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夢濤只知道何自強授意他在早上召集縣直各局的主要負責人開一個會,並不知道這位州黨委書記的真實用意。早上一上班,縣政府辦公室秘書科的同志們就忙開了,接到會議通知的各部門頭頭腦腦們不約而同地在腦子裡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這是怎麼了?從來沒有這樣通知開會的,半個小時後開會,半個小時前通知,出了什麼事了?
政府辦主任安排手下把會議通知完後,來到了胡夢濤的辦公室。胡夢濤問,通知都發下去了?主任說,按您的要求,都發出去了,要求一律派主要負責人蔘加,不得頂替,如果有其它重要的事,必須向胡縣長請假。
胡夢濤點了點頭,說,好的,你先去忙。主任遲疑地問,會議的主題是?縣裡還有哪些領導出席?胡夢濤心想,只顧着開會,倒把這事給忘了。他看了看面前的政府一週工作安排,想了想,說,就開個第三季度工作彙報會。主任說,好的,我馬上去安排會場。胡夢濤叫住主任,說,電視臺的也要通知,你可別忘了。主任一怔,隨即點頭說,好的,我馬上通知。
政府旁邊的一家裝璜廣告店的老闆接到了突出任務,半個小時內連製作帶安裝,把會標掛到會場。電視臺的記者火速奔赴政府辦公室的會議室。一個在開會前半個小時才定主題的會議在上午9點整按時召開了。
在胡夢濤進會場的前十分鐘,各部門的“一把手”陸續來到會場,大傢俬下里交頭接耳,互相詢問着會議的內容,結果大家都不知道,胡夢濤踏進會場後,環顧了臺下的衆人,議論聲漸漸地平息了。
以前,胡夢濤的講話,都有材料班子準備一份講話稿,可是由於今天的會議太倉促,連主題都是在最後半個小時才定下來的,所以,他沒有任何準備,不過,胡夢濤以前當過宣傳部長,文筆和口才都不錯,等辦公室主任的會議套話一講完,他就開始口若懸河起來。
胡夢濤不知道何自強到底想幹什麼,只知道今天這個會肯定是相當重要的,當然,功夫在會外。所以,胡夢濤儘量想把會開長一些,他一開口,就談加入世貿組織後,國家的機遇和挑戰,這個選題對他來說,並不陌生,相反還很熟絡,在宣傳部工作時,正是我國加入世貿組織那會兒,他對此頗有研究。
臺上胡夢濤侃侃而談,雖然條理清楚,內容生動,但臺下的頭頭腦腦們仍是一頭霧水,加入世貿組織幾年了,現在怎麼又老調重談起來了?
光是這一個內容,胡夢濤一講就是一個小時。接着又講清陽縣的經濟形勢,講到一半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胡夢濤一看,見是縣紀委書記劉蘭蘭,後面還跟着四個陌生人。劉蘭蘭快步走上主席臺,俯下身子,對胡夢濤耳語了幾句。胡夢濤擡頭看了看臺下,目光停在了巴山紅所坐的位置。沒有任何可供揣摩的表情。
劉蘭蘭朝門外站立的幾個人點了點頭,四個人走了進來,領頭的一個男人環視了一下會場,問,請問哪位是清陽縣交通局局長巴山紅?巴山紅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回答道,我就是。那男人說,我是州紀委監察局的副局長鄧浩坤,按照有關規定,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巴山紅一聽,雙腿發軟,他扶住桌子,一本正經地說,我現在正在開會,有什麼事會後再說。鄧浩坤不理他,朝身後跟來的幾個人偏了偏頭,這幾個人一擁而上,捉住巴山紅,夾着他往外走。巴山紅很識時務,他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因爲他知道,如果反抗,必將自取其辱。
會場頓時一片死寂。
誰都知道,這是“雙規”巴山紅,紀委要麼不出手,只要出了手,被“雙規”的幹部很少能光彩奪目地重出江湖。從會議室的後排走到門口的路程很短,但是隻要一出去,就意味着巴山紅的仕途嘎然而止。
爲什麼偏偏選擇在如此公開的場合“雙規”巴山紅?這不是讓巴山紅顏面掃地嗎?衆人在震驚之餘,心頭一陣寒粟。
巴山紅被帶走後,胡夢濤接着侃侃而談,剛剛發生的一幕好像全然被他忘記。可是,他的心裡卻一陣翻騰,他明白了何自強授意他開會的用意,何自強出手了,這一手,力度重若萬鈞雷霆。
胡夢濤講完後,把會議交給了分管經濟的副縣長李志剛,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要給王福國打電話。
顯然,胡夢濤不是給王福國通風報信,既然何自強如此高調出牌,在大庭廣衆之下“雙規”巴山紅,就沒有想瞞着王福國,自己現在給王福國打電話,一來可以表明此事他完全不不知情,二來,可以探探王福國的底。
因爲知道巴山紅“雙規”的幹部一直在會場,消息還沒有傳出去,王福國並不知情,他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着普全知交給他的大事。當他從胡夢濤的口中得知此事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你再說一遍,什麼情況?
在這個敏感的節點,巴山紅居然被“雙規”了,王福國的大腦一片空白,好久都沒有說一句話。胡夢濤當然能感受到王福國內心的驚惶失措。他問,王書記,你還在聽我說嗎?王福國回過神,說,在聽,在聽,怎麼會這樣?這也太不合規矩了吧?我作爲清陽縣的縣委書記,沒有我的表態,他們怎麼能這樣?
胡夢濤說,要不,你找劉蘭蘭同志問一問?王福國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掛了電話,接着馬上給普全知打電話,剛說了一句“普書記我有個重要的情況向您反映。”就被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給打斷了。王福國一邊給電話裡的普全知賠小心,一邊快步走到窗前,推窗一看,他的肺差點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