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矇矇亮,尹福從玉皇洞出來,又回到桃花洞。只見洞內橫七豎八倒着十幾個女子的屍首,顯然是剛剛發生過激戰。
尹福心內納悶,四處搜尋,沒有找到一個活着的人。
看來是剛剛發生了激戰,那麼是誰殺死了山上的女子呢?一定來了武林高手。
尹福走出桃花洞,來到那個幽靜的庭院,只聽屋內傳出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他連忙奔進屋內,正見一個女子正在換男人裝束。
“你是什麼人?”
“你,你怎麼又回來了?”那女子神色驚惶,面如土色。
“那些女子都是被你殺的嗎?”
“不,不,我沒有殺人……”她支支吾吾,哆哆嗦嗦。
尹福上前揪住她的頭髮,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女子道了原委:原來自從恆山老母幽閉了尹福和於鶯曉後,便對山上衆女子說,於鶯曉和尹福到少林寺,武當山,峨眉山,青城山,聯絡天下志土去了。恆山老母又派人追上皇家行列,聲稱讓皇家出一千萬兩白銀來換光緒皇帝。昨日半夜,突然殺出3個大漢,在桃花洞與守山的姐妹發生激戰,那3人自稱皇家保鏢,將衆姐妹殺敗,搶走了光緒皇帝,下山去了。
尹福問這女子那3人什麼模樣和打扮,女子說深更半夜沒有看清楚。
尹福決定立即下山去追那些人,於是走出庭院,迅疾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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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了有半個時辰,只見前面山坡古松下立着一人,朗聲笑道。“怎麼?不辭而別。”
尹福擡頭一看,正是於鶯曉。她頭髮蓬鬆,雙手叉腰,笑嘻嘻立在那裡。
尹福笑道,“後會有期了,我有急事要辦。”
於鶯曉咯咯笑道,“再見時恐怕是一堆白骨了,誰叫我沒這個福氣。不過,石室幾口絕食斷水,也是有滋有味的,不枉人生一場。我送你一柄寶扇上路。”說着,手一揚,一件東西飛到空中,尹福接在手中,原來正是恆山老母用的那柄桃花扇,扇面光滑,沒有一絲破綻。尹福用判官筆刺的缺口,已被於鶯曉補好了。
尹福作揖道:“多謝小姐贈扇,夏日再不會長痱子了!”
“你這老頑皮!”於鶯曉說罷,飄然而去了。
尹福將桃花扇藏好,疾快朝山下走去。
行了一程,他影影綽綽看見前面有3個人影,其中有兩個人彷彿擡着一個木箱。那3人走得飛快,尹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漸漸接近他們。
尹福定睛一看,那3人正是通臂拳名家張策和他的兩個徒弟,紅臉漢子韓佔鰲和白臉漢子李蘭亭。
尹福心想:莫非是這3人昨夜殺上山,劫走了光緒皇帝,那麼光緒皇帝藏在哪裡呢,一定是在箱子裡。
那3人彷彿並未發覺尹福,只顧匆匆趕路,尹福見他們有3人,自己不敢唐突行事,生怕逮不着狐狸弄一身騷,或者雞飛蛋打,不如尋找時機,以計取勝。
那3人一直往南走,走到正午見路旁有個酒樓,張策建議到酒樓內歇息一下,3個人擡着木箱進了酒樓。
尹福見張策師徒進了酒樓,自己也摸索着來到灑樓前,他探頭一看,樓下坐着三三兩兩的酒客,有的獨斟,有的對飲,桌上杯盤狼藉,沒有張策師徒的影子。
尹福想:他們一定是上了二樓。他悄悄走進酒樓,揀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來。木柱前一個青衣老者正倚柱瞌睡,尹福身後有兩個壯士喝得酩酊大醉,正在猜拳。
尹福坐了一會兒,沒有聽列樓上有什麼動靜,也不見酒保出來,有些納悶。
尹福有些坐不住了,想上樓探探動靜,正要起身,忽聽那兩個壯士中的一位哼哼唧唧地說:“兄弟,你聽說了嗎,這次太谷比武大會可有奇聞了。”
“什……什麼狗屁奇聞,還不盡……是些……陳穀子爛芝麻!”對面那個壯土唾沫星子亂濺,眼睛裡佈滿了血絲。
“江南神偷喬老爺盜了光緒皇帝的御璽,此番要拿到太谷給弟兄們開開眼,他揚言要用這御璽來換形意拳的秘笈……”
“喲,這可真是奇聞,這形意拳的秘笈是形意拳大師姬際可的遺世之寶,是姬大師當年在終南山嶽武廟得到的《嶽穆拳譜》,那形意門哪能交換?……”
“那也未必,有了大清皇上的御璽,就可以自稱皇上,車毅齋就可以在太谷稱帝了,那車毅齋的師父李洛能就可以追封太上皇,宋世榮沒準能混個丞相,郭雲深嘛,可以當個兵馬大元帥,形意門可就抖起來嘍!……”
“山西人可是摳得很,一個算盤珠子恨不得掰八瓣,要說捧出一缸醋還差不多,要獻出形意拳秘笈,真比登天還難啊!……”
“反正江湖上的人都這麼傳說,俗話說,無風不起浪,興許是真的。”
“離比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咱哥倆也去湊個熱鬧,有棗沒棗的,咱們也豁它一杆子!”
尹福在這邊聽了,心想;看這個意思,是喬摘星偷了光緒皇帝的御璽,這個飛天神鼠沒什麼本事,還想在江湖上出出風頭,他到太谷參加比武盛會,高手如雲,名俠似水,別說連《嶽穆拳譜》也換不出來,就是性命恐怕也難保,只可惜光緒皇帝的御璽又不知流落何方了。
那兩個壯土又神吹亂侃了一會兒,便趴在桌上鼾然入睡了。
尹福再看那老者,鶴髮童顏,仍在那裡打盹,呼吸是那麼均勻。
尹福忽然感到一陣恐怖,樓下僅4個人,兩人酩酊大醉,鼾然入睡。一人一直微睡,就他一人還算清醒,酒保始終沒有出來,難道這酒樓是一個鬼樓……
想到這,尹福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悄悄地夾到樓梯口,朝上面望了望,見沒有動靜,於是躡手躡腳地上了樓。但見張策和他的兩個弟子韓佔鱉和李蘭亭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尹福來到張策面前,俯下身,湊到他嘴邊聞了聞,沒有任何氣味。他用力扳動張策的身子,連聲叫道:“張大俠,張大俠!”張策一動不動。
尹福見桌上擺着幾杯酒,他拿起酒杯,晃了晃,那酒有些渾濁。尹福認定是酒家在杯中下了藥。他朝四外一望,沒有找到那個木桶,他惦記光緒皇帝的安全,於是順着樓後樓梯疾步而下,後面有個院落,吊着幾隻死豬,院角放着一排酒缸,酒香撲鼻。他見西面有三間房屋,於是推門進去,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牀褥醃躦,陳設零亂,牆上掛着一柄鬼頭刀。
尹福走進裡屋,看到了張策的兩個徒弟擡的木桶,他走過來打開桶蓋,裡面什麼也沒有。尹福感到疑惑,懷疑是店主搞了換包記,於是走出後門,朝四野張望。
酷陽如火,蟬兒刺耳地嗚叫。一條小河彎彎曲曲,蘆花飄揚,河上和小道上沒有人跡。
尹福正在傍徨,忽見蘆葦蕩裡飄出一隻小船,船上立着一個漁家姑娘,她渾身銀白,細挑的身材,容長的臉蛋兒配着一副俏麗甜淨的眉眼兒。她微仰着頭,輕擺着腰,像一球隨風飄蕩的柳絮,輕盈盈的,腳下沒有紮根似的。
尹福高聲叫道:“姑娘,姑娘!”
漁家女問道:“老爹叫我有何事?擺渡嗎?”
尹福問:“姑娘,你可看見酒家擡着一個箱子?”
姑娘笑道:“我看到酒樓的老闆推着一個泔水車往南去了。”
尹福正要追,漁家女道:“你是不是要找那個酒樓老闆?”
尹福點點頭,說:“我找他有要緊事。”
漁家女把船劃了過來,縱身上了岸,說道:“我這船行得快,你上船來,我划船追他。”
尹福見漁家女言辭懇切,便與漁家女跳上了船。
漁家女撐篙,輕捷如燕,小船似箭一般在水中飛行。
“我看你上船的動作,一定是武術行家。”漁家女問。
尹福笑笑說:“會一點花拳繡腿。”
“你找老闆有什麼要緊事?”
“他欠我的銀兩。”尹福胡謅道。
漁家女忽然一指前方:“那就是酒樓老闆。”
尹福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林蔭道上,一個又黑又胖的傢伙推着一個泔水車疾行。
尹福剛要說話,只見漁家女將篙一扔,跳下水去。尹福正在惶惑,忽覺船身顛沛,小船一歪,身不由己,“噗通”掉入河中。
尹福不識水性,拼命在水中掙扎。那酒家女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她像魚兒一般游到尹福身邊,用手按着尹福的頭在水中撲騰着。尹福一連喝了幾口水,一忽兒便人事不省了。
尹福醒來時已躺在岸上,渾身被繩子綁着,動彈不得。酒家女呵呵笑着立在一邊,樹底下那個又黑又胖的傢伙靠在泔水車旁正扇着大蒲扇納涼。
尹福見那黑胖傢伙雙目失明,有些面熟,猛地想起懷來縣城妄圖玷污瑾妃等人的那個傢伙。
“怎麼,尹爺,不認識爺們了,我就是鼎鼎有名的燕山大俠黑旋風啊!”那傢伙“嘿嘿”笑着,露出黃兮兮的牙。
黑旋風又指着漁家女說:“這就是我的乾女兒嵐鬆,我們這一路上跟得好苦,我這乾女兒七十二變,一會兒變成酒家女,一會兒又變成漁家女,一會兒還變成煙花女,她可不是一般人物。”
嵐鬆問:“爹爹,這個尹福怎麼處置?”
黑旋風皮笑肉不笑地說:“我要是殺了他,江湖上的人會笑話我,笑我乘人之縛下手,可我要是放了他,那這位真龍天子可就是煮熟的鴨子——飛了。”他用腳踢了踢那個泔水車。
尹福明白了,光緒皇帝一定關在泔水車中。
黑旋風又說:“我嘛,被人瞎了一雙眼,從此不見光明,後半生在黑暗中生活。我要挑了他的筋,廢了他的武功……”說着,唰地拔出一柄尖刀,殺氣騰騰地走到尹福面前。
尹福一陣心酸,心想:落在這個殺人魔王手裡,真是晦氣!我英雄一生,沒想到落得這般下場,皇上也救不出來了。
尹福想着,落下一行熱淚……
這時,只覺一股勁風颳來;勁風擊打着尹福的臉,使他睜開雙眼。只見黑旋風手中的尖刀飛向空中,黑旋風踉蹌了幾步,嵐鬆也被擊得連連後退。尹福覺得身子一陣輕鬆,低頭一看,身上的繩索齊齊切斷,自己沒有了任何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