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號別墅門口,鐵柵門關的嚴嚴實實的。左順生拿起電話,撥通了盧天放的號碼:“盧秘書,我已經到了。”
盧天放淡淡的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鐵柵門徐徐滑開。老劉就把車緩緩的開了進去,靠着院子的角落停下。
左順生下了車,盧天放已經出現在別墅門口。左順生身體前傾着大步向前,老遠就伸出了雙手:“盧秘書,您好。”
盧天放站着不動,等左順生手伸到跟前了,才擡起手來和左順生的雙手輕輕碰觸了一下,就滑了開來:“跟我進去吧。”
左順生看到盧天放冷淡的態度,心中就開始打鼓了。秘書是領導身邊最親近的人,基本上秘書的態度就代表領導的態度,現在盧天放對他是這麼一個態度,說明蔡國洪書記也絕對不會給他好臉色。蔡書記深更半夜把他叫過來,又不給他好臉色,究竟是因爲什麼?左順生又回憶起盧天放打電話通知他時語焉不詳的話,不由得渾身發冷,一股寒意沿着脊樑骨冒了上來。
盧天放把左順生領到一樓會客室,讓左順生坐了下來,淡淡地說道:“左局長先坐,我上去看看書記有空麼。”說着就上樓去了。
左順生拘謹地坐在沙發上,忐忑不安地望着盧天放的背影,在那裡患得患失起來。
盧天放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蔡國洪正悠閒自得地背對着門,靠在皮轉椅上噴雲吐霧。盧天放眼中就露出佩服的神色。老闆比較是老闆,在他看來,整個邙北市的天好像就要塌下來一樣,老闆依舊能這麼氣定神閒,這份養氣功夫,不知道自己要花多少年才能學得會。
忽然,蔡國洪沉聲說道:“他來了?”
若是其他人,肯定被蔡國洪這句話嚇了一跳,因爲盧天放腳下非常輕柔,根本沒有發出聲音,蔡國洪背對着門口,純粹是憑着直覺就知道盧天放到了他身後。不過盧天放早就習慣了老闆這種靈敏的直覺,所以並沒有什麼異常反應,立刻輕聲說道:“到了,在樓下會客室。”
“哦。”蔡國洪淡淡地應了一句,表示已經知道了,便無下文。
盧天放不敢再說什麼,而是知趣地悄悄退到遠處,坐在牆角處的沙發上,靜靜地等候老闆的差遣。
樓下,左順生被幹撂在會客室,他口乾舌燥,可是卻連杯茶水都沒有。本想抽一支菸解解疲乏,可是看了看,茶几上並沒有菸灰缸,他也只有忍着。心中打鼓似的在盤算着,蔡書記這麼晚把他叫過來究竟是因爲什麼事情。就這麼幹坐着,左順生連個姿勢都不敢換,似乎會客室內裝有監視器,他的一舉一動蔡國洪書記在樓上都能看到一般。柔軟的沙發漸漸的感覺也不柔軟了,甚至有些硌的屁股疼。左順生終於忍不住大膽偷眼看了一下手錶,然後迅速地把目光從手錶上收了回來,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算起來他在這裡已經幹坐了一個小時了……
皮轉椅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聲,蔡國洪已經轉了過來,面對着書桌。“把他帶上來吧。”蔡國洪吩咐道。
盧天放知道現在時機剛剛好,左順生心理承受力估計快到了極限了,如果再繼續晾下去,說不定物極必反,左順生心中那一股忐忑不安就消失了,代之以怨恨的情緒呢!對於老闆把握時機的能力,盧天放一向是佩服的。
左順生終於聽到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了,他連忙站起來恭候在那裡。盧天放來到左順生面前,冷着臉說道:“書記剛纔在和省裡領導通過電話,現在有空了,你上來吧。”
左順生心中本來對蔡國洪產生了一點腹誹,這時候聽到省領導幾個字,頓時想起蔡國洪的大哥是省委常委、中州市市委書記,那點腹誹立刻灰飛煙滅,代之以諂媚的笑容。
輕手輕腳地帶着左順生進了書房,盧天放說道:“書記,左局長來了。”
蔡國洪面容嚴肅地點了
點頭,目光如鷹隼一樣盯在左順生臉上,左順生頓時感到一股氣勢迎面襲來,他連呼吸都亂了起來。
盧天放把左順生帶到蔡國洪的書桌前,然後退了下去,順手帶上了書房房門。
盧天放走後,剩下左順生一個人站在書桌前更是手足無措,雖然書桌前面擺了一張皮椅,但是蔡國洪沒有發話,左順生怎麼敢坐下?
蔡國洪目光緊緊地盯着左順生,卻不說話,就在左順生感覺到快要窒息的時候,蔡國洪開口說話了:“左順生,你知道我爲什麼把你叫過來?”
左順生心中更是一涼。如果蔡書記心情好的時候,就稱呼部下爲某某同志,心情不怎麼好的時候,就稱呼部下的職務。如果到了直呼其名的地步,說明蔡書記已經是忍無可忍,到了雷霆震怒的前兆了。
“蔡書記,我不知道。”左順生慌亂地說道,心中卻再猜想,蔡國洪這麼嚴厲對他,究竟是爲了什麼?難道說他有什麼事情被人捅到蔡國洪這裡來了嗎?
蔡國洪冷笑了一下,打開抽屜,扔了一份材料到左順生面前。
“不知道?左順生,你好好看看吧!”
左順生顫巍巍地拿起了那份材料,打開一看,是一封舉報信,舉報他在偵辦邙北市有色金屬公司總經理貪污一案時接受了當事人的賄賂三萬元。左順生一下子就呆了,他本來以爲這件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可是沒有想到,還是被人給舉報出來了,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舉報材料,不知道該說什麼。
蔡國洪冷笑了兩聲,嘭地一掌拍在書桌上,書桌上的菸灰缸和茶杯都跳的老高:“左順生,我蔡國洪是瞎了眼了,當初怎麼會選上你去當反貪局局長。這可好了,屋裡養出老虎來了。左順生,你有本事,有能耐啊,一巴掌伸出去就是三萬元啊?你說說,你一個反貪局局長,要那麼多錢幹什麼?是上歌廳了?嫖妓女了?養二奶了?還是提前給自己修墓葬了?你纔多大年紀啊?”
左順生失魂落魄地聽着,他知道不能這樣坐以待斃,那怕是垂死掙扎一下,都比現在這樣默不作聲要好。
等蔡國洪罵完了,左順生壯着膽子說道:“蔡書記,這材料上全部都是污衊,我根本沒有收別人什麼好處。我當反貪局局長之後,最後也就是跟着別人吃個飯抽包煙,逢年過節收個三五百的小禮包而已,錢再多一點我根本都不敢沾手。”
左順生這幾句話頗費了一點心思,他如果說自己兩袖清風,一塵不染,別說蔡國洪,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所以他就乾脆痛快地承認了時下流行的潛規則,反正大家都是這樣做的,假如說你蔡國洪因爲這個來治我的罪,那麼估計邙北市大部分官員都會被抓起來的。
蔡國洪哼了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然後重重地放心茶杯,目光犀利地盯着左順生道:“就這麼簡單?”
左順生聽出蔡國洪語氣中有鬆動的意思,連忙說道:“蔡書記,我說的都是真話,你如果不相信,可以派人去調查,如果我收了別人的黑錢,您可以立即把我送到司法機關,要殺要剮,萬死不悔!”
蔡國洪臉色就緩和了下來,他探身拿起書桌上的材料,拿在眼前又看了幾眼,自語道:“難道這些都是污衊?”
左順生立刻順着杆子爬上去:“蔡書記,絕對是污衊!一定是我幹反貪局局長,得罪了人,他們用這些黑材料來陷害我!”說着左順生眼睛猛眨,奈何他乾癟的眼睛就是不爭氣,一點淚水都流出來。但是左順生臉皮極厚,還是裝模作樣地低頭用手心擦拭了一下眼角,似乎哪裡的水源比雅魯藏布江還要豐沛!
“順生同志,我是相信你的!”蔡國洪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他順手把舉報左順生的舉報信塞進了抽屜:“我選的反貪局局長,怎麼會犯錯呢?”
左順生傻呆呆地望着蔡國洪,連他也想不到,蔡書記竟然會在頃刻之間就相信了他那一番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