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憐兒說到熊六梅的風姿,衆人都會意的笑起來。
熊六梅問道:“二柱子,當時老子真那麼說了?”
“大當家的,這才幾個月時間,您就忘了?”二柱子說道,“你自然是那麼說的,當時把那陸大郎氣得,臉都白了。”
“不然不然,老子怎麼會不知夫人是個美人兒?這娘們兒……”熊六梅伸手摸了一把沈憐兒的臉蛋兒,“老子當時一眼就看中了,還用問你們?”
您說什麼就什麼吧,犯不上跟你較真。
衆人明知自己這位大當家在某些事上一直糊塗着,又不敢給她說明白,只能暗中嘆息:可惜了一個千嬌百媚的沈憐兒,咱們山寨誰得了都比大當家霸着強啊!
後面的事山賊們都清楚,但秦行之師徒不知道呀。
“大當家的,先讓沈小姐說完可好?”
“沒問題,夫人繼續說,讓小道士聽個過癮。”
熊六梅大呼小叫,氣壞了陸大郎。
陸大郎知道雲門山有三座山寨,其中黑虎寨和野狼寨都算是不錯的,雖然在大齊朝的大環境下生意並不好,至少不像飛熊寨那麼悽慘。
飛熊寨基本上成了綠林道的笑話。
首先他們的大當家是個女人,這在江湖上很少見。
最主要的是,飛熊寨過得窮困潦倒。試想做山賊卻成天吃麪餅子,輕易見不到幾塊肉,這還叫綠林好漢嗎?大家冒着砍頭的風險做土匪,可不是來吃麪餅子的。大口喝酒、大碗吃肉,這纔是他們應該有的人生追求。
從概念上來講,“綠林”是“江湖”的一部分。
綠林人物,指的是江湖上專門從事打家劫舍等違法勾當的那些人,比如山賊,又比如陸大郎這樣的人販子。
江湖的概念可就大了。
秦行之師徒倆到處忽悠人混飯吃,算是江湖中人。鏢行、武林高手、和尚道士,都算是江湖人物。某種意義上,百花閣的姑娘們也算是江湖人物,甚至朝廷中的官員,也可以說他們是江湖人士。
所謂“我不在江湖,江湖就在我身邊”,誰又敢說自己不是混江湖的呢?
但所謂的綠林好漢,至少在大齊是被人不齒的。好漢的稱謂是他們美化自己,其實就是一些土匪殺人犯。
無論平時多麼窮兇極惡,大家見了同道還是要互相照顧一下的。
因此陸大郎選擇走雲門山,有他自己的道理,他好歹也是綠林中的一號人物,山賊們總會給他一點兒面子的。他雖然沒見過熊六梅,卻對熊六梅從心底看不起,當山賊當成熊六梅那種熊樣的,顯然不是什麼有本事的人。
這樣的山賊頭子,更得給自己面子了。
誰成想熊六梅完全不管綠林道義,居然要搶沈憐兒!
“當家的這是準備撕破臉了?在下雖然不才,卻也有幾個朋友,你若是欺人太甚,小心在綠林中混不下去!”
熊六梅樂了:“老子能在綠林混,可不是靠誰給面子。”
“在下和黑虎寨的大當家雖然沒見過面,但還有些交情,你……”
“我去你的黑虎寨,去你的交情!”熊六梅大怒,舉起鋼刀用刀面拍打陸大郎的臉,“老子最煩別人提起黑虎寨和野狼寨了,你不知道嗎?啊,說呀,你倒是說話呀。”
噼裡啪啦聲中,衆人捂臉。陸大郎被拍得牙齒掉了幾顆,滿嘴冒血,如何說話?
咱們大當家畢竟是女人,做事有點情緒化……
陸大郎這個窩囊啊,他不是不想躲,可熊六梅的動作他根本躲不開。這個人販子沒有武功,因此見到國字臉“點穴”打暈沈憐兒纔會那麼吃驚,生怕被國字臉黑吃黑。熊六梅卻是有武功的,比當初她老爹飛天熊還要厲害呢。
熊六梅發泄了一通,厭惡的看了一眼滿嘴血沫的陸大郎,把鋼刀扔給二柱子:“給老子擦乾淨,真他媽噁心,這混蛋怎麼就不反抗呢?”
二柱子心說就您這暴脾氣,誰來得及反抗啊。
陸大郎呸的一聲吐出嘴裡的血,含糊不清地叫道:“臭女人,瘋子!”
熊六梅作勢要打,陸大郎連忙往後躲,惹得衆人大笑。
陸大郎心中非常羞憤,暗中下定決心,一定要讓熊六梅付出代價。自己打不過熊六梅,可自己有朋友啊,就不信這個女山賊能打得過衆人聯手。不過……目前的情況卻不能硬撐了,明擺着自己幹不過人家,估計沈憐兒是保不住了。
可是你一個女山賊搶什麼壓寨夫人,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奇聞!
熊六梅接過二柱子擦乾淨遞過來的刀,說道:“你去把小美人兒扶下來,送到山上,老子今晚就要洞房花燭。”
二柱子表情古怪的答應一聲,走過去攙扶沈憐兒。
事情發生了這麼長時間,沈憐兒愣是搞不明白狀況。被人販子賣了,和被山賊劫上山做壓寨夫人,哪個更慘真不好說,應該都不怎麼樣。可是給一個女山賊當壓寨夫人,似乎要稍微好點兒?
陸大郎沉聲說道:“既然你不顧江湖道義,在下也沒什麼好說的。但這就有點欺負人了,想要搶女人就明說,非說什麼給自己當壓寨夫人,你是女人呀!”
“女人怎麼了?”熊六梅問道。
請注意,這是一個疑問句,熊六梅是真不明白。
“女人怎麼了?女人自然不能……”
旁邊的山賊一看不好,掄起棒子砸向陸大郎:“閉上你的臭嘴!大當家要做什麼,用得着你指指畫畫的?”
咔嚓一聲,棒子砸在陸大郎另一邊臉上。
陸大郎流年不利,嘴裡的牙齒基本上沒剩多少了。
熊六梅還問呢:“他什麼意思?”
“大當家的別聽他胡說八道,他是夫人被搶了氣急攻心。”
“哦……”
“當家的,咱們這就回去吧,錢也有了,夫人也得了,收穫不小啊。”
“等一下,我還有幾句話要說。”
熊六梅遠遠對嘴裡冒血的陸大郎說道:“你這黃板牙老子看着就不順眼,但咱們飛熊寨還是講規矩的,我不殺你,你如果想找回場子儘管來,但有個事兒我得跟你說清楚了:你可以找任何人幫場子,就是不能找黑虎寨野狼寨的人,否則下次見面,老子立馬捏碎你的蛋蛋,把你扔到山澗中喂野狗。聽到沒有?”
陸大郎爲了自己碩果僅存的牙齒着想,憋屈的點了點頭。
心中卻不以爲然,等老子找來人就是你這臭婊子的死期了,你管我找誰呢。
嗯,這女山賊雖然暴力,看身形卻別有一番風味,到時候卻要樂呵一番纔是。賣給青樓就別想了,賣給誰那都等於給人家送催命符。
一羣人押着沈憐兒走了,只留下陸大郎和趕車的馬伕。
“爺,上路吧?”馬伕小心翼翼地說道。
陸大郎吐了口血沫子:“走個屁,貨都沒了!拐回去,咱們還回三江縣城。”
“您應該是打算找朋友來吧……三江縣沒有道上的朋友呀。”
“我知道,但三江縣也不是沒高手。”
陸大郎想起國字臉的“點穴”功夫,覺得他應該比熊六梅厲害。點穴可是傳說中的武功,不是一個普通江湖人物就會的,至少在陸大郎認識的朋友中,能打的不少,卻沒有一個人會點穴。
國字臉是高手無疑,卻明擺着是個貪財鬼,只要自己答應出錢,不怕他不願幫忙。
陸大郎手裡的現銀不多,做他這種買賣的,一般只帶着正好夠買貨的銀子,這叫“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裡”,但他可以隨時到票號憑印信和約定好的暗語取銀子。
兩人調轉方向,原路返回。
然而今天註定是陸大郎的苦難日,兩人走了半個時辰,身後呼啦啦衝上來一羣人,又一次把他們的馬車給圍住了。領頭的漢子,正是熊六梅身邊的二柱子。
陸大郎叫道:“錢也給了,女人也被你們搶了,你們還要幹什麼?”
二柱子陰陰一笑:“少了一樣。”
“什麼?”
“你倆的命!”
說完三個字,二柱子唿哨一聲,衆山賊撲上去,棒子和鋼刀一起招呼兩人。
陸大郎做的是拍花販人的技術活,哪裡是這羣山賊的對手?馬車伕更不用說了,兩人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一通亂刀砍死了。
“搜銀子,把屍體拖走扔了,馬車咱們沒用,這匹馬可以殺了吃肉。”二柱子吩咐道。
山賊們很快便把現場處理完畢,陸大郎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雲門山中。
有山賊說道:“二當家過於小心了吧?”
“你懂什麼?咱們這羣人裡,只有二當家認識幾個字,再說二當家當年跟着老寨主打劫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他的經驗是白給的?那傢伙擺明了準備找道上的朋友來踢山,這叫做防患於未然。”
“這人就是個軟皮蛋,他朋友能有多大本事?以大當家的武功,會怕他們?”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罷了。”二柱子擺出一副智者的樣子,“二當家的意思,是咱們丟不起人呀。”
“二柱子哥真有見識,你給解釋解釋唄。”
“你想啊,大當家要娶壓寨夫人,這事兒傳出去,咱們還能擡起頭來嗎?”
“對呀!”衆人恍然大悟,“是不能讓那小子亂說,殺了乾淨。”
“大當家爲人爽快,對兄弟們也沒的說,就是這一樣她總是弄不明白,咱們做手下的不敢給她講,卻也不能讓大當家被外人笑話。是不是這個理兒?”
一個山賊咂巴咂巴嘴,不甘心地說道:“二柱子哥說的沒錯……只是,那小美人兒跟着大當家,也太浪費了。”
“放屁,大當家高興就好!我告訴你們,誰敢打那個女人的主意,不用大當家出手,老子先捏了你們的蛋蛋。”
衆人腦袋一縮,連連說不敢。
二柱子心中卻忍不住浮想聯翩,他扶着沈憐兒下車,又一路把沈憐兒扶回山寨,雖然只是表面接觸,對這個沒見過多少女人的山賊來說,也是個巨大的誘惑。但二柱子對熊六梅的忠心卻不是假的,連忙穩住心神,告誡自己不要瞎想。
除非有天大當家的自己明白過來了,否則老子一定替她保護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