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常委會上,王司令員先是按照他的老習慣,把臃腫的身體儘量挺地筆直,穩如泰山地端坐在座位上,只有喝茶和抽菸的時候身體纔會動一下,若不是他一身戎裝、一臉正氣,看起來還真有點老僧入定的味道。
眼看着會議上爭論越來越激烈,局面逐漸往魏書記所預言的僵持不下方向發展,王司令員看看火候到了,這纔不慌不忙地開口,把魏書記事先安排好的副市長陳風笑推了出來。
果然,陳風笑這個人選一提出,會上的爭論立刻停止。張培論首先表示支持,魏書記也表態支持,黨政一把手同時表態支持,其他常委不管基於什麼樣的考慮,都得順水推舟,否則同時否定正副班長的意見,豈不是不識時務?
欒俊傑和陳風笑素無來往,對這個人選雖然有所不甘,但是他也知道,再也找不出一個比陳風笑更能讓各方都接受的人選,也只有表示支持。心中卻在盤算如何該如何去找老陳打個招呼。
陳風笑雖然是無黨派人士,排名最末的副市長,但是由於有具體分工,也算是有點實權。現在被任命爲調查組長,那權力就更不容小覷。市委處理邙北市挪用社保資金的問題的依據,就是調查組組長提交的調查報告。
最後結果就像魏新強事先導演好的一樣,常委會一致同意,決定任命陳風笑同志爲調查組組長,率領調查組到邙北市調查挪用社保資金事件。
這個消息隨着常委會的結束迅速傳了開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無黨派副市長陳風笑會被任命爲調查組組長,去調查這次影響巨大的邙北市挪用社保資金的問題。
這個結果也讓陳風笑沒有想到,當他聽到市委羅秘書長告訴他這個消息時。自己也愣住了,這個燙手的山芋怎麼就落到他的手中了?
調查組組長位高權重,對市委處理邙北市挪用社保資金的問題有着至關重要地影響,要不也不會在常委會上引起那麼激烈的爭論。但是越是這樣,越是說明這個任務越是棘手,不管最後是一個什麼樣的處理結果,就註定要得罪某一方面的人,甚至會得罪好幾個方面的人。說白了。坐在這個位置上,是老鼠掉進風箱裡,兩頭受氣,是一件出力不討好的差事。從這個意義上,陳風笑又有點像是紀委辦案的人員,通風報信吧,註定沒有好下場;但是如果堅持原則,又要得罪一批人。樹立一大片敵人——難啊!
陳風笑本來是一個無黨派副市長,分管着文教衛工作,只要不出什麼大紕漏,就可以逍遙自在。現在忽然間掉下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來,一下子讓他從天陽市權力地邊緣捲入了最核心的地帶。怎麼能不讓他苦惱呢!
除此之外,陳風笑內心中更有一層擔心,那就是社保資金牽扯這麼廣,趙長風究竟有沒有涉及進去?沒有常務副市長的簽字。社保資金是不可能動的。那麼在這個問題上,趙長風究竟有多大責任?陳風笑心中很是拿不準。陳風笑怕就怕趙長風真的牽扯進去了,如果是那樣,即使這個調查組組長再難幹,陳風笑也要接下這個擔子。以陳風笑和程路同的關係,他怎麼着也要給程路同的小老弟趙長風留一個機會啊。
正是因爲這個考慮,所以陳風笑在接到羅秘書長的電話之後,沒有立刻表態。而是關上辦公室門,悄悄拿出一部手機,撥通了趙長風地電話。
“長風,我是陳風笑。”
“陳市長,您好!”電話裡傳來趙長風熱情又不失恭敬的聲音。
“你在哪裡?”陳風笑問道。
趙長風這時正在辦公室聽劉俊康彙報工作,他聽陳風笑這樣問,立刻明白了陳風笑的意思,他揮了揮手。示意劉俊康出去。然後輕聲對陳風笑說道:“陳市長,我在辦公室。就我一個人。”
“那好。我問你一件事情,你必須跟我說實話。”陳風笑嚴肅地說道:“那個社保資金的事情,你究竟有沒有問題?”
趙長風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陳市長,天陽市委派你擔任調查組組
長了?”他也是七竅玲瓏的人,聽陳風笑問他社保資金地事情,立刻想通了是怎麼一回事情。他心中不由得暗自歎服,上級領導手腕確實厲害,既然能夠想到把陳市長派下來。這個人選真是出乎人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啊!
“你不要管這個!”陳風笑說道,“我是很信任你的。你今天給我撂下一句實話,你究竟有沒有問題!”
趙長風立刻收起笑容,認真地回答道:“陳市長,這話我沒辦法向您說。但是我也有一個強烈的要求,請求市裡對我展開認真地調查,如果在社保資金的事情上我有任何違法亂紀的行爲,請市領導立即將我移交司法部門,對我採取法律措施!”
陳風笑心中鬆了一口氣,口裡依舊嚴肅地問道:“你覺得你沒有問題?”
趙長風堅定地回答道:“我以黨、以人格向您保證,我沒有任何問題!”他本來想說“以黨性和人格”,話還沒有出口,就想起陳風笑是無黨派副市長,遂連忙收口,把“黨性”兩個字省略去。
“好,我要的就是這一句話!”陳風笑高興地說道:“長風啊,老程沒有看錯人,我也沒有看錯人。你大膽的幹吧。我這邊還有點事情,回頭再聯繫。”
掛了電話,陳風笑搖頭輕笑了一下,真是一場虛驚,看來長風這個年輕人還是能把握住自己的,這下好了,不用再疑神疑鬼了。
看了看手錶,距離羅秘書長通知他已經過去五分鐘了,魏書記和張市長還在市委小會議室等着他呢。陳風笑不敢再耽擱,立即起身出門。
幾分鐘後,陳風笑氣喘吁吁地出現在會議室,魏書記、張市長還有羅秘書長三個人都等在會議室內。
“書記、市長、羅秘書長,讓您們久等了。”陳風笑抱歉地說道。
魏新強和張培論坐在那裡沒有起身,只是點了點頭,倒是羅秘書長站了起來,和陳風笑握了握手,說道:“老陳,坐吧。”
等陳風笑坐下,魏新強臉上這才浮現出一抹笑容,說道:“陳市長,羅秘書長通知你了吧?”
“通知了。”陳風笑看了看魏新強臉色,遲疑了一下,開口說道:“書記、市長,調查組組長責任重大,我來邙北市時間短,不熟悉情況,以前也沒有類似的工作經驗,這個工作我恐怕不能勝任。書記、市長,您們兩位看看,能不能另選一個人過去啊?”
魏新強一聽就有點不高興,臉上還是微笑着:“陳市長,你這可是撂挑子啊!市委決定派你是經過詳盡地考慮的。”
“撂挑子”這三個字從市委一把手中吐出來可是有點重,陳風笑可是有點擔不起。他臉色微微一變,連忙解釋道:“魏書記,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
“怕什麼?”張培論在一旁笑呵呵地開口說道:“老陳,你到天陽市雖然只有半年多,時間不長,但是你地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也幹出了不少令人驕傲的成績。這次我們決定讓你擔任調查組組長,也是給有能力的同志壓一壓擔子,我知道你是不會辜負我們的期望的。”張培論內心裡還是期望陳風笑能夠過去,畢竟是自己的副手嘛,所以言語態度就和藹很多。
兩位黨政一把手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讓陳風笑無法再推辭下去,總是此去邙北市是刀山火海,陳風笑也只有硬着頭皮應承下來。不然,得罪了正副兩位班長,陳風笑以後在天陽市的日子可想而知啊。沒辦法,只有先答應下來,至於到邙北市究竟該怎麼辦,看看具體情況吧。
“既然市領導這麼信任我,那我就接受這個任務。”陳風笑說道:“有您們兩位班長在後面給我撐腰,我想我一定能夠勝利地完成這次任務!”
“這就對了嘛!”魏新強點了點頭,說道:“只要放手幹、盡力幹,沒有過不去地火焰山嘛!”頓了一頓,他看一看張培論,說道:“培論同志,你看還有什麼要向陳市長交代的?”
張培論笑了一下,說道:“班長交代好就行,我這裡沒有什麼了。”心裡卻大不以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