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聽到他的聲音,歐陽子謙反而鎮定了下來。
是啊,特納.希爾,這位希爾家族的老管家,當年是來陪雷諾讀書,想必現在是來配菲爾德讀書的吧。
“特納管家,很久不見!”歐陽子謙朝著他走了過去微笑道。
“快五年了,歐陽先生!”特納禮貌地道。
“確實,不過五年過去了,您一點沒變,還是這麼精神。”歐陽子謙指了一下身後的食堂,笑道:“菲爾德還在吃飯,應該就會出來了。”
“我是來找您的,歐陽先生!”
“找我?”歐陽子謙微微一愣。
“是這樣,大少爺剛到亞特蘭大,他非常想念你們這些老朋友,想開個聚會大家一起聚聚,所以他讓我特地過來請你!”特納說得尊敬但又不顯得客套,有一種令人備受重視的感覺。倘若歐陽子謙不是知道,他替雷諾拒絕自己的時候也是這種語調,恐怕他真得會一直有這種錯覺。
歐陽子謙沈吟了一下,才道:“真是很抱歉,您幫我跟雷諾說一聲對不起,我今天剛好有一點要事,就不去霧莊了,另外請替我祝賀雷諾高升!”他低了一下頭,剛想離開,特納突然又道:“大少爺不是在霧莊開聚會,他現在在亞特蘭大有官邸。霧莊從我們離開,大少爺就讓人一直鎖著,連菲爾德少爺都不準住在那裡。”
“是嘛……”歐陽子謙不清楚爲什麼特納特地要跟自己解釋霧莊目前的用途,只是微笑了一下,轉身走開。
“聚會的事情,請您再考慮一下!”特納在背後追了一句。
歐陽子謙一進作戰科的辦公室,就徑直往自己的單人辦公室走去,
“子謙,子謙!”他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歐陽子謙才猛然回過神來,看前自己的助手希希裡手捧著一大束百合花。
“Pretty教官,又有神秘人士送你花哦?!”有一個金髮的女助理朝歐陽子謙眨了一下眼睛道,辦公室裡一陣竊竊笑語聲。
歐陽子謙掃了一眼特種部隊裡女官最多的這間辦公室,無奈地簡單吩咐了一句道:“丟出去!”
“還丟啊!”希希裡大聲道:“你不怕真傷了那人的心!”
歐陽子謙笑了笑,道:“希希裡,你不把花丟出去,我就把你丟出去,你自己選擇!”
希希裡再也不敢開玩笑,行了個軍禮道:“遵令,教官!”
女官們吐了一下舌頭,道:“教官這麼Sexy,怎麼會喜歡花,該直接送套子纔有新意!”
歐陽子謙聽了,笑道:“還是你們瞭解我!”他說完也不顧女官們的狂呼聲開門進去,關上門他臉上的笑意便漸漸褪去。
窗臺前有一個畫架,歐陽子謙扯開畫布,拿起畫筆調了顏料在那畫布上添了幾筆,這個時候電話答錄機響了,道:“歐陽教官,二號線有電話!”
“誰?”歐陽子謙的筆一頓。
“他不肯說,他說如果你問,就讓我告訴你他是一號艦隊艦長……”
歐陽子謙閉了一下眼睛,冷冷地道:“跟他說我不在!”
“他還說,如果你說不在,那他就改去找另外二個歐陽軍官聊聊……教官,那個人的聲音很好聽哦,我還聽過聲音這麼渾厚,富有磁性的男人說話!”對方咯咯笑了起來。
“接進來吧!”
笑聲沒有了,另一個男聲響起:“教官,你在幹什麼?!”
“想怎麼才能抓住你!”歐陽子謙輕輕給自己的畫布添上了濃重的一筆。
“嘖嘖,那也不錯,anyway,只要你時刻想著我就行!”
“您不要太客氣,這個世界時刻惦記你的人很多!”
“有嗎,我倒是沒留意過,不過在我看來除了子謙以外,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不少。”
“你千萬不要太自謙,我已經習慣了你自以爲是,狂妄自大,夠討厭!”
“哦,我沒想過教官這麼看重我!”對方輕笑了一聲,似乎毫不在意歐陽子謙的話,他話鋒一轉,道:“雷諾來了亞特蘭大,是麼?”
“跟你有什麼關係?”歐陽子謙冷冷地道。
“當然有了,他來了,我說不定就要走,避嫌嘛!”
“避嫌?!”歐陽子謙好笑了一聲,道:“你跟他風牛馬不相及!”
“當然有……要知道我猜你一輩子只在二個人面前脫過褲子,一個是他,另一個是我,你知道雷諾有潔癖的嘛,我在這裡豈不是妨礙你跟他複合,我不想你不開心,所以只好忍痛遠走他鄉嘍……”
他說得洋洋灑灑,深情無限,但卻越說越下流,歐陽子謙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他突然轉身將自己手上的畫盤砸到了電話機上打斷了裡面的喋喋不休,咬牙道:“你這個惡棍!”
“好好,你今天心情不佳,我不多說了。記著我斯卡羅德,寶貝,我會始終想著你的!”對方輕笑了二聲,然後便傳來了斷線聲。
歐陽子謙喘著氣良久坐在那裡無語,他擡眼發現原來剛纔自己無意識添加得幾筆都是紅葉,霧莊外面鋪天蓋地的紅葉,他伸出手一把將畫布扯下,揉成一團,然後將它們丟進了廢紙簍裡。
教官大樓的一角,諾亞臉色蒼白地拉著米爾似乎在說著什麼。
希希裡捧著那一大捧百合花走到教室外的垃圾筒外,搖了搖頭剛要丟進去,米爾連忙喊住他,轉過身對諾亞道:“這件事情我也再想想辦法,不過……”
他略微皺了一下眉頭,諾亞連聲道:“我明白,我明白的!”
米爾拍了拍他的肩,朝著希希裡走過去笑道:“哇,這麼漂亮一束鮮花就丟了,太可惜了吧!”
希希裡聳了聳肩,笑道:“米爾教官,誰讓這花送錯人了!”
米爾也搖了搖頭,道:“子謙目中無人,看來這人是要白費心機了!”他說完折了一朵,笑道:“送我一朵吧!”
希希裡大方地道:“反正教官讓丟,都送給米爾教官你也無妨!”
米爾笑道:“那豈不是要讓人誤會歐陽教官給我送花,我只要一朵就夠了!”
希希裡無所謂地將將剩下的花丟進了垃圾筒,米爾微笑地跟希希裡道別,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的桌上放著一隻直筒花瓶,裡面有十幾朵各式的花擠在一起,只是調零不一,米爾陰沈著臉將那新的一支百合□了花瓶。他拿起了桌面上的請柬,看上面剛勁的字跡,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特納推開了霧莊的大門,由於太久沒有人居住,這裡顯有一點過於幽靜。霧莊的設計師是出自有浪漫田園詩人之稱的賴特(注4)之手,整個莊園透著濃厚浪漫主議風格,駕於溪流上露臺,水平的大屋檐和花臺,寬闊的空間可以毫無遮蔽在流水聲中欣賞落日下的紅葉。特納走上了露臺,背對著他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他穿著一件米色的馬裝,正坐在那裡飲茶。
“大少爺!”
“見過歐陽子謙了?”
“是!”
“他不肯來,是麼?”
“是!”
“你有提過霧莊嗎?”
“有。”
“他什麼表現?”
“歐陽先生表現得稍微有一點驚訝!”
年輕男子略略沈默了一會兒,才道:“我記得這個屋檐下有一串我從邁阿密帶回來的貝殼風鈴,怎麼不見了?!”
特納頓了一下,才彎腰道:“少爺您當初吩咐把所有跟歐陽先生有關的東西都收拾起來,送給歐陽先生,這串風鈴是你們在邁阿密渡假的時候歐陽先生做的,所以我已經還給他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旅遊時候記念品,手工藝品,先生您送給歐陽先生的東西,歐陽先生送給您的東西,包括衣物,手錶都已經打包給歐陽先生了。”
這一次年輕男子沈默了良久,他才慢慢地茶壺提起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你做事一向都很乾淨,我瞭解,只是……剛進這個門的時候,這裡空得讓我都覺得有一點不太適應,以前的感覺是這裡的零碎東西太多,多到稍不留神就會滑倒,現在倒是乾乾淨淨。”
特納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過,似乎即不會因爲責問而侷促,也不會因爲誇獎而自喜,他只是靜靜等著主人下一個指令。
“我現在想要這裡跟以前一樣,雖然用不著像以前那麼零亂,但是關鍵的東西要一樣不缺,比如我剛纔說的風鈴,你能辦到嗎?”
特納沒有爲主人反覆不定的主意而感到爲難或者驚訝,只是又彎了一下腰,尊敬地道:“回少爺,給歐陽先生的東西都有拍照存檔。”
“那就這樣吧!”年輕男子結束了談話,一口飲盡了那杯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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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弗蘭克.勞埃德.賴特,二十世紀著名的浪漫派建築師,有建築師當中田園詩人之稱,比較代表的作品有東京帝國大廈,還有就是把別墅建在溪流之上的流水別墅。不過把房子建在溪流上的地方其實很多,我旅行的時候就常有見到過,木製的露臺建立在流動的小溪之上,後面是馬棚,確實非常的愜意舒服,感覺得很有一種中國人偏好的採菊東南下,曲徑通幽處的田園風格,所以就把霧莊寫成這種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