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4站着進來躺着出去(下)
七點不到,天還沒放亮,於建雲和付局長鄧長征就來敲門了,常寧趕快喊聲沙發上還在做夢的常常,慌亂的收拾了一下,才把兩位警察放進門來。
鄧長征是縣公安局三位付局長中最年輕的,屬於常寧首肯,於建雲着力打造的接班人,今年只有三十五歲,顯得英氣勃發,只是以前同常寧接觸不多,多少還有點拘束,而常寧也是有意爲之,畢竟中間還隔着一個於建雲,該端着臉照端,該擺譜照譜,常委的架子裝得挺足。
“常縣長,案子的基本情況是這樣的……”
常寧一邊聽着,一邊給兩人各分了一支香菸。
“……常縣長,根據你的指示,現已查明八個人的身份和家庭背景是:
吳毛毛,男,青州市人,二十三歲,綽號毛毛蟲,青州師範學校在校中專生,前年因參與青州六二六街頭鬥毆事件,致人傷殘,曾被刑事拘留,父親是青州市委付書記吳松林;
許小雷,男,青州市人,十九歲,青州市第二中學高三學生,無前科記錄,父親是青州地區行政公署付專員許崇年;
楊鍾雲,男,湖城市人,二十二歲,湖城職業技術學校學生,父親是省人民政府付秘書長楊大慶;
肖鐵流,男,二十一歲,湖城市人,湖城大學學生,父親是省委組織部幹部二處處長肖月河;
郭杏娟,女,十九歲,湖城市人,湖城第七中學高三學生,父親是湖城市財政局局長郭之成;
仇小軍,男,十八歲,湖城市人,湖城第三中學高三學生,母親是湖城市付市長姚菁芬;
劉洪生,男,二十歲,湖城市人,湖城師範學院大一新生,父親是省經貿委付主任劉北風;
孫海湖,男,十九歲,湖城市人,湖城第三中學高三學生,父親是省司法廳辦公室主任孫正。”
“好嘛,七男一女,八仙過海,都鬧到大青山來了。”常寧冷冷一笑,接過鄧長征遞過來的材料,看了一眼便還了回去,“鄧付局長,給我一張這八個人的名單就行了。”
鄧長征應了一聲,拿出紙筆,趴在茶几上刷刷的寫起來。
於建雲說道:“小常,你老舅那輛摩托車運回來了,可這幫混蛋太壞,恐怕修起來的錢,和買一輛新的都差不多了。”
常寧接過鄧長征遞來的名單,看了一眼說道,“哼,我不關心摩托車,建雲,關於這個吳毛毛,你和鄧付局長沒說完全麼,在社會上混出了名號的人,一定不簡單吧。”
“嚯,領導英明。”於建雲點了點頭,和鄧長征交換一下眼色後說道,“據洪局說,這個吳毛毛在前年的第一次嚴打中,就夠得上吃花生米的標準了,是吳松林託了不少關糸,才僥倖逃過了制裁,我已經派人前去青州,通過洪局把他的檔案調過來,這一次無論如何要辦了他。”
常寧拿起電話撥了出去,他要找湖城的好兄弟劉敬東,他現在已是湖城市公安局溪子湖分局的局長助理,應該很容易查到這六個小混蛋的老底。
劉敬東被電話吵醒了,罵罵咧咧了一陣,總算打起精神聽常寧唸完了名單。
“哈哈,老弟啊,你們青陽公安局立功了,這個楊鍾雲外號羊皮狼,是個心狠手辣五毒俱全的傢伙,還有那個肖鐵流,兩個人的檔案卷宗疊起來起碼比你的個子還高,都和好幾起命案有關,我們溪子湖分局正在追捕這兩個混蛋呢,告訴你們公安局的人,千萬別放了啊,我馬上報告我們局長。”
“他孃的,你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呢,”常寧笑着罵道,“另外四個土崽子呢,你抓緊時間給我查一查,我估計他們的老爹老孃應該在路上了,我得搞清楚他們有沒有案底。”
電話裡的劉敬東笑道:“我說兄弟啊,你就積點德吧,這六個小子後面的關糸網太厲害了,咱們就是惹得起,也最好別沾到身上來。”
常寧冷冷的說道:“劉敬東,你少來這一套,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的,活該,給句實話吧,不然我統統拉出去示衆,並通知媒體,把他們老爹老孃的名字也亮亮相。”
“你放心吧,我們湖城的追逃通緝名單,全在我肚子裡裝着呢,後面四位的確不在我們的大名單上。”
“嗯,”常寧的口氣緩和了下來,“你小子要是騙了我,我就把你扔進之江喂王八,讓你兒子見了誰都喊爹。”
“哈哈,你小子就損我吧,我老婆在旁邊罵你呢。”劉敬東笑道,“小常,你等着吧,凡是知道自己孩子沒大問題的家長,正拚命的往你們那裡趕呢,而前面兩位的家長,早就聽天由命了,等他們一到,你不就全明白了嘛。”
“呵呵,算你小子說了幾句人話,代我問嫂子和咱乾兒子好,掛了啊。”
常寧擱了電話,衝着於建雲和鄧長征說道:“你們都聽見了吧,我的意見,重新提審那個吳毛毛和湖城的楊鍾雲肖鐵流,其餘五位怎麼辦,你們知道的,沒有我的同意,任何人說情都不準放人。”說着,常寧的臉又端了起來。
鄧長征不敢怠慢,告辭一聲先走了。
於建云爲常寧和自己手上的香菸點上火,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唉,這些公子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常寧微微一笑問道:“建雲,孫華洋在電話裡怎麼說。”
於建雲一聽就樂了,“小常,我估計你接的電話,肯定沒咱們孫書記多,他是從省經貿委出來的,這個劉洪生的老子劉北風,正是他原來的頂頭上司,我知道孫華洋不敢衝你開口,所以他說希望去看守所看看時,我直接說,小常交待過的,誰要說情就跟誰急,呵呵,他就沒再來煩我了。”
常寧點頭說道:“他孫書記在常委會上火了一把,人氣正旺呀,咱們也不能閒着,正好可以利用這件事,顯示一下我們的力量。”
“呵呵,領導啊,我想抓住這個案子,來一個嚴打整治運動,你看怎麼樣?”
常寧奇道:“不會吧,今年不是第二次嚴打嗎?你何必又搞脫褲子放屁,多次一舉那一套呢。”
於建雲笑着說道:“小常,現在已經是陽曆一九八六年了,按照中央政法委的統一部署,第二次嚴打已於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勝利結束了。”
“我呸,這不是扯談嘛,用運動式的辦法抓社會治安,就象颳風下雨一樣,一陣一陣的,頂個屁用啊,他孃的,真不知道上面的人怎麼想的,你看看,你們嚴打一結束,這幫土崽子就冒出來了。”
於建雲猶豫了一下問道:“小常,我想問一下,你那句站着進來躺着出去的話,還算不算數?”
“算數,當然算數啊。”常寧裝出一付兇巴巴的樣子,惡狠狠的說道,“這些公子小姐沒見過世面,養尊處優,目無法紀,你讓他們長點記性,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比他們的老爹老孃還厲害的狠角色存在,說不定就會改邪歸正,從此成爲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否則,好了傷疤忘了疼,下次說不定會重犯老毛病呢。”
“行行,我一定讓他們躺着回湖城去,讓他們知道,青陽人民不是好惹的,讓他們的老爹老孃,打斷牙齒只能往肚子裡咽。”
兩人樂呵聲中,煩人的電話又響起來了。
這回還是穆長虹,“穆專員,您好,”常寧懶洋洋的,話裡也少了點客氣,這已是穆長虹的第四個電話了。
“小常同志,我再強調一次,這個事情應該適可而止了,你們的行爲,已經給地委造成了很大的被動,難道,難道一定要我和郭書記親自過來嗎?”
常寧的臉立即拉長了,天下還有這麼混帳的領導,他孃的,老子這回就跟你耗上了,“穆專員,您的話我不明白,能不能,能不能請您說明白一點。”
“哼,小常同志,你心裡很明白。”穆長虹的聲調提高了,連旁邊的於建雲都聽得一清二楚,“你小常同志還很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同志,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啊。”
常寧不怒反笑,冷靜的說道:“穆專員,既然你這樣說了,那請您和郭書記辛苦一趟,由你們擔保,簽字畫押後把人領回去吧,還有,請穆專員記住,青陽的小半仙不是嚇大的,威脅對他來說,等於是放屁。”
說完,常寧就狠狠的扣下電話,噌的站起來往外就走,“的孃的,老子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