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福中不知福
陳寧是第一次去市委副書記姚向軍的辦公室，雖然陳寧在上任的時候，姚向軍曾陪同楊萬年一起送陳寧上任，但是陳寧和這個姚書記並不是很熟悉。
沒有打電話，也沒有預約，陳寧直接就來到了姚向軍的辦公室。姚向軍的辦公室就在楊萬年辦公室的樓下。
“你好，我是明山區的陳寧。”
首先，接待陳寧的是姚向軍的秘書，這個年輕的秘書有些詫異陳寧沒有任何預約，就冒冒失失地來找姚書記，稍微遲疑了一下後，對陳寧說道：“陳區長，您稍等一下，我去請示一下姚書記。”
不一會兒，秘書從裡間出來，一臉微笑的對陳寧說道：“陳區長，姚書記請您進去。”
“姚書記。”陳寧走進姚向軍裡間的辦公室時，姚向軍正在埋頭寫着什麼東西，擡頭看了看陳寧，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先坐一會兒，我馬上就好。”說完，又低頭繼續寫着。
說是馬上就好，但是陳寧一坐就是十幾分鍾。坐在姚向軍辦公桌前，陳寧心中不由的苦笑道：爲什麼領導在初次見下級的時候，總是會用這一招呢。這種情況陳寧已經經歷很多次了，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何曾不是如此呢，看來初次見面，晾一晾，藉機觀察可能是官場上的習慣吧。
終於，姚向軍停下了手中的筆，擡頭對陳寧說道：“陳寧同志，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陳寧連忙欠了欠身，擺出一副恭敬的笑容，對姚向軍說道：“姚書記，明陽的戴市長讓我轉達對您的問候，如果您什麼時候有空去明陽，戴市長說一定要好好招待您。”前半句是真的，後半句是陳寧加的。光轉達的一聲問候，陳寧覺得有些單調，索性就加了一句，反正戴金川和姚向軍是黨校的同學，關係不錯，如果姚向軍去明陽，戴金川肯定會熱情招待的。
果然，姚向軍一聽，臉上頓時露出了微笑，摸了摸頭頂稀疏的頭髮，說道：“這個戴金川，好久不見了，還是年初開兩會的時候大家碰過頭。不過，他也確實應該好好招待我，上次我去明陽的時候，他可是帶隊去歐洲考察，根本就沒見着。”
說着，看了一眼陳寧，帶着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對陳寧說道：“哦，對了，你是從明陽調來的，看來戴金川對你不錯呀。”
“我在明陽工作的時候，也幸虧碰到了戴市長這樣的領導，對我的教育和幫助很大。不過，戴市長也跟我說過，臨州也有象他一樣的領導，那就是您姚書記。”陳寧笑着跟姚向軍說了一句俏皮話。
“哈哈，你這個陳寧啊。”姚向軍指了指陳寧哈哈笑道：“難怪戴金川這麼看中你。行了，有什麼事情就說吧。”其實，戴金川早已經給姚向軍打過電話，讓他適時關照關照陳寧。姚向軍雖然不是周系的嫡系，但是他和戴金川的私交甚篤，他也知道陳寧曾經當過周長平的秘書，跟楊萬年的關係也不錯，既然戴金川開口，姚向軍也樂得做個順水推舟。
陳寧知道，姚向軍這算是接納自己了，連忙說道：“是這樣的，姚書記，我想從我原來工作的地方調一個人到明山來。”
“是什麼人啊？”
“新河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鄧六春。”
姚向軍一邊把鄧六春的名字和職務記下來，一邊問道：“你打算讓鄧六春到你們明山擔任什麼職務啊，這個鄧六春可是個副處級的幹部。”原則上，市委組織部從其他地區商調副處級以上的幹部，必須要落實具體的職務。
“姚書記，我們明山準備成立一個由政府控股的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我想鄧六春過來擔任董事長的職務，不過，還沒有經過常委會的討論。”陳寧看了看姚向軍小心地說道。
姚向軍一聽陳寧這話，心裡很明白，陳寧想用一個自己人擔任明山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的董事長。明山區關於這個苗木市場市場的建設方案，姚向軍也曾看到過，這麼大一個投資規模的建設項目，肯定看中的人不少。作爲這個方案的始作俑者，陳寧想安排一個自己人負責這個項目也是無可厚非的。姚向軍稍微沉吟了一下，對陳寧說道：“你們明山區大力發展苗木產業，是對傳統農業的一次改革，這和中央的大力發展新型農業，切實提高農民收入水平的精神是吻合的。作爲苗木產業非常重要的一環，你們區成立的這個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將來要起到的作用是十分關鍵的，選擇這個公司的董事長是一定要慎重的，市委組織部可以幫你們推薦優秀的幹部，不過，具體還要經過你們區委常委會討論通過。”
姚向軍雖然說得比較含糊，陳寧還是聽明白了，姚向軍同意幫助陳寧將鄧六春從明陽調過來，而且還將鄧六春以市委組織部的名義推薦給明山區委。雖說，一般區下屬職能部門的一把手原則上是由區委任命的，但是市委組織部也完全有權力進行推薦的，而姚向軍所說的經過區委常委會的討論，只不過是履行一個手續而已。下面區委常委會根本就不可能通不過市委組織部推薦的人選。如果通不過，那這個區的區委書記也就當到頭了，不服從組織安排可是大忌。
看到陳寧臉上陰晴不定的樣子，以爲陳寧還擔心在區委常委會上通不過，姚向軍笑了笑，補充了一句道：“放心吧，我會讓賀部長跟國榮同志打招呼的。”
“謝謝，姚書記，感謝姚書記對我工作的支持。”陳寧連忙醒悟過來，向姚向軍道謝。
“不用謝，加強基層領導幹部隊伍的建設，特別是重要部門的人事安排，市委組織部是有責任挑選和推薦優秀幹部的嘛。”姚向軍笑着對陳寧說道。
從市委出來之後，陳寧連忙給鄧六春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自己準備讓鄧六春調到明山來出任明山苗木市場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的董事長。電話那頭的鄧六春聽到陳寧這麼快就把自己調到明山區，感到非常的高興。
不過，鄧六春並不知道，陳寧讓他擔任的這個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董事長是什麼含義。在鄧六春看來自己調到明山去擔任一個企業董事長的職務實在是有些美中不足。但鄧六春也沒有流露出什麼來，自己本來就向陳寧表態過，只要能調到明山去，安排任何職務他都願意的。
既然，鄧六春出任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董事長基本上已經定下了，在第二天的區長辦公會上，陳寧出人意料的取消了研究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董事長人選的提名。本來準備大力推薦郝東的副區長田啓明愣住了，暗地裡盤算着推出自己人選的常務副區長毛偉傑也愣住了。最後，還是毛偉傑表示了自己的疑義：“陳區長，下週一就要討論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董事長的人選問題了，我們區政府難道就不提名了嗎？”
本來，在毛偉傑看來，雖然組織部也會提名，但是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董事長畢竟是作爲區政府直屬的一個企業的一把手，區政府的提名人選將很有可能在常委會上通過的。沒想到，陳寧卻臨時決定區政府不提名了，這讓毛偉傑在鬱悶的同時，感到非常的詫異。
另外三名副區長，本來苗木產業也不是他們分管的，雖然眼紅苗木市場這個建設項目，但是他們還不至於伸手撈過界。看到陳寧臨時決定區政府不提名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董事長的人選時，看到常務副區長毛偉傑和分管副區長田啓明着急的樣子，暗地裡都有點幸災樂禍。
聽到毛偉傑對自己的臨時決定表示疑義，陳寧看了看毛偉傑，微笑着說道：“偉傑同志，你是區委常委，如果你有合適的人選，完全可以在常委會上提出來嗎。”
毛偉傑一聽，頓時語塞，讓自己在常委會上提出來，成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尷尬的笑了笑說道：“陳區長，畢竟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是我們區政府直屬的企業，怎麼能不提名董事長的人選呢。”
“雖然是我們區政府的直屬企業，但是我們這個苗木市場的建設畢竟是個十幾億投資的大項目，這個董事長的人選還是非常重要的。我覺得還是在區委常委會上討論比較好。當然了，同志們如果有不同意見，儘可以提出來。”陳寧說着看了看與會的各個副區長。
田啓明雖然心裡對陳寧不同意區政府提名這個董事長的人選十分的失落，但是他如今畢竟是公開已經向陳寧靠攏的，當然不可能跟陳寧唱對臺戲。而另三名副區長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要麼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要麼就是裝着一副沉思狀。
毛偉傑一看，自己再爭下去已經沒有什麼必要了，也就沒有再表示什麼異議了。
陳寧看了看，大家都沒有什麼不同意見，不由的笑了笑，開始繼續下面的區長辦公會的議題。
姚向軍的速度很快，沒兩天的工夫，陳寧就接到了鄧六春的電話。
“陳書記，我的調職手續已經辦妥了，下週一到臨州組織部報到。下午我想過來看看您。”鄧六春在電話中興奮地說道。雖然在他看來，調到明山的工作崗位不太理想，但是董事長畢竟一把手，總比待在新河被人架空強。另外，來到明山就是在陳寧的手底下工作了，他相信如果有好位置，陳寧會幫他調動的。
“你下午就過來，新河那邊的工作交接好了嗎？”陳寧聽得出鄧六春興奮的口氣，便笑着問道。
“交接？根本就沒什麼可交接的，本來我的工作都已經被袁華提起來的那個副主任架空了，人家現在是巴不得我走了，好給他騰位置。”鄧六春說起架空自己的那個副主任，就有些不忿。
“行了，來就來吧，來了以後，我給你接風。”
“好咧，陳書記，我一到就給您打電話。”
下午三點不到，鄧六春的電話就打來了。
“陳書記，我到了，我估摸着現在到您的辦公室不太方便，所以我在臨州的一個酒店先住下了。”鄧六春畢竟也是一個老幹部了，冒冒失失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做的。
“好，你先休息一下。我現在手頭還有一些工作，下班後，我給你接風。”陳寧笑着掛斷了電話，看來這個鄧六春的確是在新河待不下了，調令一下來，就急不可待的趕來了。
下班的時候，陳寧對正幫着給自己整理辦公室的費明說道：“費明，待會你聯繫一下鄧六春，他現在正在臨州的一個酒店，你和孟剛把他接到宋嫂魚味館，今天我們一起給鄧六春接個風。”
“區長，這麼說，鄧主任也要調到我們明山來了？”費明有些驚喜的問道，其實費明很少這樣主動向陳寧打聽工作上的事的。不過，他原來在新河的時候，和鄧六春相處的比較好，另外，費明當初能成爲陳寧的秘書，不管怎麼樣，鄧六春還是出了力的。所以費明也一直對鄧六春心存感激。上次回新河，費明還特意請鄧六春吃了一頓飯。席間，鄧六春也向費明吐露了他在新河的種種不如意，和陳寧有意想把他調到明山的事情。現在一聽鄧六春來了，費明馬上聯想到鄧六春可能也要調到明山了。
陳寧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看來，你對你的這個老領導還是挺關心的嘛。”
“區長，我能有今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當了您的秘書，如果沒有當初鄧主任推薦我的話，我可能還在新河區委辦坐我的冷板凳了。另外，我也聽說鄧主任自從您走後，也一直不如意，他能調到明山來，我當然很高興。”費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陳寧的心裡不由的暗自點了點頭，自己的確沒有看錯人，費明確實很不錯。一個始終牢牢記住別人恩情的人，這個人就值得自己信任和重用。
“行了，快去吧，六春還等着我們請他吃飯呢，我自己開車過去就行了。”
費明走後，陳寧想了想還是給姚子晴打了一個電話。
“在忙什麼呢？”電話接通後，陳寧笑眯眯地問道。
“沒忙什麼，正準備下班呢，怎麼又要請我到你們家去吃飯。”電話那頭，姚子晴也是笑着回答道。
上次，姚子晴因爲陳寧一家都在臨州，去過陳寧家一次。懷孕後的張楠對姚子晴絲毫沒了以前的敵意，一個勁的請姚子晴以後多來家坐坐的，弄得姚子晴一下子倒是不怎麼習慣。
“不是。”陳寧笑着說道：“哦，對了，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快要成立了，你們這邊的總經理人選出來了沒有？”
“出來了，由望江集團的一名副總擔任這個公司的總經理，倒是你們政府方面董事長的人選定下來沒有？”
“下週一，開完常委會後，正式定下來。今天我是請你提前認識一下，未來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董事長。”
“是嗎，這麼說，你現在已經完全在明山站穩腳跟了咯。”姚子晴高興的說道。在姚子晴看來，陳寧跟自己說得這麼有把握，說明陳寧已經完全有把握操縱整個明山常委會了。
“什麼站穩不站穩的，這個董事長的人選，是由市委組織部推薦的，常委會不過是履行一下正常手續罷了。”陳寧當然明白姚子晴說的站穩腳跟的意思，笑着說道：“行了，我現在過來接你。”
再說，費明從陳寧的辦公室出來之後，就馬上聯繫了鄧六春，得知鄧六春住的酒店地址後，直接和孟剛駕駛着陳寧的二號車去接鄧六春。
來到酒店後，鄧六春已經在酒店大門口等候了，看到費明和孟剛一同過來，鄧六春很高興，費明和孟剛都是自己的老部下，又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
“鄧主任，您好。”在費明下車跟鄧六春握手的同時，孟剛也興沖沖地下車給鄧六春打開了車門。孟剛給陳寧當司機，當初也是鄧六春給陳寧推薦的，所以，孟剛對鄧六春也一直是心存感激的。
“孟剛。”鄧六春也是十分親熱地拍了拍孟剛的肩膀坐進了陳寧的奧迪a6。
“還是，你們明山有錢啊，區長都坐上奧迪a6了，跟我們明陽的市領導一個水平了。”鄧六春坐在車裡不無感嘆的說道：“費明啊，你當初跟着陳書記一塊兒到明山算是走對了。如今還是明山區府辦的副主任吧？”
“老領導，您不是也要到明山來了嘛，今後我們又要一起工作了。”費明也笑着說道。
鄧六春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後悔自己當初沒有第一時間跟着陳寧一塊兒到明山來，現在好位置都沒有了，自己調過來不過是個企業的董事長。
“孟剛，你現在怎麼樣，和你那個大葉鄉的女朋友結婚沒有啊？”鄧六春沒有和費明就工作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轉而岔開話題，笑着向正在開車的孟剛問道。
“鄧主任，我如果結婚，怎麼可能不通知您呢。還沒呢，不過估計也快了。”孟剛樂呵呵的說道。
“鄧主任，孟剛現在可是準備把家安在明山了，對不對呀，孟剛。”費明也在一旁笑着說道。
“是啊，託陳書記的福，我女朋友現在在姚董的明東房地產公司工作，我們等明山新城區的房子造好後，就在這裡買套房子後，再結婚。唉，我只是一個小司機，還不夠級別分房子，哪象我們費主任，不用自己買房，公家分的。”孟剛和費明大家平時的關係很好，今天在兩人共同的老領導面前，孟剛故意裝出一副妒忌費明的樣子。
看着自己的兩個老部下跟着陳寧一起來到明山，如今生活和事業都挺得意的，鄧六春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自己好歹也是個常委，副處級的幹部，雖然調到明山來了，但是給的位置不過是個企業的職務。
聽到鄧六春嘆氣，費明一愣，他知道鄧六春在新河呆的並不開心，如今調到明山來，應該高興纔是，怎麼又嘆氣了呢？
“鄧主任，怎麼了，又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費明詫異的問道。
“唉，沒事，我剛纔是羨慕你們跟着陳書記來得早，如今都是順順利利的，我還不知道怎麼樣了。”鄧六春嘆了口氣說道。
“怎麼，難道您調過來，沒有給您安排具體工作嗎？”費明更加詫異了，按道理象鄧六春這種副處級級別的幹部，組織部門調過來，肯定會安排具體職務的。”
“那倒也不是。我還沒有正式報到，不過，聽陳書記說，暫時把我安排到一個企業當董事長。”
費明一聽，心裡頓時一動，連忙緊張的問道：“是什麼企業？”
鄧六春對費明這麼緊張，一愣，隨口回答道：“是一個叫什麼苗木市場投資什麼公司。”
“什麼？”費明一聽頓時驚叫了一聲，說道：“原來馬上要成立的苗木市場投資經營管理公司的董事長，陳區長是安排您來擔任呀。”
鄧六春被費明這麼一驚一乍的，弄得有些糊塗了，在鄧六春的印象裡，費明是個挺穩重的人，很少會像今天這麼失態，奇怪的說道：“怎麼了，不過是個企業的一把手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嘛。”
“不過是一個企業的一把手，鄧主任，您該不會是爲了去擔任這個企業的一把手不高興吧。”
“那倒也不是，陳書記能把調到明山來，我已經很感激了。不過就是調到一個企業工作，總是有點美中不足。”
“美中不足？鄧主任，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