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市委的決定終於下來了,邙北市市委副書記付罡庭承擔了主要責任,被調離邙北市,到另外一個縣擔任政協副主席。市委書記劉馳負有領導責任,給與黨內嚴重警告處分。
結果出來後,劉馳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一關總算過去了。劉馳知道,這次是付罡庭能夠替他堵了槍眼、分擔了責任,主要還是他的後臺比付罡庭紮實,歐陽書記功不可沒。同時劉馳也知道,雖然有歐陽書記做後臺,但是他的問題在天陽市市委常委會上爭論還是比較激烈,這說明天陽市某些領導已經對他產生了看法,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值得警惕。
張培論市長就明確指出,付罡庭、錢兆均兩位副書記負責招商引資和邙北市第一金礦的改制,這是在插手政府工作,有明顯的越位的嫌疑,希望以後不要再出現。
劉馳耳邊似乎還響着張培論市長的警告:你們邙北市委首先要管好自身的事情,不要把手伸得過長,要把政府的權力還給政府!
相比之下,魏新強書記的話就要含蓄地多:劉馳同志,黨委要管好人事、坐好領導監督工作就可以了,財政、行政工作主要還是政府部門的事情,就讓政府部門搞嘛!有市委在一旁監督,出不了漏子。
看來,風向要變了。劉馳抹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自語道。
付罡庭的心情糟糕透頂。雖然他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當處理結果出來時,內心還是受到了巨大震撼。他也知道,現在這個處分還是欒俊傑做了大量的工作,才爭取過來的,要不然,可能連行政職務也保不住。可是。從一個炙手可熱,分管組織工作的黨羣副書記調到政協副主席這樣放屁也不響的閒職上,中間地落差也太大了。更何況,同樣是犯了錯誤,劉馳就只揹負了一個黨內嚴重警告處分,他卻被貶到一個貧困縣去任政協副主席,這讓付罡庭內心又如何能夠平衡。
更讓付罡庭難受的是,他雖然心情極爲糟糕。臉上還要掛着笑臉,一副榮辱不驚的模樣——他已經夠背運的了,絕對不能讓那些有心人看他的笑話。這笑臉掛多了,就成了硬殼子,僵僵地掛在臉上,即使付罡庭一個人獨處時也保持這般模樣。
官場上講求跟紅頂白,付罡庭從周圍人對他的態度中就看的出來了。那些邙北市的幹部見了他雖然還客客氣氣地叫上一聲“付書記”,但是眼神已經敢輕佻地和他平視。根本不把他當成從前那個可以決定幹部命運的黨羣副書記了。
更可恨就是錢兆均,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在付罡庭面前拿出一副悲天憫人態度來安慰付罡庭,但是那背後隱藏的幸災樂禍的興奮總是遮擋不住。
對於錢兆均的“關懷”,付罡庭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上兩句。敷衍過去。他心中冷笑,我付罡庭雖然有些倒黴,但是你錢兆均下場恐怕比我更慘吧?
劉馳對付罡庭卻是很客氣,由於付罡庭承擔了大部分責任。劉馳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對付罡庭給與了足夠的尊重。劉馳對付罡庭說,老付啊,你對邙北市是做出巨大貢獻的,現在要走了,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市裡能解決一定解決,不能解決想盡辦法也要幫你解決。
付罡庭笑了笑。說多謝劉書記了,我愧對邙北市人民啊,還有什麼資格提要求?我也沒有什麼困難,有困難那邊也會幫我解決地。
劉馳就動了感情,眼睛有些溼潤,拉着付罡庭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老付。這次委屈你了。你是邙北市的功臣。邙北市人民是不會忘記你的。等這段風波平息下來,我幫你運作運作。你儘管放心吧!
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是一個空頭支票,付罡庭也得當成真金白銀去聽,他連聲說那就拜託劉書記了。
既然去處已經定下來了,付罡庭就決定儘快離開,在邙北市呆的時間越長,越是讓人當成一個笑話來看。
調令下來地第二天,付罡庭早早來到辦公
室,開始整理物品。秘書司智強對老闆的突然離去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悵然若失的在一旁幫着付罡庭整理物品。付罡庭看不慣司智強那副半死不活地模樣,就找了個理由,讓司智強去到外面去辦別的事情了。
司智強剛離開,趙長風就推門進來了,“付書記,怎麼一個人忙着呢?小司呢?”趙長風本來想說安排兩個人過來幫付罡庭收拾,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這個時候人都敏感,趙長風怕刺激到付罡庭。
“長風來了?坐,坐,你看我這裡亂的。”付罡庭把手中的紙箱放下,拿毛巾擦了一下手,把趙長風讓到沙發上,“小司我剛派出去辦點事。我這裡的東西只有我自己清楚,讓他在一旁幫忙,只有越幫越亂。”
趙長風坐在沙發上,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坐了一會兒,才說道:“付書記,真沒有想到啊。”
付罡庭苦笑着擺了擺手,說道:“有啥沒有想到?事情既然出來了,總要有人承擔責任的,不是嗎?”語氣雖然苦澀,但是也有一種豁達。他伸手讓給趙長風一支金芒果,說道:“長風,以後邙北就看你的了。”
趙長風一邊伸手給付罡庭點菸,一邊說道:“付書記,快別這麼說,你是邙北市的老領導,即使我要在邙北市做一些事情,也要按照你定下地方針亦步亦趨啊。”言語間給盡了付罡庭面子。
付罡庭搖頭說道:“長風,你就別謙虛了,誰不知道你抓經濟有一套?只是在邙北市,事情不好辦啊。掣肘的總比干事的多,長風,你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啊!”
“是啊,困難是很大。所以我纔來向付書記請教來了。你是邙北市的老領導,在幹部羣衆中威望很高,工作起來很有一套辦法。這次你也離開邙北市了,大家都捨不得呢!付書記,你可得把你壓箱底工作辦法傳授給我,不要藏私哦。”趙長風說道。
“長風,給我戴這麼多高帽子幹啥?”付罡庭嘆了一口氣,感慨了一陣子,才說道:“你到邙北市也一年多了,對邙北市的情況應該也很清楚。邙北市最大的問題在於什麼?在於派系,在於某些領導熱衷於拉幫結派,搞小圈子。”說這些話的時候,付罡庭渾然忘記了自己也是這麼熱衷於拉幫結派地領導中地一員。
“邙北市的幹部就個體而言,素質都不錯,但是整合力卻總是上不去,這說明很多領導幹部沒有把精力放在如何發展邙北市地工作上,而是熱衷於內耗,內鬥。”付罡庭一邊說着手勢一邊比劃着,情緒有些激動,“長風,邙北市這種局面如果不改變的話,想要搞好工作,難,很難啊!”
趙長風倒是沒有想到付罡庭能給他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付罡庭自己否定自己,雖然說付罡庭已經是要走的人了,能說破這一點,也是很不容易的。
付罡庭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盯着趙長風說道:“長風,另外老兄交代你一句話,跟劉馳在一塊做事,要多長個心眼兒,別太實誠,說不定他什麼時候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我就是在這上面吃了大虧了!”
這又是付罡庭掏心窩子的話,古人有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來人之將走,其言也善啊!
“付書記,多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趙長風多少有些感動。
又扯了一陣,趙長風就說道:“付書記,你定下來嗎?大概什麼時候走?我過來爲您送行。”
付罡庭笑一笑,說道:“送行就不必了,來日方長,咱們之間不需要那些俗套。只是這兩天你若是有空,我把太龍和大爲約過來,我們去喝杯茶,行不?”包太龍副書記和路大爲部長都是付罡庭的圈子裡的人,付罡庭這樣交代,有些移交人馬的意思。只是趙長風現在還是一個市委常委,比包太龍還低一些,這在某種程度上或許會影響兩個人之間的默契。
趙長風心照不宣地和付罡庭碰了一個眼神,說道:“付書記,你看着安排吧。我隨時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