當姬輕塵跟北戎購買戰馬的消息傳到君臨城時,大燕的羣臣們便忍不住了,特別是以都察院右都御使查慎行爲主的御史們,盡然連夜上了數十道奏章,內容全都是彈劾北遼王北遼大都督姬輕塵用國庫錢財資助北戎錢糧,說姬輕塵這是資敵,將撤職查辦。
對於都察院的奏章,燕帝的處理方式自然的留中不發。
不過在朝會上,以丞相裴文矩爲首的政事堂向他提出這個尖銳的問題時,燕帝選擇了沉默,他只是靜靜的注視着兩儀殿中羣臣,靜靜聽完羣臣對姬輕塵的貶斥,只問了一句話就堵住了大家的嘴。
“你們總是嚷嚷個不休,那朕問你們一個問題,要是撤了姬輕塵的職,誰去曹州抗擊北戎二十萬大軍,要是你們選出的這個人在跟北戎的交戰中失利,你們誰願意負這個責任?”
燕帝的聲音不大,可他這一句話說完,兩儀殿一下子陷入了寂靜之中,只有他話語的迴音還在大殿裡飄蕩。
確實在國難當頭,四面楚歌的大燕,現在能打仗的將領都已經被派到了邊關鎮守。就連薛舉這個兵部侍郎也被派到了西州對抗西蜀。要是真的撤了姬輕塵的職,還有誰能承擔抗擊北戎的大任呢?
再說即便有人,誰敢保舉他呢?因爲萬一失利,這個責任可是擔不起的。
經燕帝這麼一問,丞相裴文矩一下子醒悟過來了,他的突然間變得有點難看。因爲這麼膚淺的一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到,而是之前他受到了別人的蠱惑,纔沒有往這方面想,現在燕帝的話就像一顆釘子一樣敲進了他的心裡,他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就是他被人利用了,而且利用他還是一個女人。
想到這個女人,裴文矩心裡就一緊。
因爲這個女人找他,這就意味着大燕朝堂上皇子之間爲了東宮儲君之位爭奪又加入了一股龐大的實力。
就這樣想着,裴文矩有點心不在焉的結束朝會,回到了政事堂。
而這個利用裴文矩的這個女人,現在就在東宮,正在跟衛煌商談着什麼,他們的身邊還坐着一臉陰沉的懷德郡王姬釗。
這個女人就是太子妃。
“三叔,你覺得朝廷這次對老九向北戎購買戰馬有何反應?”太子妃問道。
“呵呵,還能怎麼樣?只能聽之任之唄。”衛煌笑道,“現在北戎二十萬大兵壓境,曹州城防危在旦夕,而朝廷現在除了北遼王外,似乎還沒有幾個人能夠對抗得了北戎啊!”
“老九真的有這麼厲害?”太子妃驚訝的問道,要是說之前她對姬輕塵很看重是因爲衆人的人云亦云,那麼現在親自聽到自己的三哥這麼說姬輕塵,就已經表明姬輕塵成了讓她警惕的存在。
“不是他有多厲害,大燕能夠像他一樣統兵打仗的將領不少,能夠抗擊二十萬北戎騎兵的將領也不是沒有,關鍵問題是他夠狠,不止是對敵人狠,而且對自己人一樣狠。”衛煌慷慨道。
太子妃有點茫然不解。
“你想他第一次去曹州,第一次就敢斬殺數十名原北遼行營行轅的將領,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大的,因爲一般人沒有他這樣殺伐果斷的魄力,恐怕就是白晉自己也做不到這麼兇狠吧。”衛煌說道,“還有他讓八百驍騎營督戰大軍守城,一戰就斬殺了上千防守不利的曹州守軍,這樣的手段誰又能做得出?”
“這樣的人能統領二十萬北遼大軍?”姬釗插話問道。
“能。”衛煌答道,“因爲他手段殘忍,可同樣他出手也很大方,戰場上立下戰功的將士們,該賞的銀錢他一分都不會少給,該請的戰功他一分都不會遺漏。”
“確實,是本宮小看老九了。”太子妃說道,微微嘆息了一聲。
衛煌也沒有再說話,他知道自己妹妹爲什麼會嘆息。因爲之前衛氏有籠絡姬輕塵的機會,可是衛氏沒有立即做出決定,沒有把握住這個的機會。現在的姬輕塵已經變得很強大,即便的衛氏示好給他,他也未必會願意接受。
“照三叔這麼說,本宮倒是走錯了一步棋啊!”太子妃沉默了片刻說道,眉宇間有股子淡淡的憂色,“本宮不該唆使裴文矩,讓他出面向父皇諫言懲治老九,現在估計他在心裡已經恨上了本宮吧!”
“裴文矩本就支持四皇子姬文,不管我們怎麼拉攏他,他的立場不會改變,你又何必在意他呢?”衛煌淡淡的說道,“現在我們想要解決的最關鍵的問題是,利用這次危機能夠讓釗兒得到鍛鍊,要是能積累一點軍功就更好。”
太子妃微微點頭,“確實,不過似乎難道很大,首先父皇未必會同意讓釗兒去邊關前線,再者寧州有寧王姬弘昌,夷州有八皇子姬虔,西州有宋王姬平,曹州有老九,釗兒能去哪呢?恐怕就是父皇同意,釗兒不管是去了這四處的任何一處,他們都不會待見他吧?”
“對。宋王姬平看似謙虛平和,實則是一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之人;八皇子姬虔同樣不是善類,有皇后做他的靠山,還有崔氏做倚仗,目空一切,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不易相處;至於寧王姬弘昌,寧州的柳氏的地盤,我們是萬萬不能去寧州受制於人。”衛煌分析道。
“這麼說,就只有曹州了?”太子妃皺眉道。
其實她最不想跟姬輕塵打交道了,因爲每次跟姬輕塵在一起她就有一種被對方看穿了一樣的窘迫感。
“未必啊!”衛煌嘆息道,“這次就是陛下答應了,我們也願意去,可人家未必要我們,特別是現在,曹州可就他一個人說了算。”
經衛煌這麼一說,太子妃還真想起來了,現在四大都督府只有北遼大都督是姬輕塵一個人說了算,以安慰寧州有柳東樓,可以壓住寧王姬弘昌,西州有了薛舉,宋王姬平自然不敢小覷這位兵部侍郎,而在夷州有大燕軍方第二人的李牧之,就是姬虔再怎麼猖狂,面對李牧之也得收斂自己的氣焰,唯獨曹州每一個人能夠抗衡姬輕塵的。
“三叔,實在不行的話就多出點錢吧!”太子妃想了想說道。
因爲她也知道眼前這個機會一旦失去了,今後姬釗恐怕就再也沒有能夠立功的機會了。因爲只要這一戰大燕贏下戰爭,今後十多年時間內不管的北戎還是嶺南夷族都不會再有侵犯的實力了。所以現在姬釗要是不趁現在前線撈點軍功的話,今後想要跟他幾位已經掌兵的叔叔們爭奪儲君之位,恐怕就要落入下風了。
衛煌苦笑不已,用錢能解決問題嗎?作爲皇族子弟,現在鎮守大燕四境的這幾個皇子又何曾缺過錢?不過這話他也不敢跟太子妃說,他怕太子妃會誤會,誤以爲衛氏捨不得錢財,便微微點頭說道,“太子妃放心吧,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了,我會去跟北遼王談,至於陛下方面,就要看你的了。”
說到這裡,他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停頓了一下,便繼續說道,“對了,記得要多去德妃的千秋殿走動走動,現今可不比往常了,北遼王權勢高漲,葉青枝又入主國子監,葉清臣做了鴻臚寺卿,德妃在後宮中的威勢高漲,可不能小覷了她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
“這個本宮明白!”太子妃說道。
衛煌見事情說完,就告辭離開了東宮。待他一離開,懷德郡王姬釗就問道,“母妃,兒臣可不可以不去曹州城?”
“爲什麼?”太子妃問道。姬釗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沉默不語。可太子妃心裡很清楚,這孩子是怕他之前陷害過姬輕塵,被姬輕塵報復下的斬殺了他的死士給嚇怕了,就柔聲安慰道,“釗兒不用怕,只要父皇答應你去曹州,只要你九叔答應讓你待在曹州,他就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真的?”姬釗突然擡頭問道。
“真的。”太子妃說道。
“恩,既然母妃這麼說,我去曹州。”姬釗說道,對於自己母妃的話,他是非常相信的。
太子妃慈祥的看着姬釗笑了。可是她的心裡很苦,因爲她有一句話沒有告訴兒子:你的九叔不會對你做什麼,是因爲你還不夠資格讓他出手啊!要是有一天你有資格做他的對手的話,估計他肯定不會再像現在這樣放縱你了。
這一天,丞相裴文矩回到了府中,思量了很久,就匆匆去了姬文的璐王府。而衛煌出了東宮,就馬不停蹄的出了君臨城直奔曹州城而去。太子妃則是回到閨房,就開始替兒子姬釗奮筆疾書向燕帝上書,請求到曹州前線督軍。
正所謂大燕四境戰爭還在醞釀,可君臨城的儲位鬥爭已經拉開了帷幕。各方勢力逐漸已經從幕後走向了前臺,將目光盯在了大燕的儲君之位上。
而同一天,北戎大汗王莫達罕舉兵二十萬離開了王帳,直奔雁門關而來。跟隨他的除了長女阿桑外,還有八旗的旗主們,像琦善、拔灼和豪格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