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4寧瑞豐來了
在湖城市通往青州地區的盤山公路上,行駛着三輛掛着軍方車牌的黑色轎車,車速緩慢,細心的人能辨認出,那是之江省軍區司令部的車隊。*www..com**
中間的那輛,付駕座上坐的是新上任不久的省軍區司令單雲飛,魁梧的身材幾乎塞滿了整個座位,畢挺整齊的新式軍服,更襯托出他勃勃的英武之氣,對這段公路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單雲飛最爲熟悉,他在青州軍分區工作了十多年,每年都要在省軍區和軍分區之間無數次的來回跑。
轎車終於爬上山頂,又在彎曲的山道上,自上而下的盤旋,單雲飛回頭說道:“陳書記,王部長,這裡就是會士嶺最高最險的路段,海撥一千零八十三米,有全國著名的九曲十八彎,當年的抗美援朝電影《奇襲》,就是在這裡拍攝的。”
後座上的省委書記陳思透,和統戰部長王國維,聽了單雲飛的話,分別掀起兩邊的窗簾往車外看了一眼,王國維感嘆了一聲,“好險峻的山峰,不愧爲之江第一山啊。”
陳思透沒有說話,車上的兩位同行,都知道他心裡的所思。
寧瑞豐不聲不響的來到了之江省,他這個省委書記竟然毫不知情,而且,居然在整整一天以後,是由省軍區司令單雲飛來告訴他的,這讓他有多難堪,寧老頭子的行事,隨着年齡的增大,是越來越乖張了,此次突然從之江省冒出來,難道是故意要給他難堪嗎?寧陳兩家的恩怨糾葛,應該在二十年前就煙消雲散了麼,莫非寧老頭對青州最近發生的事感興趣了?仔細想想也不像,寧老頭傳奇的一生中,幾乎沒有什麼能跟之江扯得上的,戰爭年代沒在之江工作過,建國後一直在中央工作,其故舊門生也甚少涉足之江,隨着年齡的增大,連每年一次的湖城休假都取消了。
中央對寧瑞豐這樣級別的人物出行,是有嚴格的規定和要求的,即使是因私出門,最起碼也要事先通知所在地的最高領導,尤其是寧瑞豐等幾個核心層人物,其警衛級別是最高的,可現在,竟連他這個堂堂的省委書記也瞞着,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陳思透今年五十五歲,從西北某省省長任上調來之江已滿三年,象他這個年齡,正是向更高級別衝刺的黃金時期,後年就是黨的十三大召開的年份,更多的老頭子,第一代和第二代領導人,都要離開現任的領導崗位,作爲陳家的領軍人物,肩負着整個家族振興的希望,對任何一點點風吹草動,都不得不謹慎對待啊。
更爲荒唐的是,寧老頭竟然跑到青州地區的鄉下,那裡有什麼值得他這樣的人去視察的。
王國維打破了車內有些尷尬的氣氛,微笑着說道:“我說單大司令,你倒底在搞什麼名堂,是不是對陳書記打起埋伏來了?”這話實際上也是替陳思透問的。
“你看你看,領導又冤枉我了不是?”單雲飛萬分委屈的說道,“寧老爺子在東海市兩天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早上七點鐘,還沒吃早飯呢,就接到楊司令的一個電話,說他和寧老爺子到了青州地區的大青山了,嚇得我馬上就出門向陳書記報告,我到現在連早飯都沒吃呢。”
王國維瞥了陳思透一眼,又問道:“楊司令也來了?你是他的老部下,他也不事先告訴你一聲,果然是楊瘋子,行事神出鬼沒的。”
“唉,可不是麼,”單雲飛嘆道,“我這位老首長啊,是越老越瘋了,電話裡告訴我說,他昨天把寧老爺子哄上了海軍的一艘補給艦,想出海玩玩,來到咱們青州軍分區的焦山港,忽然想起了他那位小朋友,想去看看他,就這麼着,兩個老頭在焦山港上了岸,我估模着,老瘋子見了小瘋子,昨天晚上一定又折騰了一霄。”
陳思透終於開口了,“老單,你說的小瘋子,就是那個全國十佳青年吧,在大會堂和當兵的弟弟相逢的那個?”
單雲飛道:“是,陳書記,他叫常寧,現在是青陽縣付縣長,範東屏老先生就是他的親外公。”
“哦。”陳思透微微的點了點頭,心說真有意思,寧老頭和楊瘋子竟跑到xx黨高官家屬那裡做客了,倒要看看那小瘋子長什麼模樣,他淡淡的說道,“老王老單,聽說你們兩個和那個常寧很熟,就別在我面前演戲了嘛。”
單雲飛笑起來,“呵呵,陳書記,不瞞你說,我和這小子之間的故事可多了,三年前青陽不是遭遇大旱麼,他被縣委書記逼着去公社領導指揮抗旱救災,這小子膽大包天,竟扣了楊司令批給我軍分區用的水泵,我派人把他抓到了軍分區,呵呵,沒想到這小子是個酒中高手,楊司令和我輪番上陣,都敗得落花流水,楊司令一拍大腿說,人才啊,贈送兩箱青州大麴,放回家去繼續爲人民服務吧,就這麼着,一來二去的,我們就成了朋友了。”
陳思透笑了笑,心道這倒符合楊瘋子一貫的行事風格。
王國維笑道:“單司令,你和小常有故事,我可沒多少料可爆,因爲他酒量好,是我那老侄女帶他來湖城跑救災款我才認識的,後來他又蹦出海外的外公來,我們纔有了些聯糸。”
陳思透說了句“車開快一點”,就閉上了眼睛,這兩人還有那個呂太良,最近走得很近,看樣子,早就粘到一塊去了。
比起同齡人,曾留學蘇聯的陳思透是幸運的,可他也有致命的缺陷,就是他從小體弱多病,就是現在,也給外人一付弱不禁風的印象,到之江三年多了,他很少到下面視察工作,以致被省府大院裡的人私下稱爲“閨樓書記”,形容他很少出門。
此時,青陽縣水洋鄉常寧的家裡,常寧正陪着楊瘋子楊北國,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下棋,旁邊是含笑而立的寧瑞豐和喬含湘,幾步之外,站着軍分區司令馬太行,和寧瑞豐的衛士長餘振夫,這次臨時來青陽,完全是楊北國在操作,寧瑞豐連秘書都留在東海市,身邊人就帶了最貼心的餘振夫。
要不是楊北國提議,寧瑞豐是不準備通知陳思透的,可楊北國也是粗中有細,雖然是臨時性的短暫逗留,但動用到省軍區的警衛部隊,只通知軍區司令單雲飛,不通知身兼省軍區第一政委的陳思透,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至於王國維,是寧瑞豐讓單雲飛叫的,畢竟上次在京城僅是點頭一幫,既然他對常寧助力不少,索性把他叫來見見,也好讓他在陳思透面前增加點份量。
這會兒,棋盤上的楊北國,已經被常寧殺得丟盔卸甲,九宮裡只剩下老帥一個光桿司令,常寧的三隻過河兵,互爲依靠,已抵至城下,楊北國另剩下的一隻車,圍着常寧的三個兵亂轉,眼看着敵人齊頭並進,步步逼來而無從下手,楊北國長嘆一聲,伸手攪亂棋局,擺擺手嚷道:“不下了不下了,小半仙,這一盤不算啊。”
常寧呵呵樂着,拿手擦掉石桌上的幾個粉筆字,又拿起粉筆寫了個“六比零,吃光死五盤”,“楊司令,您老人家要是當着大首長的面,都敢耍賴,我絕對沒意見,呵呵,吃光死加一瓶,您現在已經欠我十一瓶茅臺酒了,您可記住了,我們水洋鄉的高利貸是很厲害的喲,一個月翻盤一次,你要是賴帳不還,下個月就欠我二十二瓶了。”
楊北國笑罵道:“去你的高利貸吧,我楊瘋子是賴帳不還的人麼,只有你那個外公落東屏,纔是賴帳不還,當年一起打鬼子,我請他喝過兩回酒,他楞沒請回過一次。”
“呵呵,口說無憑的事麼。”常寧笑着,“您老人家別扯得太遠,您要說請過我外公的爸爸也喝過酒,我找誰證明去?”
楊北國一聲苦笑,回頭喊道:“小馬,你給我過來。”
馬太行跑過來恭恭恭敬的問:“首長,您有什麼吩咐?”
楊北國問:“你會下棋嗎?”馬太行搖頭道:“首長,我,我的水平,估計比不上您,小常要是讓一隻車,他肯定也是贏。”楊北國劈頭罵道:“沒用的東西,真他媽的一代不如一代。”馬太行陪着笑臉道:“首長,依屬下之見,您不妨來個願賭服輸,下次再設法贏回來。”楊北國氣道:“呸,我還敢下一次麼,懶得跟你嚕嗦,你先幫我把十一瓶茅臺付了。”馬太行笑道:“報告首長,屬下不會喝酒,所以,所以軍分區沒有茅臺酒。”楊北國拍着石桌罵道:“滾,滾一邊去,好個單雲飛,真是瞎了狗眼,竟弄了個不會喝酒的人當軍分區司令。”
寧瑞豐過來說道:“楊瘋子,你還是息息吧,就憑你學了幾個月那點三腳貓功夫,我讓你一隻車,也能殺得你盤盤輸。”
楊北國往竹椅上一靠,無奈的說道:“這還不是老領導您提倡的麼,老有所學,學個球喲,這日子,不讓帶兵,不讓喝酒,沒法過嘍。”
這時,院子門輕啓,進來了兩個女軍人,常寧咦了一聲,跟在劉月紅身後的,不是那個小魔女楊陽麼。
但見小魔女楊陽綻開笑臉,一邊張臂跑過來一邊喊着,“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