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早飯, 顧雲浩就回屋背上書袋。
這裡大妞早早的裝好了顧雲浩跟顧雲濤兩人中午的食物, 拿了一個紙包遞給顧雲濤, 又親自把另一個裝到顧雲濤的書袋裡。
“我看你這硯裡的墨還沒幹透, 就是隔開了放, 也得小心別讓餅子沾了墨, 在路上別瘋跑。”大妞一面裝一面細緻地吩咐道。
一般而言, 寫過字之後,大多是把硯臺洗乾淨了以備下次再用。
但農家學童大多家裡條件有限,用墨也節省, 用過之後,大多是把硯臺裡的餘墨放着。等它自然晾乾,後面加點清水再稍微磨一下化開, 還繼續用。
這樣一來, 就要省墨一些。
鍋裡的兩個雞蛋也就着竈裡的餘火煮熟了,李氏撈起來給顧雲濤書袋裡塞了一個, 又把另一個給顧雲浩。
“好了阿奶, 我先走了, 四叔家雲升還在等着呢。”顧雲濤急急忙忙裝好了東西, 說了一聲, 就一溜煙跑了。
“唉, 你等等你弟弟。”
這裡李氏急步跟到門上一看,哪裡還有顧雲濤的影子。
“這不時間還早麼,着急忙慌的。”
“奶, 沒事的, 我自己又不是不認識路。”顧雲浩接過雞蛋,覺得整個手心都是暖洋洋的,放到了書袋裡,笑着說道。
顧雲濤比他大兩歲多,而且唸書又有幾年了,自有一羣年歲相當的小夥伴,雖然兩兄弟平時相處的不錯,但在學裡也不是經常湊在一起,反而是各有各的小圈子。
加上顧雲浩本就不是個地地道道的小孩,跟尋常小男孩的喜好的東西也是不同,與其跟着顧雲濤等人一起去上學,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自在。
當然這些是不能說出來的。
李氏不曉得緣由,就只當這個小孫子更懂事乖巧。
“姐,我的竹筒灌好了麼?”
檢查了下沒有什麼忘記的東西,顧雲浩就找大妞要竹筒。
他習慣每天喝點水,但是在學裡,先生講課的時候是不供應學童喝水的,只有中午歇息的時候,纔會提供些熱水。
因而,顧雲浩就自己用竹筒,每天早上從家裡灌些熱水帶上,中午又在學裡接上一筒。
“好了。”大妞拿了裝滿熱水的竹筒過來遞給他,說道:“小心筒口,別燙着手。”
顧雲浩點點頭,接過來提在手裡,笑道:“倒是手冷的時候可以用這個暖暖。”
言罷,就跟李氏和大妞道了別,又出去跟顧長光和衛氏說了一聲,就揹着書袋,提着竹筒往族學去了。
此刻,天才開始放明沒有多久,顧雲浩走在田間小路上,感受着晨起鄉間的清爽氣息,覺得整個人也跟着明朗起來。
學裡的時間要求很是嚴格,每天辰初二刻開始上早學,學童們大多都得在辰初一刻就要到學堂。
顧雲浩的家在村子的最西頭,離學堂比較遠,加上他年紀小走路慢些,路上就要半個多小時,因而每天辰時不到就得出門。
到了學裡,顧雲浩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先把裝了水的竹筒放好,小心翼翼地拿出硯臺和筆墨放在桌案上,又把先前學裡發的《三字經》拿出來放着,餅和雞蛋仍是用袋子裝着,放在案桌下面的隔層。
這本《三字經》書面用的是黃皮紙,內裡的紙張也是用的最便宜的竹紙,字跡雖然是難得的工整,但還是有些墨點和塗改的痕跡。
整本書算是比較粗糙,但裝訂的還算齊整。對於村裡這些農家孩子們來說,卻是最好的選擇。
畢竟外面的簡單的雕刻版,或是好一些的手抄本《三字經》都得好幾百文,而這本書卻是隻需要八十文錢,可以說是相當的實惠。
當初纔拿到書,顧雲浩就估計出了,這些書肯定是學裡的先生爲學童們抄寫的。
畢竟最便宜的竹紙,一刀也得要五十文,加上裝訂、書皮、筆墨的花銷,八十文錢實際上其實差不多算是這書的成本價。
“雲浩,你的書背的咋樣了?聽說今天早學後,先生要抽查的。”
隨着一個聲音響起,顧雲浩轉頭一看,正對上趙明的苦瓜臉。
趙明比顧雲浩大一歲,不知是因着什麼緣故,也是今年才入學。
因着兩人是前後座,趙明又是個活潑的性子,一來二去的,兩人關係倒是比較要好。
趙明的臉原本就有些胖乎乎的,這一皺眉一癟嘴,更是看着很有喜感,顧雲浩不由笑道:“咋了,你沒背下來?”
他們說要背的書,自然是正在學的三字經。
顧雲浩雖然已經能全文背下,但爲了避免多事,也不張揚,還是按着先生講的進度走,只私下想辦法多認些字。
“完了完了,看你這樣子,肯定是背下來了。”趙明更是着急的撓了撓腦袋,說道:“昨天家裡來客人,父親沒有押着我溫書,我也就玩忘了……”
聽了這話,顧雲浩也只得安慰他幾句,說說下次記得好生溫書之類的話。
隨着“叮咣”的一聲敲鐵片的聲音響起,大家知道這是學裡正式開課的提示,就紛紛坐正了身子,拿着書讀了起來。
早學實際就是前世的早讀,一時間朗朗的讀書聲在學堂裡響起,很有一直蓬勃朝然之感。
沒隔一會,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進門來。
這人鬚髮花白,穿的一身洗的有些泛白的長衫,領口有些鬆了,但還是扣得很整齊,看着又蒼老又儒雅。
此人便是學裡的先生顧明琮。
顧明琮雖然跟顧明良是同輩,但年紀卻要打上許多,也是趕在建朝初期,考過了府試,成爲了一名童生。
雖然後面幾次院試沒中,沒能成爲秀才,但也是村裡學問最多的人,平時村裡人的孩子取名或是寫信,也大多去找他幫忙。
因是顧氏一族的族長,顧明琮院試屢次不中之後,也就放棄了考試,安心在族學裡教導這些蒙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