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人們對高謙的議論,聯想到他的所作所爲,我真爲老同學捏了一把汗。
第二位是新任青龍鎮黨委書記的馮德鎖。這馮德鎖是縣政府經濟研究室的一位副科級幹部,沒什麼工作能力和工作水平,既說不出話,也寫不好材料和文章,每天上午到辦公室打個照面之後就不見了人影。經研室的主任和副主任們,見不得他這種作派,多次向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反映,要將他調走。不知道什麼原因,縣政府辦主任也拿他沒辦法。有人懷疑馮德鎖在縣裡或者在地區有什麼背景和靠山,有好事者在縣裡作了一番調查,結果還是沒發現馮德鎖有什麼背景和靠山。這次他能當上鎮黨委書記,有人說他起碼送了三萬!
有人不信:馮德鎖父母在農村只種了幾畝田,家裡還有三個弟妹在讀書,父母肯定沒錢支持他;他老婆那邊家裡更窮,年年都要馮德鎖接濟。若說他拿三萬塊錢出來買官,打死我都不信!
“蛇有蛇路,鼠有鼠蹤。”有人這樣評價馮德鎖,“雖說沒什麼工作能力與水平,但在跑官這方面,他簡直有超凡的能力與水平!”
有人問:“那他那三萬塊錢是從哪裡來的?借的?偷的?搶的?”
有熟悉馮德鎖的人爆料:“銀行裡貸的!”
“銀行裡貸的?”大家都搖着頭,表示不相信。
“我哄你是這個!”爆料那人做了個王八爬的動作,“那天我到銀行裡去取錢,正巧碰上了馮德鎖。我問他存錢還是取錢,他有些心虛,沒好臉子沒好氣地對我說,你取你的錢得了,別管人家的閒事好不好?大家想想看,我只隨隨便便地問了他那麼一句,沒想到他卻發那樣大的火。他銀行裡沒存款,不可能取錢;他跟他老婆的月工資,還不夠他們當月的開銷,不可能去存錢。我還見他拿了房產證、身份證等證件,百分之百地是貸款!”
聽他這樣一說,大家都有些相信了。馮德鎖這個狗日的膽子也真是太大了,竟敢到銀行裡貸款買官!錢送出去了,萬一當不到官,豈不雞飛蛋打?我無不擔心地說。
“楊一帆呀楊一帆,改革開放都這麼多年了,你的思想怎麼還這樣迂腐和僵化呢?”一位認識我的幹部毫不留情地批評我,“這不像農民種田,你投入了,如果碰到了旱澇災害,也許會顆粒無收。這官場可不一樣,你只要肯投入,保證有收穫!投入得越多,收穫就越大。投入與收穫絕對的成正比!兄弟們,馬上投入吧!”
我們都咧了咧嘴,不爲他這蠱惑人心的鼓動所迷惑。
“有意思,有意思!”一位幹部擊掌曰,“我讀過《目睹
二十年之怪現象》這部書,這貸款買官,算不算怪現象?如果不算怪現象,當作新氣象怎麼樣?”
“這不算怪現象,也不算是新氣象!”一位當着科局副職的幹部說,“聽說商業局局長的事了吧?”
新任商業局局長叫陳輝亮,他的工作能力和水平比馮德鎖還要差一大截,又十分的自私自利,名聲相當的臭。陳輝亮雖然其貌不揚,可他娶了一位頗有身材、頗有姿色的老婆。常言道奶大沒腦子。他老婆奶子比常人的要大許多,所以也沒什麼腦子。每天夜裡,陳輝亮都要帶着自己的老婆到領導家裡去串門,幫領導夫人打掃衛生。星期天也不在家裡休息,不是陪領導上街買東西,就是替領導家裡打煤球。當然,領導們不是喜歡陳輝亮,而是喜歡他頗有些身材、頗有些姿色的老婆。
那位當着科局副級的幹部問:“像陳輝亮這樣的人,明明是當不到商業局局長的,可他卻輕而易舉地當上了,這是爲什麼?”
“跑唄!送唄!”我們都異口同聲地說。
“他送的什麼呢?”
“這還用說,錢唄!”
“陳輝亮倒是沒跑沒送,天天夜裡跟人家打撲克。”那位科局副職說,“他老婆卻跑了整整的一週,已累得精疲力盡了!”
我大大咧咧地說:“反正都是跑,都是送,誰跑誰送都一樣!”
“楊一帆呀楊一帆,你胸前沒長兩個大奶子,想不到你也這樣沒腦子!”那位科局副職狠狠地挖苦了我一頓,“馮德鎖跟高謙送的是錢,陳輝亮送的是老婆!這下你該明白了吧?”
這確實是新氣象,跑官買官還有送老婆的!這事聽起來給了我耳目一新的感覺。有的人爲了當官,還真的寡廉鮮恥,不擇手段哩!
“那陳輝亮豈不是虧了?”有人這樣說了一句。
“不就是把老婆送給領導睡了嗎?他老婆又沒損失什麼,還得到了領導給她的快樂,沾大便宜了;他陳輝亮提拔當了商業局的局長,也沾大便宜了!”還是那位科局副職說,“商業局管着下面百貨、五金交電等好幾個公司,那些個公司裡面有好多年輕漂亮的女營業員,身爲局長的陳輝亮,還怕沒女人投懷送抱?”
這狗日的選擇商業局當局長,簡直跌進女人堆裡了。我們爲陳輝亮的選擇,不得不佩服。他工作能力不強,跑官卻敢於銳意進取,別開生面,獨樹一幟!
說是說,聽是聽,我們還是不敢相信陳輝亮到了送老婆這種地步。
“這畢竟是見不得人的醜事,自己往自己頭上戴綠帽子,不信也有不信的道理。”那位科局
副職說,“既叫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世上根本沒這樣的好事!你們還不知道,昨天夜裡陳輝亮跟他老婆吵架了,住在家屬大院裡的人幾乎都聽見了。他老婆生怕人家不知道,可着嗓子說,陳輝亮你給我聽好了,你當的這個局長,是老孃賣×賣來的!你當了局長有什麼了不起?你照樣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再敢跟老孃吹鬍子瞪眼睛,老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陳輝亮呢,大夥沒聽見他放一個屁!”
“他老婆那樣罵他他不吭聲,那是真有其事了!”
還有兩人提供佐證說:
“那天夜裡十一點多鐘,我看見陳輝亮老婆跟書記進了賓館。”
“那天早晨六點多鐘,我看見陳輝亮的老婆跟某某副書記從賓館裡出來。”
聽了人們對這三位新上任的鄉黨委書記和局長的議論,我對當官失去了信心。當官要跑要送,而我楊一帆恰恰是一個不跑不送的人。不跑不送,那就只好原地不動了。我萬萬沒有想到,官場上竟有如此多的貓膩!
身在官場,如果沒個一官半職,同學、同事、朋友們怎麼看?父母、岳父母怎麼看?妻子和兒子怎麼看?沒個一官半職,那是無能的表現!我自己對自己這樣說。一想起官場上這些齷齪事,我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覺,過年也沒有過好。
城裡和農村一樣,大年初一都有拜年的習慣。給同事們拜年那還容易,說幾句祝福的話,兩手空空地進房裡去喝杯茶、抽支菸就算完事。如果兩手空空地到領導家裡去拜年,那就不成體統了。況且去了這位領導家裡還得去那位領導家裡,哪位領導都不能拉下。拜個年也是夠累的,所以我哪位領導家裡也不去,領着妻子帶着兒子給父母和岳父母拜年去。
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高謙那小子給我還錢來了。他借了我一千塊錢,卻給了我一千二百塊錢。高謙說,這兩百塊錢是給我兒子的掛錢,無論如何得收下。元宵節都已經過了,還收什麼掛錢?我堅決不要。高謙拉着我的手說:“老同學,你這一千塊錢可幫了我大忙了!正因爲我比人家多送了一千塊,我才爭到了物資局這個局長!跟老同學實話實說吧,當不當局長,那確實不一樣。春節期間,一百元一個的紅包我就收了幾十個。這兩百塊錢給侄兒買文具,那是應當的。”
不知是什麼使然,我竟然收下了他那兩百塊錢給我兒子的掛錢。
當然,我還得說一句祝福的話:“祝你百盡竿頭,更進一步!”
“當然,當然。”高謙哈哈大笑着說:“喝酒望醉,做官望高。老同學放心吧,我會努力拼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