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泥塵砂礫開始轉動。
轟隆隆...
山石如化作了漩渦。
地面在一股偉力之下,頓時塌陷而下,而顯出其中一道金光。
金光漸淡,卻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像,那金像被雕琢成了力士舉鼎的模樣,怒目橫眉,栩栩如生,此時正散發出日月般內斂卻刺目的光華。
夏小蘇站在這塌陷的邊緣,靜靜俯瞰着那舉鼎力士的金像。
忽地,她皓腕翻轉。
屈指之間,一滴金色血液已從白玉色指尖飛出,而落在了金像之上。
哚...
血滴如流星撞擊在金像上,頓時激盪起了朵朵漣漪,繼而漣漪平復,那金像消失在了原地,或者說已經無法被別人所看見。
夏小蘇擡手一揮,泥土掩埋,此處便如最初,恢復了原本模樣。
她身後,是妙妙,還有那銀衣侍衛王香。
王香看到這一幕,半跪而下:“恭喜吾皇,重啓十二金人玄陣,從此這方土地便是重歸吾皇治下了。”
夏小蘇點點頭。
她如今實力還未恢復,只是處於一種反噬與恢復的平衡裡,然而,掌控了這玄陣...
自己只要在陣域裡,就真正擁有了與任何人一戰的能力。
她道了聲:“平身。”
王香就恭敬起身,站在她身後。
妙妙挺好奇地問:“是什麼力量?”
夏小蘇往前踏出一步,這一步,地面所有的金屬似乎是受到了她的召喚,而紛紛從岩石裡、從大地裡飛出,浮動於空,形成了極爲壯闊的金屬海洋。
她再踏出一步,一切金屬就又落回了原地。
夏小蘇看着妙妙道:“這玄陣的用處可多了,可以親和金屬,還能夠在陣域裡進行任意攻擊,等打起來了,我再用給你看。”
“嗯!”
...
...
王家鎮,後山中。
不覺又是月餘過去了。
清晨靈氣霧靄之中,隱見一片兒大小不一的黑影輪廓正坐在開闊的山林地帶。
最前的黑影都是一些異變的蜘蛛,螞蟻,往後的則是雪夫人。
這些蜘蛛螞蟻都被夏極開啓了靈智,如今又聽着那少年講道,都是癡迷不已。
它們遵循着夏極所教的方式,竟然學會了吸收此處的靈氣,甚至學會了修煉。
而夏極作爲一個“老先生”,極度的熟諳如何教導,一字一句,當真是深入淺出,遠勝珠璣,聽得那些開了靈智的小蟲子們歡喜不已。
逐漸的...
圍着他,聽他講道的,越來越多。
夏極在這此中,也是教學相長,何況這所有的小生物今後創下的業,都會與自己共享。
鎮上的鎮民們知道這位甦醒了,但他們日常都有事務,也有着自己的修煉法門,便是不曾來傾聽,但一日三餐都是送上靈肉、以及靈谷所做的燒餅,還有一些靈果釀造的美酒。
時光荏苒...
期間夏小蘇又回來了一次。
妙妙有些害怕夏極,就遠遠地看了一眼。
夏極與小蘇聊了聊,知道她目前的計劃以及底牌後,也不去刻意打擾她。
次日...
小蘇又和妙妙離開了。
而這距離夏極甦醒已是又過去一年了。
最早的一批蜘蛛螞蟻已經會簡單的說出人話了,只不過聲音就如小孩子一樣,稚嫩的很。
既然會說人話了,那麼自然也該有名字了。
於是,夏極爲它們賜名。
只不過卻不是以“夏”姓,而是以這一世的“齊”姓。
至於名字,則就是看似高深、其實就是隨緣了。
名字起得怎麼樣不說...
反正爲首的兩個叫做齊豬子,與齊媽。
由此可見一斑...
總之,夏極乃是一個起名鬼才。
所以,爲這些名字,雪夫人常常吃着吃着就噴飯了。
看到雪夫人噴飯,齊豬子和齊媽都很費解。
雪夫人知道這雖還未化形,但實則是自己師妹的兩個“娃”都還是小孩子智商,於是便哄它們道:“師姐覺得你們名字好聽。”
齊豬子和齊媽在弄明白“師姐”是什麼意思後,又是開心的不得了。
至於,爲啥爲首的都是母的,這大概是螞蟻裡本就是蟻后爲尊。
而蜘蛛裡,母蜘蛛又比公蜘蛛要大,有的母蜘蛛更會在繁衍後直接吃了公蜘蛛,所以自然也是母蜘蛛爲尊了。
夏極教它們修行,也教它們善惡觀念,以至於這些會說人話的蜘蛛螞蟻居然開始爲族中制定簡單規則...
夏極也是任由它們去做,只是同時觀察着它們,看着天地生靈的本性,也看着它們被教化之後的性子,從中參悟。
有一次,夏極吃了一半兒的燒餅放在一邊。
他打盹的時候,就有螞蟻實在饞的不得了,就要爬過去悄悄偷吃。
爲啥螞蟻會這麼饞?
因爲,在它們看來,但凡夏極用的東西都是天下最好的東西。
但凡夏極吃的東西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而如果沾了夏極的口水,那就更好了。
於是,就有三個螞蟻一合計,惡向膽邊生,覺得去把這天下最好吃的燒餅給偷掉一點點,然後帶回去給“蟻后”齊媽吃,那定是極好極好的。
然後,三個螞蟻進行了悄悄就偷了點燒餅。
夏極知道,但覺得有趣,也不阻攔。
再然後...
他居然看到齊媽對那三個蜘蛛進行了懲罰,簡而言之就是抽打腹囊,也就是打屁股了...
齊媽鄭重其事地把三塊燒餅屑子還了回來,然後還開始主動地幫夏極“帶新人”,像極了主動幫助老師管理班級的小班長。
螞蟻越來越多,而蜘蛛也越來越多...
齊豬子和齊媽都忙壞了。
而蜘蛛族羣和螞蟻族羣,也越來越有秩序,看起來都快要形成新種族了。
夏極也樂此不彼,在這個過程裡,他覺得自己收穫不少,首先是那玄之又玄的道,其次是最初的生靈已經開始回饋業力了。
那些開了靈智的小蟲子,所造下的惡業和善業,都讓夏極產生了一種“積累”的感覺。
雖然現在還少,但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這種積累在日後說不定可以媲美夫子祠堂,甚至超過。
天色漸暮。
...
...
此時。
在千里之外。
數道身影正在飛快的閃現。
說是閃現,也不準確。
更準確點,應該是土遁。
這幾道身影不時出現在泥土上,又旋即沉落到地底,而如果細細去看,就能看到這些身影的腿上都纏着老樹的根鬚。
皓月當空。
那幾道身影終於停了下來,落在了一個高崖上面。
爲首之人軀體嬌小,一襲白金色斗篷,斗篷背後繡着“九龍吞日”的圖案,顯得霸氣無比,可這種霸氣又與她那可愛的、略顯蒼白的臉龐形成了衝突,而顯出一種反萌差。
小蘇身後是裹着白貓耳朵斗篷的妙妙。
嗯...
同樣的嬌小。
再後,則是高挑的白衣刺客王香,還有帶着十八名金甲甲士的王騎。
纏繞於這十九人腿上的樹根緩緩收縮,縮回了地底。
這是當初須彌山第九峰的老樹妖,一千多年前,這樹妖就搬遷到了北地的冰雪之國,後來夏小蘇出事後,樹妖就躲了起來,如今經過了這許多年的修煉,實力也水漲船高,入了十四境,同時有了屬於自己的神通。
這神通可使得紮根之後,在萬里之內,自己帶人任意土遁傳送,也可以使得萬里之內的所有樹木都成爲自己的耳目。
至於這須彌山榕樹妖的本體,那已是非常的壯觀,若是釋放開來,幾乎可以獨木成林。
榕樹枝幹本就有許多飄浮的氣生根,這些氣生根一旦着地,就易生根,又形成一棵新的小榕樹。
如此這般,這樹妖如今的體型可謂是極大了,加上神通的緣故,如今地面不少榕樹都是他的“子孫後代”,根鬚都是通向它的本體的。
因爲這老樹妖和十二金人玄陣的存在,如今的夏小蘇在這片土地上,可打可跑,可攻可守,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再加上小蘇自己的心智,這也是夏極放心讓她獨自探索的原因。
夏小蘇實力還未恢復,但是金人陣卻是可以動用的。
她往前踏出一步,頓時之間,地動山搖。
懸崖下的溝壑,晃動出一片煙塵。
煙霧裡,一道蒼白色的金屬大門若隱若現,門扉緊閉,顯然其中藏着什麼。
而因爲這動靜的緣故,這煙塵里居然沖天而出了數道身影,這些身影每一道都是散發着十三境以上的威壓。
爲首之人着衆神庭的金絲白袍,負手懸空,腳踏飛劍,劍覆黑膜,而背後則已是形成了一團團或黑色業力,業力不可名狀,足有三個水缸大小。
他身後的數人,雖無黑膜,卻也都是有着業力的,純黑一片。
夏小蘇神色冷了冷,經歷了一些事,她心底一股陰鬱也終於壓不住了,而緩緩爆發了出來,而便是不用說話,舉手擡足,就自有威勢。
王香居然心底一駭,急忙半跪道:“屬下辦事不力。”
其實不是她辦事不力,她已經把周圍的守衛全部都清除了,只是這靠近核心地帶的位置太過敏感,便是不曾深入。
畢竟,這裡是衆神庭關押狼蛇與死亡神教“神靈”的地方。
當年,九大神主和諸多內應驅趕了教皇后,就想動“神靈”,但嘗試了很多方法,卻是完全無用。
即便是神主也拿這些“神靈”沒辦法,或者說神主沒辦法尋到“神靈”如何使用的方式,於是就只得把神靈囚禁了起來,困於深山之中,讓人看守。
起初,衆神庭還會派遣諸多強者,甚至神子,正兒八經地看守。
再之後,隨着時光的流逝,這裡就只留了一部分人,權且就是把這前狼蛇與死亡神教的“神靈”當成了一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了。
“來者何人!!?”
遠處,那懸浮與空的數名守衛處傳來質問聲。
夏小蘇看着爲首之人的金絲白袍,如是沒看到他一樣,而是側頭問:“過去,金絲白袍可是隻有白衣主教可以穿,現在呢?”
王香道:“如今金絲白袍在神庭裡算不得尊貴...頂多只算中游。”
兩人對話的功夫,那守衛已經露出了不耐之色,冰冷的喝問聲滾滾而來:“幾位是要逆我衆神庭麼?”
“逆?”
夏小蘇神色冰冷,搖了搖頭,側頭看向妙妙,“嫂子,你之前不是要看這十二金人陣的力量嘛,現在可以看點兒了。”
妙妙聽到“嫂子”的稱呼,很有些不知所措。
而下一刻,夏小蘇擡手,遙遙一指。
隨着她的指動...
從高空俯瞰,只見一道赤金色的熾華瞬間射出,那光華在半空又旋即分叉,對夏小蘇指着的區域進行了狂轟亂炸。
而那些黑影根本連反應也未曾反映,眸子裡映出這恐怖的金光,神魂震駭,心底激盪。
下一剎那...
這些懸空的黑影們都消失了,爲首的十四境守衛竟也被這光炸成了煙花。
黑膜,竟擋不住這光。
這也難怪,十二金人的玄陣雖然不比老祖們小世界裡的玄陣,但也是上古流下的東西,自然強力無比。
而這種程度的攻擊還遠不是十二金人的究極攻擊,究極攻擊是存在消耗的,自然不可能亂用。
小蘇一指。
天通明。
然後,守衛全滅。
大概就是這麼個步驟。
夏小蘇又往前走出一步,她擡手一招,恐怖的“金屬親和”的玄陣力量帶着那蒼白色的金屬大門直接浮空。
夏小蘇再擡手一點,一道赤金色光華射出,金屬大門門上的枷鎖頓時碎了。
王騎身後的十八名金甲甲士頓時護住了小蘇,而王騎則是帶着笑,往前暴戾一刀揮出,狂風之中,那失去了鎖鏈的金屬門已被斬碎。
王騎旋即退後,單刀立於小蘇身後半步。
門開。
門後,霧氣氤氳,顯出一張由遠而近的朦朧臉龐。
半邊白骨,詭譎陰森,
半邊美人,傾國傾城。
...
...
半邊爲純黑,半邊爲純白。
黑爲惡業。
白爲善業。
數量之大,使得半邊天穹都被感染了。
夏極於月夜裡心有所感,他知道這是水到渠成了。
他點化靈智,不論種族而開講道,那反饋的業已經把這純黑與純白的最後一道“不契合”給磨平了。
夏極左手深入純黑,右手探入純白。
雙手旋轉,陰陽磨輪頓時顯出。
於是,純黑入了陰,純白入了陽。
陰陽旋轉,生生不息,良久,善業惡業亦是周旋不息。
夏極一念收起這陰陽磨輪,再一念放出時,那浩大遮天的陰陽業籙之輪浮顯於他頭頂,其外裹着一層淡淡的黑膜。
陰陽業籙之輪緩緩旋轉,便是連皓月當空之輝都被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