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這不過只是吃個飯嘛,哪裡有那麼多批評指示的?”趙長風笑着了起來,伸手虛指着馬千里說道:“馬書記,你看你手下這位巾幗英雄開口指示,閉口批評的,怎麼口吻和你你一模一樣啊?”
趙長風這話其實很普通,最多是略微帶一點幽默色彩,可是他的話一出口,飯桌人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彷彿趙長風講得是非常幽默的笑話,比去年春晚上趙本山的《賣柺》還有效“笑”果。
趙長風自然明白這不是他講話的“笑”果,而是領導身份的效果,在官場的酒桌上,只要是領導講一句話,不管好笑不好笑,酒桌上其他人都要配合地大笑一般,官場上這種曲意逢迎的心思趙長風能不瞭解?
看了看站在那裡端着酒杯的章月萍,趙長風微笑着說道:“小張主任,這樣吧,你是代表你們馬書記敬酒,那麼小鮑同志也能代表我喝酒……”
說到這裡,趙長風特意側臉看着馬千里:“馬書記,這點沒有問題吧?”
馬千里笑容滿面的連連點頭,說道:“沒問題,沒問題。趙市長的指示怎麼會有問題?”他望了一眼章月萍,又說道:“不過,章月萍主任一個女同志向市領導敬酒,可是充分體現了女同志的誠意的啊!”
章月萍見了馬千里的眼神,又聽了馬千里的話,如何領會不出馬千里話裡的意思,她當即給侍立一旁的服務員打了個手勢,這些服務員都是章月萍從縣委小招帶過來的,在領會章主任的意思上絕對不會比章主任領會馬書記意思的程度差。她立即取了一個大號的玻璃杯,足足能夠裝下三兩三白酒。服務員又開了一瓶東江燒白,把這大號玻璃杯給倒滿,然後遞到章月萍主任手裡。
章月萍雙手捧着着滿滿的一大玻璃杯酒,臉上帶着由衷地尊敬對趙長風說道:“趙市長,我先乾爲敬,把這一大杯白酒喝了。趙市長您如果是一個親民的領導,就請您把面前那一小杯酒喝了,要不人家會感到太委屈……”
一個接待辦主任,當着這麼多領導面前自稱“人家”,這種小女孩心態倒是很少見。趙長風見章月萍不過二十四五歲,能走到接待辦主任這個位置上,一定會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也不想難爲這個女孩子,就笑着說道:“呵呵,照章主任這麼說,如果我不喝完這一杯酒,那就是不親民的領導嘍?”
趙長風的話甫一出口,別人還在捉摸應該怎麼回答趙市長這句話呢,那邊章月萍已經嫣然一笑,帶點撒嬌語氣說道:“親不親,看行動嘛!”
這話一語雙關,官場上這些老油條在段子文化浸潤久了,如何能不想到另外一層意思?於是都會心得笑了起來。
說實話,女孩子撒嬌需要看一個場合,當衆撒嬌,尤其是在滿桌都是政府官員的酒桌上向一個人撒嬌,會讓對方很不自在的。可是偏偏這個章月萍就與衆不同,她的撒嬌掌控地恰到好處,看似不露痕跡,可是細細品味起來,卻又能在語氣中捕捉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嬌媚,這一點纔是章月萍殺傷力最大的武器,無往而不利。
“章主任這張嘴啊!”趙長風笑了起來,“強將手下無弱兵啊!”他扭頭問身旁的馬千里和周錫成,說道:“馬書記、周縣長,這個巾幗女英雄是你們倆調教出來的吧?”
周錫成連忙笑道:“這都是馬書記的功勞。”
“哎,老周,你這樣說就不對了。”馬千里擺手道:“小章是人大畢業的高材生,要說功勞,應該是人民大學的功勞,是人大那個講禮儀課的金什麼坤教授的功勞啊!我可不敢居功。”
章月萍卻雙手捧着大玻璃杯盯着趙長風不放,她笑盈盈地說道:“趙市長,您就王顧左右而言他了,咱倆還是言歸正傳吧。我這杯誠心誠意敬您的酒還沒有喝呢!”她最後的那個“呢”字拖得音很長,聽起來有點像是發嗲,卻又像是她本身的發音習慣,嬌媚的韻味自然就蘊含在裡面。
說話間章月萍已經端着酒杯款款走到趙長風面前,一雙白皙的手把酒杯舉到嬌豔的脣邊正要喝,卻忽然間又停下,笑吟吟地說道:“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給市長來敬酒。您在上,我在下,想幹幾下幹幾下。”說完把大號玻璃杯往朱脣邊一湊,頭微微往後一仰,白皙的脖子呈現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如同一隻驕傲的白天鵝,而那滿滿地足有三兩三的白酒,竟然在章月萍脖子一仰之間全部喝了下去。
在場的人、包括侍立在一旁的小招的服務員都知道章月萍剛纔說的是一個帶點顏色的段子,尤其是那亮個“想幹幾下幹幾下”中的“幹”字,本來應該讀做“乾杯”的“幹”,可是章月萍卻故意讀成“幹活”的“幹”,很恰當的把這個段子中的顏色給表現了出來。
酒桌上有些人還好,聽了章月萍的話偷偷捂着嘴微笑,有些人卻有些提心吊膽,絕對章月萍這個接待辦主任有點太膽大了,第一次見趙市長,還不摸趙市長的脾氣,竟然敢開這樣的玩笑。萬一趙市長生氣了,那麼今天可就……
趙長風心中也是有些吃驚,他倒不是吃驚章月萍敢在他面前說這個帶顏色的段子。說段子已經成了官場根深蒂固的一種文化,想要憑一人之力禁止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沒有必要禁止。一個官員的優劣,並不在於他講不講黃段子,而是看這個官員究竟能夠在自己的位置上,爲一方百姓做多少實事。所以趙長風雖然自己不怎麼講段子,但是並不反對別人講,這也是一個成熟領導應該具有的心態。今天章月萍在他面前講這個段子雖然讓趙長風有些意外,但是並沒有生氣,也不吃驚,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女性能夠坐在一個
縣接待辦主任的位置上,這一點如果放不開,那工作還怎麼做?讓趙長風吃驚的是章月萍的酒量,這東江燒白度數可不低,不但味道和茅臺相似,酒精度也不會比茅臺酒低,至少應該是五十度以上,章月萍一個女孩子能夠眼睛不眨一下的就一口氣地幹完三兩多高度白酒,這確實讓趙長風吃驚。難道說章月萍和他一樣,也是一個對酒精沒反應的人嗎?
趙長風卻不知道,章月萍能夠坐上東江縣接待辦主任這個位置,其中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爲酒量好。當初東江縣對外公開招聘縣委接待辦主任的時候,除了對學歷有要求,另外還要求了三條,第一,身高要在一米七以上,外表靚麗。第二,不但要熱情大方,更要是能歌善舞。第三,要能喝酒,無論是白酒啤酒葡萄酒,通通都要能喝,而且酒量越大越好。章月萍就是當着負責招聘的縣政府辦副主任的面一口氣喝下半斤白酒,才被當作特殊人才引進東江縣的。
一邊想着,趙長風一邊端起了自己的酒杯,笑眯眯地說道:“這個小章還真是咄咄逼人啊。看來這杯酒我不喝是不行了。不過我事先聲明一下……”
說到這裡,趙長風停頓了一下,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章月萍,“小章,你敬我這杯酒,我可是不會回敬的啊!孔老夫子說過,‘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今天可是隻有來沒有往,算是非禮一回吧!”
誰也沒有想到,小趙市長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也開起玩笑來了,而且玩笑還那麼幽默含蓄,比起章月萍的段子,要有內涵的多。
馬千里和陳心仁兩個人最先反應過來,立刻帶頭鼓掌,周錫成鼓掌的動作慢了馬千里那麼一線,心中就有些沮喪,看來對領導的意圖把握上,自己距離老馬還是有所差距的。以後必須奮起直追,不然會被老馬落在後面的。
酒桌上所有人都鼓起掌來,章月萍也輕輕地鼓掌,望着趙長風的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就亮了起來——她本來以爲,海州這裡的領導都是土包子,比起京城那些天子腳下的官員素質差遠了,沒有想到竟然遇到趙長風這麼出色的一個副市長,年紀那麼輕,長得又那麼帥,一時間章月萍竟然有些癡了起來……
見小趙老闆要喝酒,鮑曉飛連忙過來搶——倒不是擔心小趙老闆的酒量,鮑曉飛知道,小趙老闆真的放開了,這一桌人恐怕都要醉倒——替領導擋酒,本來就是秘書的職責。趙長風卻擺了擺手,示意鮑曉飛不要動,他舉着杯子把一小杯白酒喝完。
桌上又是一片掌聲。
章月萍也有些興奮,馬書記出馬,趙市長才喝了半杯,自己出馬,卻讓趙市長喝了一滿杯,她這個接待辦主任的工作沒有失職。
趙長風放下酒杯,看了看馬千里和周錫成,笑着說道:“馬書記、周縣長,我看你們今天有點弄錯了主攻方向啊……”
馬千里和周錫成立刻心領神會,舉起酒杯對市交通局局長陳心仁說道:“老陳啊,你陪趙市長下來考察,是對我們東江縣經濟發展的支持和關心,我和老周現在也該關心一下市領導啊……”
陳心仁連忙端起酒杯,臉上洋溢着笑容,官話套話已經脫口而出。都是酒精考驗的DANG的忠誠幹部,面對着這樣的局面,能不知道如何應付嗎?
眼看着宴會差不多了,鮑曉飛就站起來走到趙長風的跟前,輕聲提醒道:“趙市長,下午……”
趙長風點了點頭,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道:“大家都吃好了吧?我們下午的任務還很重啊……”
衆人都紛紛舉起酒杯,喝了這杯圓杯酒,酒宴就算是結束了。
下午對海東新線最初設計的線路的考察非常順利,從現場考察的結果來看,這條路不但路程比海東新線東江段目前設計的線路要短上五點幾公路,而且一路上基本上是一馬平川,避開了丘陵山巒地帶,而且也不用反覆跨越蟒河,多修三座大橋。
考察結束後,在東江縣交通局舉行了一個關於海東新線東江段的調研會議,今天參加海東新線考察的人員全部出席,另外還有東江縣交通局科級以上幹部,東江段項目指揮部全體領導班子。
在調研會開始前,馬千里和周錫成碰了碰意見,主要是統一一下口徑,看在調研會上如何發言。其實馬千里和周錫成對趙長風此次到東江縣來調研的目的非常清楚,肯定是趙市長對海東新線東江段目前的設計線路不滿意,否則,爲什麼在考察東江段設計線路時要把當初被否決的線路也列入考察範圍?這其中的意圖非常明瞭嘛!
其實不光是趙長風對東江段設計線路不滿意,馬千里和周錫成兩個人同樣不滿意。對東江縣來說,交通問題已經是制約東江縣經濟發展的最大問題。東江縣地處海州西北部山區,既不靠海,也遠離深州羊城等玉江三角洲經濟中心,和同屬於海州市管轄的粵海縣、洪山縣、西湖區、海城區等縣區相比,地理上處於先天的劣勢,經濟發展速度滯後也在情理之中。東江縣唯一可以倚仗的地理優勢就是地處江州和海州之間,江州是粵東省另外一個經濟特區,雖然經濟發展比起深州、羊城等尚有差距,但是也是粵東東部的一個經濟重鎮。如果東江縣能夠通過交通把海州和江州聯繫起來,那麼在兩市的經濟交往中東江縣一定會佔不少便宜。可惜的是,海州市和江州市之間目前的交通聯繫是通過粵海縣的沿海快速公路聯通的,把東江縣給繞了過去。當初設計的海東新線,除了緩解海州與東江縣之間的交通壓力外,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希望通過海東新線這條新通道把江州市和海州市連接起來,比起沿海快速公路來,海東新線要少走八十多公里路程,顯然要比經過粵海的沿海快速公路要經濟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