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歸途上走的跟我們來時一樣的方向,因此沒有那麼仔細地檢查我們騎馬經過的地區。將近中午時一個印跡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在那裡有人做了一次短時間的休息,被他們壓倒的草還沒有完全直起來。我們下了馬檢查痕跡,這時羅林斯過來了並從馬鞍裡跳下來,仔細打量印痕。
“這可能是一隻野獸或一個人的?”他一邊問道。
溫內圖沒有回答,我卻答道:
“看來您在辨識蹤跡上沒有受過訓練。這個印痕第一眼就告訴了人們,誰曾在這兒。”
“那麼說可能是人?”
“是的。”
“我不相信,因爲在這種情況下草會被踏壞得多得多。”
“您以爲這裡有人以踏壞地面取樂,爲了然後被發現和消滅?”
“不,但馬根本不能避免造成更清晰的印痕。”
“在這裡呆過的人沒有馬。”
“沒有馬?這不可能。我想,在這個地區沒有一個人可以沒有馬而存在。”
“我也這樣認爲。但您還沒有經歷或者聽說過,有人也許失去了他的馬!”
“這是可能的。不過您說的不是一個,而是幾個人。一個人可能失去他的馬,幾個人卻是困難的。”
羅林斯表現得那麼聰明,雖然他看起來懂得不多。我不會再回答他,即使我現在沒被溫內閣問起:
“我的兄弟知道該怎樣分析這種蹤跡?”
“是的。”
“三個沒騎馬的白人。他們手裡拿的不是槍,而是棍棒。他們從這裡離開時,一個人踩着另一個人的腳印,行列中最後一個試着抹掉印跡。那麼看來可以認爲,他們正被追蹤。”
“我也這樣以爲。他們是否沒有武器?”
“這三個白人肯定沒有槍。因爲他們在這裡休息過,否則我們一定會找到他們的武器的痕跡。”
“嗯!奇怪!三個沒有武裝的白人在這個危險的地區。只能這樣解釋,這些人遭受了不幸,也許被襲擊和搶劫了。”
“我的兄弟跟我想的完全一樣。這些人靠在他們在森林中折斷的棒棍上,並在休息期間將它們插進身旁的地面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洞。他們也許需要幫助。”
“溫內圖希望我們幫助他們嗎?”
“我樂於幫助每個需要我的人,並且不問是白人還是紅種人。不過讓老鐵手決定我們做什麼吧。我會幫忙,但我不信任白人。”
“爲什麼?”
“因爲這些白人的行爲模棱兩可。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勁擦去他們繼續延伸的蹤跡,爲什麼他們不將這裡營地上的痕跡同樣清除掉呢?”
“也許他們以爲沒有時間這樣做。或者他們在這裡休息過,可以讓人知道,但他們然後到哪裡去了,這一點他們卻想隱瞞。”
“可能像我的兄弟所說的那樣。但這樣這些白人就不是西部人,而是沒有經驗的人。我們要騎馬追趕他們,以便幫助他們。”
“我很同意,尤其是因爲看來我們不需偏離我們的方向很多。”
我們又上了馬。羅林斯卻躊躇着並充滿疑慮地說;
“不過問這些人的事不是更好嗎?騎馬追趕他們對我們可不能有什麼用處。”
“對我們當然沒有,但對他們有。”我答道。
“但是這樣我們就耽誤了我們的時間。”
“我們並不是急得不能幫助很可能需要支持的人。”
我的話有些尖刻。羅林斯不高興地嘟嘟囔囔說了幾句,上了馬跟着我們,而這時我們已經騎馬追趕蹤跡了。他在這裡暴露的嚴酷與他的臉相稱。我對他感到生氣並且更不信任他,但我還是沒有想到他是那樣詭計多端。
蹤跡離開了森林和灌木叢並延伸到開闊的大平原上去,它是新留下的,至多有一小時之久。因爲我們騎得很快,沒過多久我們就看到被找的人在我們前面了。我們發覺他們時,他們可能離我們大約一英里,他們注意到我們時,我們才走完了這段路程的一半。他們中的一個回頭看到了我們並通知了其他人。他們停住站了一小會兒,好像是給嚇的。然後他們就開始跑起來,似乎性命攸關。我們催促我們的馬,趕上他們對我們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在我們追上他們之前,我向他們喊了幾句安慰的話,結果使他們停了下來。
他們確實完全沒有武裝,甚至沒有一把刀子來砍下棍棒,而是將它們折斷的。他們的西服還不錯。他們中的一個將一塊布纏在額頭上,第二個人把左臂吊在繃帶裡,第三個人沒有受傷。他們以恐懼猜疑的目光看着我們。
“你們究竟這樣跑什麼,朋友們?”我們到他們那兒的時候,我問道。
“我們知道你們是誰?是幹什麼的嗎?”他們中最年長的答道。
“這是一樣的。我們願意是誰就是誰,我們無論如何都會追上你們,因此你們跑是沒用的。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們是誠實的人,我們在發現你們的痕跡後,騎馬追趕你們是爲了問問我們是否也許可以用什麼爲你們效勞。因爲我們推測,你們目前的狀況不太妙。”
“您沒有弄錯,先生。我們很晦氣,我們慶幸至少保全了性命。”
“究竟是誰這樣捉弄你們?難道是白人嗎?”
“哦不,奧卡南達蘇族人!”
“啊,是他們!什麼時候?”
“昨天早上。”
“在哪兒?”
“在錫達河邊。”
“究竟是怎麼回事?或者你們也許以爲我最好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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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不呢,如果你們真的是你們所說的誠實的人。如果情況是這樣,那麼你們也許會允許我打聽你們的名字。”
“你們應該得知。這裡的這位紅種人紳士是溫內圖,阿帕奇人的酋長。人們習慣於稱我老鐵手,這第三位是羅林斯先生,一個商販,他出於生意上的原因加入了我們的行列。”
“嗨——天,這樣任何懷疑可都完全排除在外了!我們常常聽說溫內圖和老鐵手,儘管我們不能把自己算成西部人。這是兩個在任何境況中都值得信賴的人,我們感謝上天把你們領到了我們面前。是的,我們很需要幫助,朋友們,如果你們願意照顧我們一點兒,你們就會領受神的酬謝。”
“這個我們會做,只是告訴我們能怎麼做!”
“你們必須先知道我們是什麼人。我叫埃文斯,這個是我的兒子,另一個是我的侄子。我們從新烏爾姆地區過來,想在錫達河邊定居下來。”
“一種很不謹慎的做法!”
“可不是嘛!但我們不知道。一切都向我們描述得那麼美妙和輕鬆,聽起來就像人們只需過來和收莊稼。”
“印第安人呢?難道你們沒想到他們嗎?”
“想到了!但他們被描繪給我們的與我們的發現完全不同。我們來時裝備齊全,想先看看這個地區並選出一大塊地。這樣做時我們落入了紅種人的手中。”
“感謝上帝吧,你們還活着!”
“當然,當然!起先看起來比後來開始發生的糟得多,那些傢伙說起刑訊柱和別的漂亮玩意兒。但以後他們卻滿足於搶走我們除了衣服以外的所有的東西,並把我們趕走。他們看來還打算去做比與我們糾纏更必要的事情。”
“更必要的事情?你們也許知道是什麼?”
“我們不懂他們的語言,但是當酋長結結巴巴地同我們說英語時,他提到了一個叫克羅普利的移民,他們顯然是針對着他的。”
“沒錯。他們想在夜裡襲擊這個人,因此他們沒有時間和興趣繼續關照你們。你們要將你們的性命歸功於克羅普利。”
“不過是怎樣的一種性命啊!”
“怎麼?”
“我們沒有武器,連一把刀子都沒有,不能射擊或者捉住一隻野獸。從昨天早上起我們只吃過根莖和漿果,連這些東西在這裡草原也沒有了。我以爲,如果我們沒有遇到你們,我們不得不餓死了。因爲我還是可以希望,你們能用一小塊肉或者類似的東西幫我們渡過難關的?”
“我們會的。但首先說說,你們原本想到哪裡去?”
“到蘭德爾堡去。”
“你們熟悉到那裡去的路嗎?”
“不,不過我們相信,這樣大概地碰對了方向。”
“當然是這種情況。你們難道有理由到那裡去嗎?”
“是一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我已經說過,我們三個趕在前面是爲了看看土地。我們的家人隨後趕來並在蘭德爾堡等我們。如果我們平安地到達了那個地方,我們就得到了幫助。”
“那麼你們現在可是碰巧了,我們是同一方向並且同蘭德爾堡關係很好。你們可以加入我們隊伍。”
“您允許我們這樣做嗎,先生?”
“當然!我們可不能拋開你們不管!”
“但是紅種人奪去了我們的馬。就是說我們得走,而這會耽誤你們的時間!”
“這是不能改變的。你們現在坐下休息休息!你們首先應該有些吃的。”
羅林斯看來不同意這樣辦,他小聲地咒罵並嘟囔着什麼延誤時間和無用的好心腸之類的話。我們卻不管這些下了馬,一起躺到草叢中去,並給那三個需要幫助的人食物。他們吃得津津有味。休息好了之後,我們繼續中斷的騎行。他們對得救感到慶幸,如果我們更健談的話,大概樂於同我們聊聊。
溫內圖像我一樣很少參與這種多餘的閒聊。那三個人也徒勞地試了幾次使羅林斯講話和談談,但羅林斯對我們同他們的相遇感到惱怒並尖刻地拒絕了他們。這就使我對他更反感,因此我現在暗中比先前更注意他,結果是令我吃驚的。
因爲我注意到,當他誤以爲自己沒被人察覺時,一種譏諷的微笑或者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意的表情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每次這樣的時候,他就向溫內圖和我投一種銳利審視的目光。我更仔細地注意他,然而這樣做的時候我卻小心地使他不能察覺到什麼,並隨後還看到了第二點。
因爲羅林斯偶爾瞥上三個步行者中的一個一眼,而當兩人的目光相遇時,它們雖然很快地又閃開了,但我完全覺得,在那時候好像有某種默契閃現了一下。這四個人會相互認識嗎?他們也許甚至是一夥兒的?羅林斯對那三個人令人討厭的舉止會是純粹的僞裝嗎?
但是他能有哪些原因欺騙我們?我肯定沒有弄錯嗎?埃文斯連同兒子和侄子甚至應該感謝我們。
怪了!在溫內圖和我之間通常幾乎是奇妙的情感、觀念和想法的一致現在又起作用了。正當我考慮這些疑點時,溫內圖停下了他的馬,對年紀大的埃文斯說:
“我的白人兄弟走得夠長了,你可以坐到我的馬上去。老鐵手也會借出他的馬。我們是走得很快的人,會跟馬保持同步的。”
埃文斯似乎不願接受這種殷勤,但很樂於服從。他的兒子得到了我的馬。現在羅林斯其實應該將他的馬借給埃文斯的侄子的,他卻沒有這樣做。
因爲現在步行了,我們走在後面就可以不引人注目。我們遠遠地落在後面,使別人不能聽懂我們的話,此外我們很小心地使用了阿帕奇人的語言。
“我的兄弟溫內圖不是出於同情,而是出於另一種原因借出了你的馬?”我問道。
“你猜對了。”他答道。
“你也觀察這四個人了嗎?”
“我看到我的兄弟產生了懷疑,因此把我的眼睛也睜開了。但事先就已經有各種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麼?”
“我的兄弟會猜到。”
“也許是繃帶?”
“是的。一個包紮了頭,另一個把手臂吊在繃帶裡。這些傷應該是來自昨天同奧卡南達蘇族人的相遇。你相信嗎?”
“不。我更以爲,這些人根本沒有受傷。”
“他們沒有受傷,”阿帕奇人證實道,“自從我們遇到他們,我們已經經過了兩條水流,他們卻沒有停下來冰涼他們的傷口。如果傷口是編造的,那麼他們被奧卡南達人襲擊和洗劫就也是一個謊言。我的兄弟吃飯的時候觀察他們了嗎?”
“是的,他們吃得很多。”
“但還是不像一個從昨天起只吃過漿果和根莖的人吃得那麼多和那麼急。他們聲稱在錫達河邊受到了襲擊,那樣的話他們能現在就已經在這裡了嗎?”
“我不知道,因爲我還沒到過錫達河。”“我解釋說。
“他們只有騎過馬才能在這裡。這樣他們或者有馬,或者沒有到過錫達河。”
“嗯!假設他們有馬,他們爲什麼否認?他們將馬託付給了誰?”
“這個我們會探尋出來的。我的兄弟認爲羅林斯是他們的敵人嗎?”
“不,他裝的。”
“是這樣,我也看到了。羅林斯認識他們,甚至也許他跟他們是一夥兒的。”
“但這種秘密行爲是爲了什麼?他們能有什麼目的?”
“我們會打聽出來的。”
“我們不在當面對他們說出我們對他們的想法?”我問道。
“不。”
“爲什麼不呢?”
“因爲他們的秘密行動也可能有一個與我們沒有關係的理由。儘管他們引起了我們的懷疑,這四個人仍然可能是誠實的人。此外,危險如果真在我們頭上盤旋的話,還沒有臨近。我的兄弟要想一想,羅林斯有理由對我們居心叵測嗎?”
“完全沒有。毋寧說他有一切理由設法同我們友好地相處。”
“是這樣,”溫內圈點頭,“他想看我們的儲備。他的主人會同老槍手做一筆好生意。但如果他在路上對我們進行了某些敵意的活動,生意就做不成了。人們永遠也不會從我們這裡得知,老槍手同他的珍寶在哪裡。就是說即便這個商人會爲以後計劃一種惡毒的行動,在他檢查儲備之前,我們沒有什麼好怕他的。我的兄弟贊同我嗎?”
“是的。”
“現在就是那三個男人了,他們冒充受到襲擊的移民!”
“他們不是。”我插嘴道。
“不是。”
“但是什麼人呢?”
“管他們是什麼呢,只要我們在路上,我們也就不用擔心他們有惡意。”
“但也許以後?當我們同他們一起到達了要塞?”
“嗬!”溫內圖微微一笑,“我的兄弟跟我想得一樣。”
“這不奇怪,我很容易這樣猜測,大概沒有別的可能。”
“這四個人都是商人並且是一起的?”
“是的。克羅普利昨天可是說了,那個商販布拉登同四五個夥計一起幹。也許所謂的年紀大的埃文斯是布拉登另外的一個助手,或者甚至是他自己跟兩個年少的人。他在克羅普利的墾殖地附近,羅林斯在夜裡出去了。他把能做的大生意通知了他的主人,商販就帶着兩個其他的助手在路上加入了我們。”
“但是是哪種意圖?善的還是惡的?我的兄弟認爲怎樣?”
“嗯,我想斷定是第二個。如果意圖不是惡的,那麼它只可能在於以欺騙的方式在我們那裡找到門徑,以便能不被人認出來親自估價存貨。但這其實根本不是目的,因爲這個助手大概能同樣好地進行估計,並且我們反正是準備也准許商販自己進入老槍手的要塞。”
“是這樣。所以溫內圖認爲,這三個人和助手羅林斯想到我們那裡去,是爲了看皮子然後不付錢就把它們搶走。”
“那就是說搶劫或者甚至是謀殺?”
“是的。”
“我也這樣認爲。”
“這是正確的。我們要對付壞人,但在路上我們不必擔心。我們不會有事的。所有四個人都在要塞中了纔會開始行動。”
“這是很容易避免的。羅林斯我們必須帶上,這是免不了的。而其他人我們事先跟他們告別了。對此我們有很好的理由,因爲他們聲稱是想到蘭德爾堡他們的家人那裡去的。儘管如此我們在路上也不可掉以輕心。我們雖然相信自己是對的,但也可能弄錯了。因此我們不僅在白天,而且在夜間也必須密切注意這四個人。”
“是的,”阿帕奇人結束了談話,“我們必須這樣,因爲可以設想,有人帶着他們的馬始終在附近。我們兩個中總是隻有一個可以睡覺,另一個必須醒着並且準備好戰鬥,不過要使這些人覺察不到。”
溫內圖憑他出色的洞察力再一次說對了,是對了,但可不是全部。
我們在下午沒有要回我們的馬。夜晚來臨的時候,我們本想在開闊空曠的草原上露宿,因爲我們可以向四周做必要的眺望並能更容易地發覺敵人靠近。但颳起了一陣猛烈的風,它帶來了雨,我們會溼透的,因此我們還是寧可繼續騎行,直到我們到達了一片森林。在森林的邊緣有幾棵高大的針葉樹,它們密集寬大的樹枝爲我們擋住了風雨。
我們的乾糧只夠兩個人的,但羅林斯也帶着食品,這樣今天晚上夠我們所有人吃了,甚至剩了一些,明天我們可以射一隻野獸。
吃過飯後本來應該睡覺了,但是我們的陪同者還沒有興致這樣做。他們很熱切地聊天,雖然我們禁止他們大聲說話。連羅林斯也變得健談了,並講述了幾則據說是在他做生意旅行期間經歷過的冒險故事,因此溫內圖和我也沒有睡成。我們必須保持清醒,雖然我們沒有參與談話。
我覺得這種閒談不是完全無意的。它給我留下這樣的印象,就像是有意閒談。難道要以此將我們的注意力從周圍環境上引開?我注視溫內圖並看到他抱有同樣的想法,因爲他把他所有的武器,甚至連刀子都放在隨手可取的地方,並警惕地守衛着各個方面。他的眼皮垂下了,看起來他似乎睡着了。但我知道,他在透過睫毛仔細地四處張望。我學着他的樣子。
雨停了,風颳得不再像剛纔那樣猛烈。我們現在更願意把營址移到露天中去,但要這樣我們就會招致反對,因此就保持了原樣。
我們沒有生火。因爲我們所在的地區屬於敵對的蘇族人,我們就有了一個很好的藉口禁止燃起一堆火。火不僅會把我們暴露給紅種人,而且還會將我們暴露給我們的陪同者可能的聯盟者,因爲我們的眼睛習慣了黑暗,我們肯定不僅能聽到,而且能看到任何接近的人。對即將來臨的厄運的預感,它幾乎像一陣可感的氣息一樣飄拂在我們周圍,尤其使我們的感官清醒。
我們坐在森林邊緣的樹底下,將臉轉向灌木叢,因爲可以設想,假如敵人要靠近我們,他們會從那裡試着這樣做。談話仍舊不斷地進行下去。他們雖然沒有將話頭直接針對我們,但這還是一目瞭然的,我們的注意力應當被吸引住。溫內閣現在長長地伸展開四肢躺在地上,左肘在草中,頭支在空着的手裡。這時我注意到,他將右腿緩慢而悄悄地拉近身體,使膝蓋形成了一個鈍角。難道他打算做一次膝部射擊,極難的膝部射擊?
是真的!他抓向他的銀卡賓槍的槍托,看似無意地只是玩着,將槍管緊靠在大腿上。我用目光追隨着槍管的方向,在從我們向外第四棵樹的底下看到一片灌木叢,在樹枝之間可以發覺一點微弱的閃光,當然只有溫內圖這樣的人才能發覺——那是兩隻人的眼睛。在那邊灌木叢中藏着一個人,他在監視我們。溫內圖想不做什麼引人注目的動作,通過膝部射擊射入他的兩眼之間,只有它們能看得到槍口還再高一點點兒,目標就被命中了。我緊張地等着下面的時刻。溫內圖從未失過手,即使在夜裡進行這種困難的射擊時也沒有過。我看到他將手指放在了扳機上,但他沒有開槍,他拿掉了手指並使槍垂下來,再次伸開腿——眼睛不見了。
“一個聰明的人!”他用阿帕奇人的語言向我耳語。
“一個至少是熟悉膝部射擊的人;儘管他也許沒有親自幹過。”我小聲用同樣的方言答道。
“那是一個白人。”
“是的,一個蘇族人不會把眼睛睜開得那麼大。我們現在知道,一個敵人在附近。”
“但他也知道,他暴露了。”
“可不是嗎?他從你想向他射擊這點看出來了,現在會很小心。”
“這對他沒什麼用,因爲我要躡手躡腳地走近他。”
“這極其危險!”我警告道,“一旦你離開這裡,他就會猜出來是怎麼回事。”
“哼!”溫內圖反駁道,“我裝作想去看看馬,這不會引人注意。”
“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我請求道。
“我應該因爲害怕而使你陷入危險?我比你先發覺眼睛,也就有優先權抓住那個人。我的兄弟只要幫助我不引人注目地離開。”
由於有這種要求,我又等了一小會兒,然後轉向全神貫注於談話的同伴:
“現在打住吧!我們明天一早就動身,現在睡覺吧。羅林斯先生,您把您的馬拴好了嗎?”
“是的。”被問的人答道,對打擾很不樂意。
“‘旋風’還撒着,”溫內圖說,“我去在外面草叢中把它的兩隻腳拴在一起。我的兄弟老鐵手的馬也應該兩隻腳被掛在一起嗎?”
“是的。”我同意道,似乎真的與馬有關。
阿帕奇人慢慢起來,將他的薩爾蒂約獸皮纏在肩上,去將馬帶走一段路程。我知道,然後他就會趴在地上並爬向森林。獸皮他在那時是用不上的,他只是爲了欺騙有關的人才帶上了它。
中斷的談話現在又繼續下去了。這個我一方面喜歡,一方面又不喜歡。我不能偷聽到溫內圖做了什麼,但他現在也不能被他想潛近的人所聽到了。我垂下眼皮,裝作對什麼都不關心,但卻仔細地觀察着森林的邊緣。
過了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甚至幾乎半小時都過去了。我都爲溫內圖擔心了,但我知道,如果敵人具有敏銳的感官並預感到他會被襲擊的話,在這樣的情況下潛近會是多麼地困難,會。進行得多麼緩慢。這時我終於聽到在我身後也就是從溫內圖帶着”馬離去的地區傳來腳步聲,我略略轉頭並看到他從遠處走來。他又披上了薩爾蒂約獸皮,顯然他是除掉了隱藏的敵人。我心情輕鬆地又轉過頭,平靜地等着阿帕奇人在我旁邊坐下。他的腳步聲近了,他在我身後站住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叫道:
“該這個了!”
我趕緊又回頭,雖然看到了薩爾蒂約獸皮,但是那個人——他爲了騙我披上了它——卻不是溫內圖,而是一個大鬍子的男人,我覺得他很面熟。他說了那三個字,一邊向後揮動槍托準備向我打來。我疾如閃電地跳向一邊,想以此避開擊打。可是已經太晚了,槍托還是擊中了我的後頸。我馬上癱軟了,頭蓋骨上又被打了一下,使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