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背已斷,弱水渡不過,即便是天生有着翅膀的妖魔,只要達到仙人層次了,也無法橫渡此方...齊先生斷了這橋,爲的就是給南方和平。”
“但先生死了。”
“那是信鴿傳回來的消息,他那樣的人總不會很容易出事吧?”
一僧,幾名修士,還有小蘇與妙妙,站在懸崖此方眺望遠處。
妙妙喊:“小無小無。”
她看到那細軟長髮、瘦的讓人心疼的少女跑到了懸崖邊。
大梵天其實應該認識小蘇,畢竟當年小蘇曾是北地教皇,而他身爲二十諸天之一,在於施鹿院卵中復活後,定然會遇到這北地無冕之王。
但,大梵天如是失憶了一樣,根本不記得。
事實上,他五百年生滅一次,記憶全消。
懸崖邊風很大,天龍背從崖邊垂落往下,伸入不可浮載物體的弱水。
小蘇趴在懸崖邊,往下看着。
妙妙從後抱住了她。
小蘇說:“我沒事。”
妙妙說:“傻子纔信你。”
她看到那又瘦又白的少女開始流淚,於是就伸手幫她擦去,然後笑着道:“我陪你等他呢。”
話說完,秋天的雨就落下了。
方初雨一揮手,氣罩把雨水隔離在外。
雨水又落在了山石的皺痕裡,一絲一線好像是蒼老的皺紋。
妙妙又抱着小蘇說:“會好的。”
...
...
夏極看到小蛛後與易如初的時候,也沒多說話,直接擡手往地上一壓。
四面八方的風頓時沸騰了。
向着他掌心處而去。
天地之力也隨之而來。
從“蝸天戒”裡取得的道蘊讓他能做到這個。
於是,他的掌心很快就剝奪了四周的天地之力,別人再也無法借用神通了。
蝸天戒的變態之處在於,這剝奪的速度很快,快到你無法阻止。
所以,小蛛後與易如初頓時都警覺起來。
小蛛後道:“光明神主是什麼意思?”
易如初則是神色平靜地看向來人。
夏極剝奪完了天地之力,就三兩步踏入了那破敗亭子裡,道:“沒什麼意思,要你們臣服於我。”
小蛛後呵氣如蘭,趴在桌上,向他前傾。
黑紫色抹胸緊身衣隨着這個動作,而頓時壓迫出風月無邊的魅惑。
她輕輕哼出一聲:“奴家本就想着臣服咧,沒想到神主是這麼霸道的人,奴家心跳好快...”
說着,她雙手就柔柔地想着夏極的雙腮探去。
而只要被她碰到,就會被她纏到。
蜘蛛纏人,從來都很正常。
但這纏可以是纏捆,也可以是纏綿。
小蛛後舒展着嬌軀,她發現這男人是她喜歡的那一款,於是決定纏綿。
雪夫人心底感慨,沒想到還能看到這權傾妖族的小蛛後如此發騷的一面,不過還真是誘人...
夏極也好像被誘惑到了。
他面具後的雙眼看着那雪白、纖細、勾魂奪魄、讓男人哪怕魂飛魄散也想要一親芳澤的柔荑。
他如是癡迷了,伸出了手,手指順着小蛛後的雙臂外側輕輕地延了出去。
手指與肌膚觸碰,如帶起了一串兒電。
而這男女相擁的簡單動作裡,卻藏着極大的情愫。
如若一般人,早就沉淪,早就在這擁抱的過程裡與對方度完了一生。
但夏極與小蛛後還是完成了擁抱。
小蛛後伸手觸摸向了夏極的臉龐,但緊接着,夏極的左手抓出了小冥。
冥地刀往後一插,直接把小蛛後死死插在了地面。
而小蛛後在警覺後動用了毒素,可是毒素卻落空了,因爲她面前的光明神主消失了,她失去了攻擊目標。
夏極的攻擊,命中。
小蛛後的攻擊,被閃避了。
然後,小蛛後就被漆黑的刀插着...
她想要翻身卻是不可能的事,冥地刀那麼重,能讓你翻過來?
而她非但無法翻身,還需要運用全身的力量去對抗小冥的死氣,以至於達成了平衡。
夏極此時已經化作了一粒塵埃,在這他完全掌控了天地之力的區域裡,順着一絲氣流向易如初飄去。
箇中速度極快,反應稍慢半拍就會立刻落敗。
易如初反應沒慢,他五指一叩。
便在虛空裡叩出了一副八卦圖。
這竟還是神通之力。
顯然,易如初動借的竟也不是這片天地的力量。
夏極來不及細思,只覺整個人剎那之間已陷落於八卦中。
明明速度極快地向着易如初而去,但在空間上卻越來越遠。
他略一思索已經明白,因爲他已置身於八卦之中。
八門生死,旋轉不已,把空間的距離混淆了,如囚龍的枷鎖。
換句話說,他要觸碰到易如初,除非整個人穿過這八卦,或是轟碎八卦。
而就在這一念,一道灰茫茫的影子默契、且毫無猶豫地從他化作的塵埃裡閃出。
一道雪白的刀光穿過了八卦圖,斬向易如初。
這是雪夫人,神魂並不會受到這種空間影響。
所以,她於百里之外拔刀,一斬。
一刀斬,天地本就被凍結而無風流之動,無氣息之響,所以,這本就靜謐兇戾的一刀更顯詭譎。
一念生,一念刀已落在了正在控制八卦圖的易如初身上。
夏極是可以破開八卦的,但此時已不用他以力破之了。
易如初中了這一刀,只覺神魂刺痛,便是力量一散,這導致了八卦圖在空間裡弱了些微。
如果是別人,即便弱了點也沒關係,可對於夏極而言,弱了一點就是粉碎了。
八卦,碎裂!
雪夫人一刀斬出,又欺身而回,落在夏極身體裡。
在她返回時,那一粒塵埃已在虛空裡膨脹,伸出手腳,化顯人形。
易如初不過精神一個恍惚,就看到八卦圖碎了。
他只覺此戰乃是平生最兇險一戰,只是他還未明白爲何這光明神主要出手。
他也來不及問,只見對面的虛空裡,陰陽分開,一隻大手從陰陽磨輪之中伸出。
易如初往後急退,他這一退,只覺四方天地充滿了惡意,從後向他撞來,如奔跑的鋼鐵山巒狠狠撞擊在他身上,使得他退無可退。
而因爲這判斷的失誤,他已經被那隻手抓住了。
轟!!
他被帶着,狠狠壓落在地。
泥石化爲粉齏,大地瞬間崩碎,卻沒有氣流的激盪。
易如初額上的金色星辰頭飾頓時閃爍,藏於紫府裡的九重天之力瞬間爆發,化作了一道周纏卦象、充滿道意的一槍,從他眉心轟出。
這一槍才刺出,就刺空了。
七十二變除了變化功用,還有着神通層次的恐怖躲避效果。
槍出,夏極變成了一隻黑貓。
貓體型小了,自然躲過了神通的槍。
黑貓的爪子依然穩穩地壓在易如初身上,恐怖的力量在下一剎那直接粉碎了易如初的身體。
夏極一爪子,就把易如初的手給抓了下來。
再幾爪子,頓時易如初已是血淋淋的了。
而到了這種程度,只要未傷根本,修士是可以緩慢恢復的,只不過能發揮的力量卻少了。
不遠處,還被小冥插着的小蛛後面色白了。
她沒想到易如初居然也在一個回合就被敗了。
從頭到尾,就是光明神主攻擊。
易如初動用八卦圖。
八卦圖粉碎。
易如初被光明神主轟在地上。
易如初刺出了一槍,然後刺空了。
光明神主毀了易如初的身體。
小蛛後問:“神主到底要做什麼?”
夏極吐出一口濁氣,身形復原,從黑貓變成人形,擡手一招。
一方散發着五色毫光的令牌懸浮半空。
這是五色神令。
夏極道:“對着這令牌,心底默唸,願爲我奴僕。”
小蛛後不想念。
夏極摘下了面具,小蛛後先是眼睛一亮,果然作爲道侶是很不錯的對象。
但,旋即她便是花容失色。
她是知道那從南方而來的惡魔的相貌的,也認出了夏極是誰。
這麼一來,她瞬間把前因後果推斷了出來。
如此說來...
沈神主是被這位惡魔控制了,而這位惡魔所圖甚大,而他摘下面具以真容視自己時,自己就只剩下兩個選擇。
要麼服從,要麼魂飛魄散。
小蛛後很不想服從,但卻也沒有辦法了,於是對着那五色神令默唸“我願爲奴僕”...
夏極感受到她的馴服,可是令牌卻遲遲沒有變化。
他看向小蛛後。
小蛛後急忙虔誠地開始念出聲來。
“我願爲奴僕。”
還是沒反應。
小蛛後繼續念,不停地念,她是急死了。
夏極手掌一壓,五色神令就落在了她眉心。
小蛛後繼續念。
然後,夏極看到一縷神魂似要從小蛛後軀體裡瀰漫而出時,卻被一股黑膜給拖拽住了,以至於還未突出,就已經被拽了回去。
而那黑膜,就是十四境的受籙之境。
他略一思索,有了想法。
既受籙於天,就進不了五色神令了。
那怎麼辦?
片刻後...
問題解決了。
小蛛後身爲妖族女皇,身上居然還有着三張極爲稀有的精神契約,就是一千五百年前夏極和胡仙兒的那一款。
於是動用了一張,使得小蛛後與夏極達成了契約,而成了他的人。
做完這些,夏極才從她胸口拔出小冥,然後又看向易如初。
易如初似乎根本不怕死,只是靜靜看着他,然後道出一句:“你想滅了衆神庭,可是不覺得這會引起更大的災禍嗎?
衆神庭作爲一棵植根於此的參天大樹,你若是連根拔出,固然樹會被毀滅,但這方土地也會被毀滅。
到時候,這魏洲即便有你坐鎮,卻也不過是趕場子,四處救火滅火。
殺一人而震天下人,此事從來荒唐。
一間屋子,你趕走了原主,就會有新人入駐,而新人入駐又會引來爭奪廝殺,你以爲自己在做善事,其實你不過是把事情撥回了原點,讓輪迴重新開始罷了。”
夏極問:“這就是你服從衆神庭的原因?”
易如初道:“順勢而行,此爲天道。”
夏極道:“此非天道。”
說完,他就看向易如初,緩緩道:“我知道你不是一般宗門之人,大抵你與南方的大梵天他們,屬於同一類存在吧?”
易如初竟坦然道:“不錯,所以閣下即便剝奪了此處的天地之力,我依然能動用神通之力,大梵天若是被剝奪了,他也能借用施鹿院的力量,而我則是能用太昊陵的力量。
剛剛困住閣下的八卦圖,就是太昊的先天八卦之力,若是我料的沒錯,剛剛斬我那一刀該是雪夫人的傑作吧?
只是...雪夫人竟能如此服從於你?也是被你收入這令牌了吧?”
夏極搖搖頭,坦率道::“她是我的學生。”
六字一出,易如初和小蛛後都愣住了。
兩人都知道雪夫人的老師是誰。
年盈,乃是一千五百年前夫子的學生。
那麼,站在眼前的這位...
易如初忽然神色變得恭敬了。
他們之間的對話,都以一種坦誠如水的姿態在進行,誰都不屑去欺騙對方,手段固然可以用,但面對面的欺騙實在是落了下乘手段,也會污了自己的心。
易如初身體雖被毀,但面色平靜,沉浸入了某種思索之中。
良久,他道:“既是夫子,那易某願意追隨,夫子既說此非天道,那易某便信了。”
夏極道:“夫子死了。”
易如初笑笑,然後看向五色神令,道:“我願爲奴僕。”
但,與之前小蛛後相同的情況發生了,受籙而生的黑膜拖拽住了他,不讓他的神魂飛入五色神令裡。
夏極側頭看了看雪夫人,輕聲道:“年盈,你試試。”
雪夫人對着五色神令道:“我願爲奴僕。”
然後,她飛向了五色神令,緊接着,天地裡卻也是生出極多的黑膜拖住了她,不讓她進入。
夏極丟出從小蛛後處取來的“妖族精神契約”,看向易如初道:“籤這個吧。”
易如初忽問:“您覺得,什麼是天道?”
夏極道:“天地無心,我心爲天心。”
易如初一愣,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他毫無猶豫地一個翻滾,用舌頭按向了那契約。
契約達成。
夏極揮出白火爲易如初療傷,然後問:“爲什麼要笑?”
易如初道:“易某想着,若是無窮年前,天道也曾是人,那麼祂某一刻的想法,定然也如您此時吧。”
夏極道:“我和祂不同。”
易如初問:“有什麼不同?因爲善惡嗎?那麼,您怎麼知道無數年前,若是曾有人心的天道不曾想過善惡呢?若是沒有最大的情感,又豈會有最大的成就?”
衆人沉默。
易如初道:“既爲我主,請主下令吧。”
顯然,他比小蛛後深沉了太多,也知道了太多,小蛛後很是心不甘情不願,那是沒辦法,但易如初卻好似瞬間完成了身份更替,從這一刻起,他就已經化作了面前男人手裡的刀。
手往哪兒,刀就往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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