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還有……想不到小邱醫院附近一家門臉不算很大的小店裡的各種蛋糕很好吃,我一口氣點了四隻,已經吃掉兩隻。奶茶也很好。什麼時候帶你來。”
安迪終於還是疑惑地問了出來,“你一個人吃?”
“是……唔……對不起。”樊勝美原本一直堅持微笑着說話,但說到這兒,忽然情緒大亂,眼淚直溜溜地涌了出來,趕緊結束通話。她迅速地趴入臂彎裡,埋頭流淚。而旁邊的店員則是瞭然地竊竊私語,一口氣買四隻甜品吃的女孩,必定心中藏滿心事。
“這人……受刺激了?”
“買房子真買出大問題了。跟她平常說話的口吻幾乎不一樣了。我也好奇死了,後天吃飯到底要怎麼吃啊。”
“我怎麼感覺她是從一齣戲跳到另一齣戲?她這人一舉一動總像是等着別人來欣賞,太擺姿態。”
“美女!當然期望成爲衆人的中心。”安迪給曲筱綃發去改期短信。“買房子爲什麼會買出大問題?給我普及一下。”
安迪成功將包奕凡的注意力從他媽媽那邊引開。但隨着包奕凡這個房地產商家的富二代說起尋常人家買房的種種秘辛,變成她的注意力成功被包奕凡攝走。
她將一個個事例與樊勝美的境遇對比,沒等後天聚餐,她已經將事情明瞭個不離十。後天真的會批鬥王柏川?若如此,安迪打算以後冷淡了樊勝美,猶如她一向如此對待邱瑩瑩。
邱瑩瑩盼啊盼,望啊望,終於等來爸媽出現在病牀前。爸媽的問候是親切的,當然也是壓迫性的。邱瑩瑩抱着媽媽痛哭流涕,都沒工夫回答。好不容易,她漸漸止住哭泣,耳聽得媽媽與爸爸說:“收拾得倒是挺乾淨的,大城市醫院護士也管收拾?”
邱瑩瑩斷斷續續地根據樊勝美的指點道:“是應勤媽媽收拾的。”
“應勤媽媽是誰?我們去謝謝她。”
“我說了你們別怪我,應勤是我男朋友,他們一家已經都認可我了。他跟我一起受傷,就躺在隔壁。”
邱家父母都愣住了,消息太突然,短短几句話信息量太大,他們需得好好反芻一下,邱父才道:“你從沒提起過啊?怎麼受的傷,爲什麼不通知我們家?那小夥子是什麼人,好好的爲什麼跟人打架?”
“我們好好地在飯店吃飯,結果衝進來幾個人追着揍我們。幸好應勤保護我,他受傷更嚴重,還不能起身。”
“平白無故,好好的吃飯,爲什麼要找你們碴兒?那小夥子到底做什麼的,欠人情還是欠人錢了?”
“應勤是很好的計算機工程師,技術人員,很文氣,你回頭去隔壁看看就知道了。”
邱父立刻站起來欲走。邱瑩瑩忙喊:“爸爸,先聽我講。你坐下啦。”
邱父一向很寵女兒,只得收起風風火火,又坐回原處,“爸爸去看看他,順便謝謝他媽。人不能不懂規矩,你受傷不通知我們,卻讓小應媽來伺候,太不懂事。人家是長輩,懂不懂?我們來看你,當然要趕緊先過去謝她,別讓她幫大忙了,還得聽到聲音先來看我們。這是做人道理,你學着點。你快說吧。”
外面走廊上,應母果然是聽到隔壁哭泣就警覺地趕了過來,聽得邱父這麼說,不禁讚許地點頭,轉回應勤病房裡去。
邱瑩瑩輕聲道:“我很喜歡應勤,一定要他。你們千萬幫我拉攏他們一家。他爸爸是工人,媽媽是小學老師,是好人家。他自己有好工作,已經有海市戶口,還買了房子車子,都他自己掙錢買的,他是個好青年。我跟他在一起很不容易,爸媽千萬要幫我。”
邱家父母面面相覷,覺得自家女兒如花似玉,也很不差。但見女兒如此哀求,只得答應。但邱父道:“你也不能太委屈,要不然以後到了他們家就直不起腰了。你一個黃花大閨女肯做他們家的人,他們也得知足纔是。”
邱瑩瑩心裡一緊,掀開被子道:“行了,我們一起過去。我能走,已經去看過應勤兩回了,別擔心。總不能讓你們過去什麼人都不認識,摸錯病牀白讓人笑話。”
邱家父母雖然不捨得女兒扶傷領路,可邱瑩瑩堅持要去,他們也沒辦法,邱母將凳子拿上,一家三口一起去應勤那兒。可臨出門,邱母嘀咕:“論規矩,都是男方先上女方門的,我們這麼送上門去,會不會被人看輕賤了?”
邱父想了想,“特殊情況,到底人家媽媽照顧我們瑩瑩這麼多天了,再要她先上門說不過去。”
一家人浩浩蕩蕩來到應勤的病房,一看見應勤的臉,就知道果然沒錯,這是個文氣的書生。兩位大人才放下心來,與應母寒暄。應母早已搭好活動牀,熟練地扶邱瑩瑩坐下。邱家父母見此更放下心來,與應母互相介紹。
寒暄過後,邱父便轉入主題。“兩個孩子的事……”
“啊,正打算等我們應勤好了出院後跟你們商量,你們來了就太好了,我們外面找地方說話,這兒讓給兩個孩子。”
邱瑩瑩大驚,但她不敢出言阻止,眼睜睜看着父母跟應母出去。應勤見了道:“別怕,我們家大局已定,只要你爸媽不反對就成了。”
邱瑩瑩卻是心驚肉跳,不知道應母會對她爸媽說些什麼。她緊張地看着門口,“你說,他們會商量什麼?”
“你這麼緊張,會不會是你爸媽反對?別,我們把他們喊回來,當着我們面說。”
“對啊,我們的事情,怎麼可以不讓我們參與。你嗓門大,你喊。”
應勤扯起嗓門喊她媽,可喊了三聲,什麼應答都沒有。“他們可能去什麼地方坐着說話。算了,別瞎操心了,爸媽不會害我們,放心。”
邱瑩瑩心裡卻藏着老大一個鬼,怎麼可能不提心吊膽。她心神不寧地與應勤聊着天,兩眼卻大多數時候盯着門口。
過了好一會兒,卻見邱父黑着一張臉,黑旋風似的颳了進來,鐵塔似的在邱瑩瑩面前一站,“應家伯母說的事是真的?”
邱瑩瑩心裡一沉,問:“什麼?”
“你亂七八糟的事?”
邱瑩瑩腦袋裡嗡的一聲,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看看門口隨後進來沉着臉的媽媽,還有一如往常的應母,說不出話來。邱父見此,便知應母沒撒謊,氣得撩起大掌就給了邱瑩瑩一個耳光。邱母一看,幾乎是以超越極限的動作撲上來,攀住邱父的手臂。但邱父以另一隻手指着邱瑩瑩罵:“從小到大,啊,從小到大,我從不捨得動你一個手指頭,從來苦口婆心教育你規矩,可看看你給我做出什麼……什麼事來,我都沒臉見人。你還想瞞我,你也知道羞恥?知道我來會戳穿你?我,還有你媽,從小是怎麼教你來着,啊?我們一向教你守規矩,要聽話,要勤快,你呢?你倒是說,你到底怎麼回事?說啊,說啊!”
邱母苦苦阻止,邱瑩瑩早捂着臉哭得淚眼婆娑,都看不清她爸猙獰的臉。應勤在一邊不斷喊:“別打,別再打了,傷到小邱。她已經認識錯誤了。”
連應母都上來嚴肅地道:“邱師傅,咱不提倡體罰,再說小邱還住院着呢,經不起,再打壞了可怎麼辦。”
邱父喝道:“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回自己病房去。”邱父留下邱母,讓協助應母打掃收拾,伺候更重傷的應勤,他硬是橫眉豎目地押着邱瑩瑩回到自己病房。
邱瑩瑩不敢反抗,她從沒見過這麼兇的爸爸,她看看應勤,應勤只能央求:“邱伯父,別打小邱了好嗎?求你。”
邱父從鼻孔裡重重地哼出一聲氣來,說了聲“你是好小夥子”,還是押着邱瑩瑩義無反顧地走了。
邱瑩瑩哭哭啼啼摸着牆根往自己病房走,纔剛走進自己病房,就被爸爸輕柔地橫抱起來,輕輕放到病牀上。邱瑩瑩驚呆,眨着眼睛,睫毛扇着淚水,驚慌失措地看着她爸,見她爸又伸手過來,她驚恐地扭頭避開。
邱父卻嘆道:“打痛了沒有?打你臉上,爸爸心裡更痛啊。可爸不能不這麼做。讓爸看看。”
邱瑩瑩再度目瞪口呆,傻傻的被她爸的手托住她的後腦勺,轉過她的臉細看。
“看得出,應家人看不上你,以爲你沒規矩。爸爸也很生你氣,但爸爸知道你不是壞孩子,你肯定是腦袋發昏做錯一件大事。可爸爸得讓應家人知道,我們邱家孩子是有規矩的人,年輕人總有做錯事的時候,一次犯錯可以原諒,應該原諒,不能再追着不放。爸爸只能比他們更狠心,爸爸心裡也不捨得,可爸爸爲了你沒辦法。你懂嗎?”
邱瑩瑩似懂非懂,但還是點點頭。卻哭得更兇了。
邱父看着女兒紅腫的半邊臉,重重嘆氣。等女兒的哭聲稍稍輕下來,才道:“你跟小應的事,我們已經談了。既然兩家大人都已經答應,我看,結婚的事是越快辦越好,省得夜長夢多。但應家先佔了理啊,我們很難辦。還好小應倒是護着你。”
一說到與應勤的事,邱瑩瑩專心聽着,便忘了哭泣。
“總之你放心,爸爸既然來了,這件事一定要給你落實好。”
邱瑩瑩愣愣地點頭,想了會兒,才結結巴巴地道:“應媽媽聽應爸爸的,應爸爸說我好,她纔不再反對。”
邱父聽了低頭沉思。
中午,邱父在邱瑩瑩的指點下,去買了豐盛的中飯,給應家送去,並去喚邱母回邱瑩瑩病房吃飯。
應母見了,非常客氣地欠身道:“怎麼好意思。我們兩家的事兒還沒定下呢,我怎麼可以心安理得地無功受祿。”
“哎,您這就見外了。我都還沒好好謝你們這幾天對我家瑩瑩的照料。”
“呵呵,下不爲例,下不爲例。聽瑩瑩媽說,她已經退休,打算在這兒伺候女兒到出院恢復健康。不如我們兩家飯菜票合一起用,讓我們應勤出錢。”
“這麼做,論規矩是不行的,我們同樣不能無功受祿。這樣吧,我安排好這邊的事,明天即趕回家去,見應大哥。老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老哥倆喝幾口,這種家務事由兩個大老爺們兒見面決定。”
應母一愣,但隨即點頭,“這是正理。”
邱父鬆口氣,領邱母走了。這邊應勤問:“不是已經說定了嗎?”
“那怎麼算,還得他們兩個男人當面敲定。婚姻大事呢,又不是兒戲。來,吃飯。到底是同鄉,買的菜口味差不多。吃完飯,媽口述,你發短信給你爸,先打好招呼。不過都是規矩人家,應該容易說話。”
邱瑩瑩當然不敢將應爸爸誤將關雎爾錯認爲她的事兒告訴爸爸,她覺得爸爸不知道此事,心裡反而更有底氣。
安迪先到飯店包廂。這家飯店位於歡樂頌小區附近,安迪回家旋一趟,放下拎包,趕到飯店時間還綽綽有餘。飯店清爽家常,一眼看進來就知道菜價不會高得離譜,但必有幾個拿手本幫菜。這種恰到好處的飯店,只有樊勝美這個熱衷掃街的才尋得到。
第二個進門的是曲筱綃。曲筱綃一來,包廂裡便不得安寧。“只有你?關關小寶貝沒跟你在一起?收起你的手,你別的都美,就兩隻手關節粗大,完全勞動人民的手。咦……等等。”
安迪一見曲筱綃進門就微笑着豎起左手背,卻被曲筱綃埋汰一頓,悻悻地放下手。“小關現在有專車接送,跟我不一路了。”
曲筱綃鑽到安迪身邊,抓起安迪左手看,“鑽石閃,做工好,牌子貨,包大人出手大方。你們定了?定了就得請我客,你倆完全是我一手捏巴到一起的。我是第一個看見的嗎?我顯然不是。反正你們要請客。”
“下次包子來,我問問大家有沒有時間。”“單獨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