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馬上,走在隊伍最面前一員武將,他身披一襲紅色披風,烏黑的長槍發出逼人的寒芒,像山嶽一般屹立在馬背上身體,雙目緊緊的注視着前方。
他就是這支騎兵的統領,羽林軍校尉郭綸。
他在聽到奔涌而來的馬蹄聲一瞬間,眼中閃過一絲厲芒,急聲吼道,“敵襲!備戰!”。
他身邊的羽林騎領命,立即開始催馬上前,拔出戰刀在大車前擺出了一個半圓形騎陣,將馬車護衛在了中間,嚴陣以待。
這時隨着驚雷般的馬蹄聲,前方的官道上突然揚起了一陣煙塵,繼而便感覺到大地在震動,像是怒潮在逼近。頃刻就見一支三百人的騎軍終於在煙塵中顯身,戰士們一色的紅甲紅馬,高擎着上百支柄純白的雄獅大旗,旗幟遮天蔽日,旗幟的中央,白色的大纛旗上,碩大的“離”在隨風飄蕩。
錦旗遮天蔽日,一時間寬大綿長的官道上盡是白色。
“是虎豹騎——!”
“離國的虎豹騎!”
羽林騎陣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馬上的騎士們聽到這個名字,都有點騷動。
乖乖!盡然是離國皇帝陛下的親衛騎兵。
天下間,誰能與這支如狼似虎,馳騁輾轉過大離王朝南北數千裡國土的豹騎兵相爭鋒?
以往,大燕王朝號稱兵甲百萬,上馬能戰之士三十萬,還不是在三十年前的胭脂河一戰,二十萬精兵全軍覆沒,降卒悉數坑殺,哀嚎如雷,而大燕王朝的夔、涼、瓜、黔四州八百里國土盡歸了大離的版圖?
郭綸發現了羽林騎的異狀,他握槍的手也緊了幾分,他厲聲吼道,“巍巍大燕,永世不倒!血流不盡,死戰不休!”
“巍巍大燕,永世不倒!血流不盡,死戰不休!”馬上的羽林郎們跟着大聲喊出了燕國的戰歌,這才穩住了自己的心神。
騎軍眨眼間就已經衝到眼前。
領先的青馬一聲長嘶,馬背上的人高舉起鞭子,立刻有人吹起了牛角號。久經訓練的戰馬在黃塵中剎住鐵蹄,整個大隊在奔馳中急停卻是絲毫不亂。
馬隊踏起的煙塵順風掃了過來,郭綸和羽林騎不敢擋,煙塵裡他什麼都看不清,心裡猛跳,握槍的手一緊。他將手中烏黑的長槍向前一指,雙目緊緊的注視着眼前的敵騎的主將,語氣冰冷而充滿殺意的吼道,“這裡是大燕九皇子的車架,我們已經得到了貴國皇帝陛下的旨意,正要南下回國,末將大燕羽林軍校尉鄭方,請問前方將軍是誰?爲何要阻攔殿下車架?”
“虎豹騎鐵巖,特奉陛下之命,前來恭請九殿下到前方陽關亭一敘!”馬上的將軍冷冷的說道,他赤紅的重錦戰袍在風裡急振。目光陰冷的迎上了郭綸的目光。
“鐵將軍既然是來恭請殿下的,就請出使貴國皇帝的聖旨,不然請贖郭綸不能通傳。”郭綸語氣冰冷的說道。
出使離國前,皇帝陛下已經交待的很清楚,要他將九皇子安全的送到君臨,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難道我堂堂大離國的陛下想見一個在離國做人質的質子還要下什麼聖旨不可?”鐵巖一聲大吼,眼中殺氣畢露。
“難道我大燕國九殿下是你一個小小的親衛將軍隨隨便便就可以吆喝的嗎?”郭綸也是爭鋒相對。
“哼!”鐵巖冷哼一聲,他有點惱怒羽林騎的不識趣,右手緩緩的握在了腰間的五尺長刀“破血”上,準備下達攻擊的命令,想要給這支燕國的騎兵給點顏色看看。
郭綸毫不畏懼,已經做好了跟虎豹騎一戰的準備!
現場氣氛驟然變得蕭殺而冷凝!
突然,就在鐵巖拔刀的一瞬間,羽林騎中有人大聲吼道,“鄭方,你膽子可不小啊!敢對離國皇帝陛下無理,還不快退下!”隨即,就見不遠處羽林騎們護衛的一輛馬車中走下了姬輕塵和一名中年文士。
鄭方聽到是九殿下的聲音,匆忙回頭一看,發現九殿下和葉少卿已經下了車架,便“諾”的答應了一聲,收回了長槍,退了兩步,給兩人讓出了一條通道。
姬輕塵步履從容的上前,面對戰馬上的鐵巖,躬身說道,“輕塵,見過二師兄。”
“三師弟,陛下和老師就在前面的陽關亭,請師弟立刻隨我前往,別讓他們等急了!”鐵巖見到姬輕塵,這個自己老師最小的弟子,出奇的語氣緩和了幾分。
“老師盡然也在?”姬輕塵有點吃驚,“不知道陛下召見輕塵所爲何事?既然讓二師兄前來相召,就請二師兄帶路吧!”
“師弟請!”鐵巖說道。
他身邊的虎豹騎將一匹紅色良駒牽到了姬輕塵面前。
姬輕塵一躍身,翻身騎上了馬背。
“退下!陛下只想見九皇子一個人!”見郭綸和羽林騎跟在了姬輕塵身後想要一同隨行,鐵巖突然一聲大吼。
“郭校尉,你跟大家在這裡等着!”姬輕塵向郭綸說道,不待郭綸開口,他就騎馬跟隨鐵巖,匆匆而去。
跟在鐵巖身邊,向前疾馳了一盅茶的時間,就見前方的路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出現了大股騎兵,然後就見一輛豪華大車靜靜的停在官道上。
鐵巖已經告知了姬輕塵是離國皇帝想見他。
可是在看到這輛大車和周圍數千的虎豹騎時,姬輕塵的身體還是一震。早上他已經在大慶宮裡拜別了離國皇帝歷長川。可離國小皇帝又出城十里跟自己送別,身邊還帶了這麼多精騎。難道還有其他的原因不成?
想到她,姬輕塵的心裡一顫,臉上表情也變得有點黯然。
這時他已經騎馬到了大車面前,大車旁的內侍見到姬輕塵,立即上前,低聲向姬輕塵說道,“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殿下請!”
“多謝趙公公。”姬輕塵微微點了點頭,翻身下了馬背,便大步走向了大車。
登上馬車,看到車內的人時,姬輕塵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失望。她終究還是沒有來啊!他的心裡輕輕嘆息了一聲。
只是微微一愣,他立即回神,便向車內的兩人施禮道,“參見陛下,見過老師。”
次席落座的老師李青衣微微向他點頭示意。
坐在正中的年輕離國皇帝卻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移到姬輕塵身上,用審視的目光自習的打量起眼前這個跟他相交十年的朋友。
突然他的眉頭皺了一下,他發現眼前這個相交了十年的朋友盡然沒有因爲要回國而顯得欣喜或者興奮,而且還在自己數千殺氣騰騰的虎豹騎的圍困下表現的這樣悠然自得,舉止沉穩得體。
猛然間他的心裡想起了出城時母后的告誡,“皇兒,大燕九皇子姬輕塵,才思敏捷,善奇謀,又驍勇,勝不驕躁,敗不氣餒,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潮,是上將之才,他日若是繼承大燕帝位,必將是一代雄主,望皇兒能夠慎之處理,不要因爲紓兒而假公濟私,留給離國一個心腹大患。”
離國小皇子的臉色變得有點陰冷,可是無意間看到姬輕塵腰間的玉佩,他又想到了那個自己最爲溺愛的妹妹的叮囑,眼神慢慢柔軟了很多。
就這樣默默的注視良久,離國皇帝這才收回目光,似乎心裡很難決斷,“傳言大燕羽林郎乃是貴國皇帝殿前禁衛軍,是從三十萬大燕精兵中甄選出了大漢將軍,今日朕想問問姬兄,跟朕的虎豹騎相比,他們可否一戰?”
“巍巍大燕,永世不倒!血流不盡,血戰不休!陛下願戰,大燕羽林騎有何懼哉?只是讓輕塵說實話,現在的羽林騎跟離國的虎豹騎相比,終究還是差了一點點。”姬輕塵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他不是一個妄自菲薄的人。
“姬兄,大燕要是有十萬像羽林騎這樣的精騎,我離國想要一統天下恐怕也要費些周折吧?”離國小皇帝似笑非笑的問道。
“陛下,大燕不止有羽林郎,還有蒼狼、銳步、龍驤和黑鷹四支精兵,以離國現在的兵力,陛下想要統一天下,恐怕還是有點託大。”姬輕塵微微皺了皺眉,依舊不急不緩的說道。他何嘗不清楚小皇帝這句話裡的含義。
離國皇帝聽完姬輕塵的回答,剛纔還是微笑的臉色變得有點難堪,不過他沒有動怒,而是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譏諷的說道“姬兄,燕國號稱有甲士百萬,上馬能戰之士三十萬,可是三十年前的胭脂河一戰,不還是敗在了我離國名將李青衣和虎豹騎的手中?”
“陛下的記性真是差啊!只記得三十年前離國一戰滅了我大燕十八萬大軍,卻怎麼不知道三百年前,我大燕名將陳慶之只用了七千白袍軍就攻破了你們離國的上京城呢?”姬輕塵語氣平靜的回道。
說到“名師大將莫自牢,千兵萬馬避白袍。”的大燕名將白馬銀槍陳慶之。離國皇帝的臉色有點黯然,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三百年前的大燕名將的陳慶之確實是離國的惡夢,僅用七千兵馬就勢如破竹的從北都城一路殺到了離國境內,又不費吹灰之力的攻破了離國十萬大軍駐守的上京城。
離國數百年曆史中,這是最爲恥辱的一段歷史。離國曆代君王無不以此而訓誡自己的子孫後代。同時想着要一雪前恥,可終究是沒有做到。
“大燕八百年纔出了一個陳慶之,可我大離只用十年時間就能組建立一支縱橫天下的虎豹騎勁旅,這裡面孰優孰劣,姬兄,想必也已經一目瞭然吧?”離國皇帝沉默了一下,不怒反笑的說道。
姬輕塵沒有跟離國皇帝爭辯!
離國皇帝的話鋒一轉,眼中殺機一閃,微眯着眼睛道,“不過說實話,燕國兵戈雖盛,朕想要一統天下,不覺得有什麼畏懼,但朕心裡卻畏懼一個人,姬兄可知是誰?”
姬輕塵的心底猛然一震,猛然間目光緊緊的盯在離國皇帝陛的臉上。良久,他才鎮定下來悠悠道,“這麼說,陛下今天親率虎豹騎到此,就是想留下輕塵了?”
“姬兄認爲呢?”離國皇帝非常嚴肅,眼中爆射出一抹寒光,毫不畏懼的迎上了姬輕塵的冰冷的目光。
兩人目光相對,就像海水碰上了岩石,濺起了一股凜冽的殺意。
一時間,蕭殺的氣氛瀰漫,狹下的馬車中籠罩在了戰爭的氣息之下。
相交十年的朋友,這一刻竟然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