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夜幕降臨,諸事已畢。
瑞希城外。
天空被灰暗所覆蓋,泥漿般厚重的密雲內不時有雷電劃過,在間隙閃出片片白亮,擴散於整個大地的轟鳴聲在不停的迴盪,呼嘯而過的狂風裹挾着落葉枯枝在空中糾纏交織在一起。
這將是一個初春少見的雷雨之夜。
秦風孤身一人,踽踽獨行,拉一拉被夜風吹開的長袍,擡頭遙望濃雲密佈的天,神情漠然而冷淡,和平日慵懶的面容大相徑庭。
修長的手指滑過,整齊的銀髮散開,任由不羈的黑髮在風中凌亂。
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秦風微微皺眉,今晚都會有什麼人的鮮血來侵染它呢?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雪亮鋪滿小道的瞬間,秦風人已消失無蹤。
初春的天氣總是雷聲大雨點小,雨水細柔而綿長,帶着不期然的霜寒與冰凍,猶如情思般的點點滴滴。
當然,這一切不是守衛在山腹中的守衛會去體驗的東西,學院聯盟瑞希分會就在尤菲米婭那一式冰龍破轟擊的山體之中,三三兩兩巡邏的守衛關心的是夜班之後的凌晨。
一份悠閒的工作,完美的居住環境,除了地位偏低不受尊重外,守衛們對現在的日子滿意極了。他們大多是刀頭喋血,久經廝殺殘存下來的實力者,不然也不可能成爲瑞希分會的防備力量,但閒散的日子消磨了奮發的銳氣,懶散與鬆懈便成了常態。
幽深的過道,兩名守衛的影子被照明的火炬拉得細長。
不知何時,兩條人影變成了三條,一瞬之後,三條人影又變成一了一條。
火光依然熊熊。
但巡夜的人卻已倒地不起。
毫不在意地上的人,秦風黑髮轉爲銀髮,斂息術發動,絲毫氣息也無,有如幽靈般在第一層掃蕩。
只要是活動的物體,秦風全部將之放倒。
沒錯,讓分會癱瘓,使得排位賽無人主持,這就是秦風的想法。
不是橫嗎?不是可以封鎖瑞希城嗎?全部幹掉,看你還拿什麼玩!
第一層,很順利。
秦風所到之處,所有的人全部如麥秸稈一般齊齊倒下。
再看看自己的手,秦風苦笑,顧不得感慨,一陣風似地掠向第二層的入口。
甫一推開入口的大門,秦風立感不妙。
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唯有身後的火光在石板地面上映出一道拱形的大門。
深吸一口,秦風緩緩踏入。
機簧聲響起,身後的大門軋軋合攏,整個世界歸於一片黑暗。
秦風眉頭微皺。
明亮的火焰“騰”的一聲竄起,照亮了這一方小小空間。
這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周遭牆體上刻着許多黯淡無光的蝙蝠樣圖案,密密麻麻的如同小孩雜亂的塗鴉。
舉着火光,秦風且行且走,但覺地勢漸漸低落,自我估計已是深入山體內部。
沒有敵人?
秦風疑惑了,這個情況怎麼可能?
還是說……
再一次用火光照亮牆上的圖案,猛地一陣寒意襲來,這些蝙蝠居然是活的!每一隻蝙蝠圖案上分明都有一對精光閃閃的眼,而其身體隨着時間愈發濃黑,絲絲血光隱現,活體的氣息雜亂散出。
“地獄血蝠……這份禮物夠大的。”
地獄血蝠,源自深淵的蝙蝠異種,以血爲食,羣居,動輒以萬計,極其可怕的食慾、麻痹之毒和恐怖的數量,爲其贏得地獄的稱號。
秦風立刻發足狂奔,必須趕在地獄血蝠完全甦醒前離開這條通道。
火光化作一條火線,一直綿延到通道盡頭。
正在疾奔的秦風猛地止住腳步。
上當了!
秦風轉身而去,他越走越覺得不對,按照他的速度,這些時間足夠穿透整個山體好幾次,但入目所見除了牆體還是牆體。
進入的一剎沒有感到元素波動,也就是說並非魔法,而一條沒有盡頭的通路,只有一個可能,這裡是一個龐大的能夠移動的迷宮,而遮蓋通道的地獄血蝠就是迷宮的機關!
醒悟這一點,秦風當機立斷,抽身急退,希望能夠尋到來時的入口。
但不論秦風如何往回奔跑,永遠只有唯一的一條通道出現在眼前,那個入口的大門卻已消失不見。
突然。
通道內迴響起刺耳的吱吱聲。
秦風身形驟停,雙眼微眯。
土系魔法——地遁術!
無效!
這周遭的圖案似乎並非地獄血蝠那麼簡單……
繼續亂跑也不是個事,既然希拉德要玩個大的,那就乾脆陪他玩到底!
此時尖叫聲不絕於耳,四周牆體上的圖案開始如墨水般流動,一隻只帶着血紋的蝙蝠從牆上冒起,張開翼膜吱吱着飛出。
來了!
秦風擡手一揮,聖光照耀的輝光浮現,頓時昏暗的通道明亮得刺眼。
一大羣地獄血蝠吱呀呀地飛來,被聖光照射一點反應也無,猶自向秦風張開醜惡的口器,露出細長而尖銳的利齒。
媽的,忘記了蝙蝠根本沒視覺器官!
秦風立刻倒地一滾,聖光之牆剛一釋放,立刻被蜂擁而上的蝙蝠羣衝破。
火牆!
既然阻止不了,就消滅個乾淨!
四道灼熱的火焰猛然出現,將秦風牢牢地保護在中間,秦風兀自不放心,雙手一展,又是四道火焰之牆冒起,增強已經存在的火焰。
果然,地獄血蝠羣受到高溫的刺激,一時間圍着火焰之牆團團地飛着。
秦風眉頭大皺,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通道空間狹小,與外界流通蔽塞,魔力終是有限,如果不能及早突破這個迷宮……
禁受不了血食的誘惑,不斷有地獄血蝠貪功冒進,衝入火牆之中,一息間化作焦炭。
但隨着嘗試突進的地獄血蝠增多,再厚實的火焰也會被無情的突破,而到那個時候,一旦秦風稍有疏忽,被任何一隻小小蝙蝠咬中帶來的就是毒素侵體後的全身麻痹。
在無數吸血生物前,麻痹的下場唯有死亡。
幽暗的中堂大廳。
希拉德從水晶球中靜靜地欣賞着秦風的窘困,看着那一團一團數之不盡的血蝠鋪天蓋地盤旋在秦風的火牆周圍,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一個細微的突破訊號,地獄血蝠便會蜂擁而上,將這個討厭的黑髮小子吸成人幹!
“桀桀……小子,身體不錯,血肉就算沒了,但老夫還是會好好使用你的骨架,桀桀……”
朦朧的白光微微,照亮希拉德那張蒼老的臉龐,翹起的嘴腳拉扯得條條皺紋扭曲,猙獰而邪惡。
水晶球中。
能清澈明晰地看到血蝠已不再是抱團成堆,而是一片一片如陰雲一般黑壓壓地覆蓋下來。只能從間隙中看到明亮的火光,不時有血蝠被灼傷,但仍阻止不了其貪婪的食慾。
終於,按捺不住瘋狂的血蝠發動了自殺攻擊,一股又一股的黑色潮水般涌向火焰之牆,灼燒的火光絲毫不能阻礙其攻擊。
一道雪亮的白芒過後,血蝠被清出一大片空地,但瞬間就被重新填滿。
不過是垂死掙扎,希拉德暗道。
如是幾次,火光白芒不再,水晶球歸於平靜。只剩密密麻麻的暗紅色小點,一眨一眨的,透出死亡的詭異。
希拉德老懷大暢,湊上水晶球,盯着那些血蝠的眼,眸中閃動着同樣的暗紅,老皺的麪皮似也舒展開來。
看到興奮處,希拉德禁不住伸出黏溼腐膩的長舌,重重地舔上水晶球,靜靜地感受着圓滑與清涼。
“桀桀……”
誇張而尖銳的詭笑聲,迴盪在空曠的大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