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家康趕到賀蘭的家門口的時候,歷寧正蹲在門口惡狠狠的抽着煙,地上已經丟滿了菸屁股,菸灰沁入泥漿之中,足足鋪了一層。
土房裡頭傳遞出來一個女人的哭聲,悽慘無比。
“黃林這個王八蛋,老子真想現在就弄死他”,歷寧看到跑過來的李家康後,趕緊丟掉煙,跑了過來。
“又是黃林”,李家康已經大概猜測到了是怎麼回事了,估計是黃林叫賀蘭過去,賀蘭不依,黃林做了些齷齪的事,多半他手裡有賀蘭的把柄。
等進入土屋裡頭後,位於賀喜慶旁邊的一間房內,賀卡躺在牀上,眼神空洞,臉上毫無表情,眼角掛着一串晶瑩的淚珠,右手腕上一道醒目的白紗布上露出一抹殷紅之色,即便是有些陰暗的房間裡頭,也顯得分外刺眼。
坐在輪椅上的賀喜慶痛苦的揪着自己的頭髮,一張臉扭曲了起來,而賀蘭的母親張小翠,一個樸素的中年婦女趴在牀頭小心的撫摸着賀蘭的臉。
賀軍則在一個身穿警服的中年人指揮下,小心翼翼的在挪動着賀蘭的雙腳。
“李鄉長,你可得替我們家蘭蘭做主啊,這黃林實在太不是個東西了,一個黨委書記居然幹這樣的事情,要不是蘭蘭嘴裡說出來的,我簡直難以想象啊”,張小翠發覺了李家康的到來,嗚嗚咽咽的拿着一個牛皮袋遞了過來。
果然如此,黃林這個畜生居然拍了一組賀蘭的裸照以此來威脅賀蘭,一張電腦打印的紙張上面的字分外刺眼“臭**,不聽話,下場就是照片滿天飛,後果你自己去想象,現在的網絡已經非常發達”
“阿姨,你放心,這樣的歹徒一定要繩之以法,只是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之前,不要輕易去誹謗領導,免遭意外”,李家康安撫了張小翠以後,朝着牀鋪前走去,李家康當然知道這件事情是黃林乾的,因爲照片裡的背景和歷寧上次弄來的一模一樣,不過,從出於保護賀家的目的來說,逞口舌之快沒有任何好處。
“李鄉長……”,賀喜慶非常的頹廢,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從他的身上體現出來。
“賀叔,邪不勝正,公道在人心”,李家康非常鄭重的點頭,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還擊,不然的話,真的黃林就以爲他無法無天了。
既然無法從根本上打倒你,那就從你的根基上一個一個開始拔。
“賀蘭,我是李家康,你是一個堅強的人,爲了你的爸爸,已經犧牲了許多,任何困難都要頂住,你還有我們”,李家康走到牀前,緊緊的握住了賀蘭的手,李家康知道這樣的話說多了沒有意義,但是不說卻完全不能體現出給予賀蘭支撐的信心。
“嗚嗚”,賀蘭終於開口出聲哭了起來,整個人疲倦的朝裡頭翻過去,沒有任何言語。
“軍子,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李家康知道賀蘭很疲倦,所有的壓抑一朝爆發,確實傷神,把大夥都招呼出來以後。
身穿警服的警察終於開口了,“李鄉長,我是甘正”
這是有着一張國字臉的人,兩隻眼睛裡充滿了正義感,天生就是爲懲惡而生一般。
對於甘正的身份,李家康通過賀蘭的那張紙得知,他是大興鄉公安局的副局長,一個靠着成績走上領導崗位的優秀警察,沒有任何背景,屬於被黃林以及鄭子州排擠的對象。
“甘局,什麼都不用說了,你身爲警察,自然知道紀律”,李家康只是緊緊的握住了甘正的大手,突然間卻不想多說一句話,心很亂,也很痛,一種欲立馬把黃林這隻狡猾的狐狸給揪出來的心思油然而生。
“歷寧,去長歸”,李家康連頭也沒有回,直接朝着門外的吉普車走去,這一次去長歸無論如何都要有收穫。
“好嘞”,歷寧橫着身板,跟了上去。
吉普車飛快的奔跑在去往長歸市的路上。
李家康坐在副座上,心情非常沉重,賀蘭的事情讓他體會到了黃林的瘋狂,這完全就是一個敗類。
如果從政治上來說,能夠壓住李家康,靠的是實力與智慧,李家康要是輸了,那也無話可說,但是用手裡的權力去要挾威迫下屬,則是該死。
更何況,如今要想把籌劃中的龍陽區給徹底做好,那麼掃清黃林這個障礙是必須的前提,只是這個任務會是一個長期的鬥爭過程,而且是這是一隻把屁股掃得非常乾淨的老狐狸。
“歷寧,這次去拜訪你爸,不知道能有幾分希望?”,沉默了許久的李家康搖下了車窗,一股泥土的腥味衝了進來,讓昏漲的大腦輕鬆了許多。
“這個,不知道,我基本上住我爺爺那裡,很久沒有回去了”,歷寧也有些忐忑,提起他老頭子就跟老鼠遇見了貓似的。
“我睡會”,李家康白了一眼歷寧,這個活寶,躲得了初一能躲十五?
歷寧也沉默了起來,他能說什麼?如果不是李家康要求,只怕打死他也不會回去,所以,歷寧把回去後即將面臨的臭罵帶來的鬱悶全都發泄到了手裡的方向盤上,只差沒有把它給扭出來了。
歷寧的家裡位於長歸市老城區的公安局家屬樓裡,四周都是各個政府部門的家屬樓,作爲長歸曾經的政治中心,這裡顯赫一時,只是隨着新市政府的遷移才稍微沒落了一些,但是絲毫不用懷疑,這一片被參天林立的梧桐樹羣環抱的家屬樓裡隨便走出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都曾是這片土地上跺跺腳就要震動地面的人物。
在門口買了些禮品以後,吉普車慢慢的朝裡頭駛去,等它駛進了這塊地面才顯示出了它的卑微與寒酸,因爲到處都是各個車場裡最新款式的小車,嶄嶄齊齊的在道路的兩旁,分外打眼。
“黃林那個雜毛要是到這裡來,只怕連門口的門衛都不會鳥他,狗玩意,這次是我歷寧除暴安良來最窩心的一次”,歷寧有些憤憤不平的架着方向盤慢慢的開了過去,只是聽在李家康的耳朵裡覺得分外刺耳,真要是能夠像你認爲的那樣,那這個世界每天就亂套了,看誰不順眼,直接拉出去剁了就是。
在家屬樓最裡頭的一棟三層樓前,吉普車停了下來,歷寧歪着腦袋對着一樓的一戶人家道“那就是我家,我都快三個月沒回來了”
“虧你還好意思說出口”,李家康都懶得罵歷寧了,直接提起禮品朝歷寧家裡走去。
初次拜訪,儘管曾經救過歷寧的母親的性命,只是這次多少都有些企圖,以至於李家康有些忐忑。
“咚咚……”,李家康敲響了防盜門,而歷寧則躲在樓道口,探出頭小心的觀望着,顯然對他老子心裡有陰影。
“嘎吱”一聲,一個約七十來歲的老頭打開了門,老頭鶴髮童顏,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彷彿能夠洞穿一切,筆直的身杆顯示出了曾經戎馬生涯纔有過的軍人氣質。
“小夥子,你找誰?”,看着門外穿着樸素的李家康,老頭有些錯愕,心道,莫非是有錯了門的人?
而李家康通過觀察已經判斷出了這個老頭的身份,曾經名赫一時的長歸地委書記歷長空。
“爸,是誰呀?”,裝修簡單的房間裡傳遞過來一個讓李家康覺得分外熟悉的聲音,是劉姨劉梅蘭,緊接着,一陣拖鞋踏動地板的聲音響起,製造聲音的主人出現在了李家康的視線裡,約四十六七,體態豐腴,猶如一束牡丹一樣,雍容華貴。
“劉姨,你好!”,李家康禮貌性的鞠躬微笑,打了個招呼。
“哎呀,是你,李家康,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劉梅蘭覺得分外驚喜,一抹喜色出現在了臉上,趕緊跑過來接過了李家康手裡的禮品,責怪道“來就來,還破費幹什麼”,隨即又道“爸,去年就是他把我和清清給救出來的”
“李家康?”,歷長空爽朗的笑道“現在整個市委市政府裡傳得最熱火的政治新星嘛,誰都想見見,只是我沒有想到會是同一個人”
“歷爺爺過獎了”,李家康覺得有些頭大,這消息傳遞得太快了,還好只是一個副鄉長,沒有升官到市裡來,不然,那真成了動物園裡的猴子了。
“小子,進來吧”,歷長空大手一揮,招呼李家康進來後,正欲關門,歷寧躡手躡腳的走過來道“爺,我爸在嗎?”
“臭小子,你們一路的?不在”,歷長空有些吹鬍子瞪眼,本想敲歷寧的腦袋,擡起的手卻始終沒有打下來。
“嘿嘿……”,歷寧一聲乾笑,溜了進來,跑到她媽邊上,有些炫耀的說道“媽,李家康是我兄弟,怎麼樣,不賴吧,我現在在他手裡承包了保安業務,可沒有再打架了”
“真的!”,劉梅蘭感覺像聽到了天籟之音一般,跑到歷長空面前,道“爸,你這孫子終於開竅了,不再出去打架了”
“聽到了呢,我又沒聾”,歷長空也是有些唏噓,歷寧變成這樣,他是負有主要責任的,雖然這個家裡從來沒有說過,可是歷長空心裡還是非常自責的。
“家康啊,你是我們家的救星啊,救了我也救了我兒子,這分情,阿姨我記着了”,劉梅蘭非常激動,拉住李家康眼淚婆娑。
“阿姨,你別這樣,歷寧是非常有正義感的人,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方向,所以,我只是給了他一個方向而已,路還是他自己走的”,李家康對於這樣的事情非常爲難,說拒絕就有些做作,而要說好那就是感覺是來要好處的,可是從事實上來說,李家康卻不是爲私利而來。
只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歷長空沒有關緊的門,已經悄然被推開,一個男人站在門口已經把這一切都聽到了。
“李家康,如雷貫耳的名字,我早就聽說了啊”,如同炸雷一般的聲音響徹房間,聞聲望去是一個高大挺拔的漢子,長着一張孔武有力的臉。
是長歸市公安局局長,歷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