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陣是個什麼場面,小道士終於見識到了。
契丹戰士氣勢沖天,大齊騎兵也不差,雙方不用開打,只在草原上這麼一列陣,就讓小道士歎爲觀止。和真實場景相比,電影電視裡特技做出來的鏡頭根本不夠看。
其實雙方的人數並不多。
楊旭否決了最初的提議,沒有讓皇帝帶領全部大軍出關,一來人數太多牽扯太大,二來也沒什麼用處。他和使者商議了一下,決定雙方只帶五千兵馬。
大齊的五千人都是騎兵,而且是邊關騎兵,經常和打草谷的契丹人對戰的那種。這五千騎兵或許在戰鬥力上不如從小騎馬的契丹人,但馬術也是非常精熟的,並且意志堅定,保護皇帝逃跑肯定沒問題。
耶律宗全就沒準備打仗,當然不會反對。
要是按他的想法,最好雙方只帶侍衛見面,那才方便商議事情呢。
大齊這邊,大力營一千人全部騎馬,其中五百人夯昊槍已準備就緒,排在隊伍最前列。大力營前方是皇帝儀仗,五十幾名侍衛高手保護左右。
契丹就簡單多了,耶律宗全和手下一樣騎在馬上,身邊只有寥寥幾個武士保護,而且離主力老遠。
這就叫藝高人膽大,契丹皇帝可不怕衝鋒陷陣。
孫蒙伸着脖子觀察耶律宗全,不甘心地說道:“咱又讓人家比下去了。”
身邊的秦行之擺手:“行了胖子,安全第一,咱是文明人,分分鐘幾百萬上下那種,他那是窮橫。”
耶律宗全當然也在觀察孫蒙,見孫蒙長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個弱雞,忍着心中的鄙視,高聲叫道:“對面可是大齊皇帝?”
聲音十分洪亮。
孫蒙不肯示弱,用力吸了口氣,扯開嗓子大喊:“正是朕!”
可惜效果不算太好,聲音略有些尖。
耶律宗全哈哈大笑:“契丹建國以來,還從沒有大齊皇帝來過。朕覺得你很不錯,身爲皇帝就該經常出門走走,打打獵,玩玩鷹,會會朋友。你我兩國君主,應該常來常往。”
“朕也是這麼認爲的!”
“今日你我草原相見,朕十分高興。”
“朕也很高興!”
“此時此刻,你我當飲酒。”
“正有此意!”
“朕還要讓契丹武士爲陛下獻藝助興。”
“朕也準備了好節目!”
孫蒙喘着粗氣對秦行之抱怨:“可累死我了……這傢伙怎麼就能有那麼大嗓門,難道專門練過?”
秦行之攤手:“遊牧民族嘛,牧馬放羊的,吆喝起來根本停不下來,你別跟他鬥這個呀。”
“孫子纔跟他比嗓門呢,你以爲我願意喊?我們離得太遠,不喊他聽不到哇。要不,咱往前挪挪?”
“還是不要吧,楊大人他們不會同意。”
正說着,對面一騎快馬疾馳而來,馬上的武士手裡託着個皮囊,在孫蒙前面翻身一躍,輕輕巧巧的跳到地上,單膝跪地,將皮囊舉過頭頂:“我家陛下請大齊皇帝喝酒。”
孫蒙一揮手,侍衛將酒拿過來。
楊旭低聲吩咐了一句,專門挑出的軍中騎術高手也驅馬奔向契丹人,將早就準備好的酒獻給耶律宗全。
這邊孫蒙的侍衛們正在驗毒試喝呢,耶律宗全已經拍開蓋子,把酒罈子一舉,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來。
孫蒙登時大怒,向侍衛招手:“別驗了,趕緊給朕送過來!”
侍衛很爲難,只好求助的看向秦行之。
秦行之鄙視地說道:“胖子,道爺發現你有個愛攀比的壞毛病。和道爺攀比也就算了,所謂見賢思齊,我如此高尚,你忍不住向我看齊也能理解。和一個野蠻人你攀比什麼勁?再說了,有沒有毒先不說,你知道那酒好不好喝,萬一又酸又澀,難道你也打算一口氣灌下去?”
孫蒙嘟囔:“朕不能讓他小看了。”
“笑話,能喝酒算什麼本事?他還很能打呢,你打算和他過過招還是怎的?”
孫蒙默然不語。
即使仍舊不服氣,孫蒙也知道小道士沒說錯。至少,讓他和耶律宗全一樣,一口氣將一罈酒灌下去……別逗了,就算那是一罈子水,他也做不到。
侍衛終於走完流程,給皇帝斟了一杯酒。
孫蒙一飲而盡,咂吧着嘴說道:“小道士你說得沒錯,這酒雖然不能算酸澀,也說不上有多好。”
這時耶律宗全喝光了罈子裡的酒,把罈子用力往地上一摔,用示威般的眼神睨視孫蒙:“大齊皇帝爲何只喝一杯,可是我契丹的酒不合胃口?”
孫蒙訕訕笑道:“朕其實不愛喝酒。”
“陛下說什麼?朕聽不見。”
秦行之嘆口氣,阻止孫蒙準備扯嗓子大喊的動作,衝對面打個稽首叫道:“契丹皇帝你好,大家民族傳統不一樣,我們中原人喝酒,喜歡慢慢品嚐。”
小道士闖蕩江湖,經常要和老道一起裝神弄鬼,嗓子也是練出來的,平時不用,不代表不能把聲音變得洪亮。
耶律宗全皺眉:“你是誰?朕和大齊皇帝說話,你有什麼資格插嘴,大齊人都這麼不守規矩嗎?”
秦行之理直氣壯:“別鬧了,貧道是方外之人,平生就不知規矩爲何物。我倒是想問問,你們契丹不種糧食,這酒又是從何而來?”
耶律宗全看了看孫蒙,見他神色如常,彷彿秦行之替他對答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暗中猜測小道士身份的同時,隨口答道:“這是高麗人釀的酒。”
“高麗酒……哪來的?”
耶律宗全樂了:“你猜。”
秦行之恍然大悟:“明白了,搶的唄。”
耶律宗全搖頭:“搶?不不不,這可不是搶,這叫做打草谷,是很高貴的一項狩獵活動,就像你們大齊喝酒要慢慢品嚐一樣,是我契丹民族傳統。”
秦行之讚歎:“頭一次聽人把搶劫說得這麼清新脫俗。我有個朋友就做不到這麼不要臉……呃,總之貧道十分敬佩。”
耶律宗全知道秦行之在諷刺他,然而並不動怒,嘲笑的看着小道士:“你們大齊人理解不了打草谷的高貴,這並不奇怪。咱們契丹人還不明白,漢人皇宮爲什麼要養一羣沒卵子的太監呢。男子漢大丈夫,靠真本事降伏女人才是正道,怕她們勾三搭四,乾脆別用男人伺候啊,何必如此糟踐人?”
秦行之回答不能。
狡辯當然沒問題,可秦行之其實是贊同耶律宗全的說法的,發明太監這個職業的人絕對是個變態。
耶律宗全見秦行之不說話,頓時得意洋洋:“沒話說了?不是朕看不起漢人,你們老愛搞這些奇怪的玩意兒,一到真刀實槍上陣就軟了。”
秦行之嗤的一聲笑了:“陛下這話就不對了,別人我不清楚,至少貧道就喜歡先講道理。道理講不通了,我纔會動刀子,這叫以理服人。”
“哦,那如果你講不過對方呢?”
“不可能,胡攪蠻纏道爺怕過誰……呃,假如講理講不過對方,那就用刀子逼着他聽我的道理唄。”
耶律宗全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小道士你很有意思,大齊像你這麼通情達理的人,恐怕不多吧。”
“陛下也挺有意思,能把通情達理這個詞兒,用得這麼貼切的契丹人,我猜應該更罕見。”
耶律宗全擺擺手:“酒也喝了,儘管有些不過癮……現在,爲了表達對大齊皇帝的敬意,且讓朕的勇士向你家皇帝獻藝。”
一羣契丹人驅馬而出,在雙方中間做各種特技動作。契丹人從小在馬背上長大,騎術確實極爲厲害,特別是這些挑選出來的高手,人馬合一就是用來形容他們的。
表演結束,得意洋洋的返回本陣。
大齊這邊當然也有相應的節目,騎術咱們比不了人家,可咱有大內高手啊。十幾個大內侍衛在中間地帶表演對打,專挑令人眼花繚亂的複雜招式,時不時還要蹦起老高,在空中輾轉騰挪。
總體來說,雙方算是不相上下。
要知道,高超的騎術特技也好,精妙的武功招式也罷,其實都注重表演,並不適合大軍作戰。兩軍對陣,武功基本施展不開,也就是反應能力有所加成。同樣,高速衝鋒下,騎術特技也沒多大用處。
契丹方面又派出一些人,表演摔跤。
楊旭和趙輝祖面面相覷,心說這還沒完了?
按他們的推測,契丹皇帝說是隻來會會孫蒙,可身爲皇帝哪能個個和咱家陛下一樣不着調,他肯定要問大軍壓境的原因。那纔是他來的真正目的,喝酒獻藝就是個由頭,差不多就行了。
因爲楊旭的判斷失誤,大齊就準備了一個節目,等對方表演完,可就要傻眼了。
楊旭走近秦行之,把事情說了一遍,看着他說道:“小道士,你來想想辦法。”
“爲什麼是我?”秦行之不解。
“因爲你有急智。”楊旭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態。
秦行之沒好氣地說道:“急智我確實有,有趣的表演項目我也不缺,可這一時半會兒的,我也沒法組織人手呀。難道你還想讓我親自上陣,表演跳大神?”
楊旭摸着鬍鬚:“跳大神……似乎也不錯。”
“不錯個毛,聽不懂道爺在說反話嗎?我纔不幹呢。”
“小道士幫幫忙,大齊輸一陣,你臉上也不好看。”
“我發現你們這些大臣世界觀有問題,這又不是比賽,講什麼輸贏勝負?沒準備項目,那就安心看人家表演唄,我不覺得這算丟人。”
正在這時,摔跤表演結束。
契丹人都往回走,只有一個大漢留在原地,衝大齊這邊吼道:“兀那道士,可敢和你家爺爺比試一番!”
楊旭頓時大樂,讓你小道士不肯想辦法,人家可找上門來了,就不信你願意做縮頭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