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爾中午與樊勝美討論了邱瑩瑩退租搬家的事兒,兩人一合計,關雎爾下班後還得加班,那麼樊勝美正好可以抓緊時間陪安迪去買一件結婚登記禮服。樊勝美居中調派,將下班後的時間安排得環環相扣。但她下班早,與安迪的下班時間還有一段距離,如何打發這處空窗?沒問題,正好大堂撞見陳家康,兩人一拍即合,下班後樊勝美請喝咖啡,還陳家康無償接送機場之人情。
安迪從一個講座出來,走幾步就到與樊勝美約會的星巴克,不得不說樊勝美對地段之熟。但她走進店門,一眼便見樊勝美對面還坐了一位紳士,安迪認識,就是上禮拜開車送樊勝美飛奔機場送身份證的那個人,她心裡有些意外。安迪去要了一杯可可,兩塊蛋糕,過來坐到樊勝美身邊,對陳家康點一下頭以示招呼,便與樊勝美道:“剛纔站着講了一個半小時,又累又餓,你讓我吃飽休息一會兒。”
“不急。陳先生正講他留學時候的逸聞呢,我就想,你一來就能證明究竟是不是這麼離奇。”
“我不知道,我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讀書,工作後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工作。還是回國與你們湊一起,生活豐富多彩得連胡思亂想的時間都沒了。”“哦,你做學術?我開化工廠,消化自己的專利。”
安迪忍不住笑道:“看不出你還做研究,以爲是純商人。我做金融。”
安迪進來後,樊勝美就慵懶地陷入沙發裡,查看朋友們的最新微博。她看到邱瑩瑩發在微博上的照片,大概就是應勤家,只有最基本的裝修,地還是水泥的。她拿給安迪看。“你看,金窩銀窩不如自家草窩,很快這窩是小邱自家的了,她字裡行間全是中意。我真替她擔心,前面雷區不少,回頭跟她見面叮囑。領證之前千萬不能大意。”
安迪又忍不住笑了,“我也快領證了,你不能偏心到只叮囑小邱不叮囑我。”
“呵呵,不一樣。你是人家上趕着要跟你領證,小邱是上趕着要跟人家領證。要是領不成證,你說她搬都搬過去了,回頭路都被她自己堵絕了,到時候該怎麼收場?可她現在高興得忘了北,我得提醒她好幾件事呢。”
“還以爲她的事也差不多定了。回頭觀摩你怎麼叮囑她,讓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她還得注意一些什麼。”
“你條件好啊,根本不用考慮這些的。”
陳家康看着對面兩位美女軟語輕笑,本已無比心曠神怡,見樊勝美說得酸溜溜的,便忍不住幫了一句,“現在婚姻市場上金融女很吃香啊。許多老闆掙了些家底,這幾年也玩夠了,果斷下手追一個金融女回家,精明的管家婆就有了。幾個以前一起留學的,驕傲到三十多近四十,轉身被個二婚老闆輕易攻克,現在全力爲家族企業衝IPO。呵呵,當然你們年輕美麗的不一樣。”
“呵呵,然後當年追她們而不得的一幫男生背後拍手稱快:你們也有今天啊。再然後像噹噹網、SOHO中國之類的上市了,這幫男生又被金融女踩在腳下了。”
“那倒不會這麼不堪,男生總歸希望自己喜歡過的女生幸福。不希望女生只是被功利地追去做管家婆,做CFO,做後媽。不管多強悍的女人,都需要真愛和真正的家庭。”
“你的前後語我替你總結歸納一下:二婚沒真愛,與老公一起做事業不像真正家庭。有意思啊。”
樊勝美見安迪與陳家康笑臉之下針鋒相對,連忙笑道:“安迪你吃得可真快。要不我們抓緊時間去試衣?”
“OK。”安迪應一聲就走了,理都不理陳家康。樊勝美賠笑告辭,跟着安迪而去。到了店外,樊勝美不禁問:“怎麼火氣這麼大?跟這種自詡風流的男人正經什麼。”
“不好意思,得罪你朋友。我想起我跟包子的事,我不清楚我們算不算有愛情,總之他以前交往女朋友,據說還有殺開衆人搶一朵校花的歷史,最終都沒結婚。跟我就直奔結婚生孩子而去,很……像那男人說的。”
樊勝美大驚,連忙伸手挽住安迪,“千萬別這麼想。那猥瑣男胡說,不能當真。唉,我本來一直不理那人的,結果那次送身份證打不到車,只好領了一次情,好了,這回還了,以後咱不理他。跟我說,你不再亂想了哦。”
安迪站住,凝神想了會兒,再次肯定地道:“我不是胡思亂想,而是有根有據。具體太私人,沒辦法細說。”
“不怕你生氣,我得說,你談戀愛的經驗可能比小關還少。小關至少還旁觀了許多,你,我懷疑你連旁觀都懶得,因爲你忙,你覺得這種事太小兒科。你知道男人下意識地最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排首位的是美女,排差不多位置的是清純,你全佔了。偏你又錢多,聰明到可以打死一幫男人,敢追你的一定是實力相當不錯的男人。我不知道包大人怎麼追你,但換我是男人,爲了把你追到手,我肯定使出渾身解數。首先是表達最強烈的誠意,那就是一開始就直奔結婚這個話題;然後是全方位迅速佔位,包括你的時間空間,你的心,你的……呵呵,你懂的。然後戀愛慢慢談,有一輩子時間呢。”
“問題不在於手段,而在於他憑什麼一開始就認定跟我可以結婚?我不認爲他心裡如此確定,最初的時候我們完全是陌生人,對彼此沒有認知,不可能輕易確認結婚。那麼他是不是打算兩個手段先不負責任地使了再說,萬一中途發現不對轉身就走,所謂始亂終棄?如果幸運,才最終得結果果真是結婚。作爲我這個角色,就是傻不拉幾被捕捉,被掂量了一下是否合格,而不是被追求?”
樊勝美張口結舌,好不容易纔道:“肯定不是你說的這樣子。他追你之前肯定心裡已經有想法的。人跟人之間有種很難說得清楚的緣,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碰到一起,忽然就愛起來,全無道理。就像小關也跟你有一樣疑問,小謝爲什麼追她,她怎麼就不問問自己,她跟小謝在一起爲什麼感到異常愉快,而不是其他男孩子,這就是緣分。你們沒經驗的,不懂把握機會,像我和小曲就會知道我們是否撞到對的人了。可即使這樣我也是會犯錯。我看見王柏川就一直暗示自己接受他,接受他,卻忽略自己的真正感情,最終還是分手。小曲就聰明多了,她抓得很緊,追得也很緊。噯,我在說什麼啊,我的意思是,別瞎猜包大人的誠意。”
安迪卻面色煞白了,幾乎沒有聽進去樊勝美后來說的,只喃喃自語,“如果中途發現不對勁,如果這種事真的發生了,他是不是轉身離去,丟下我和肚子裡的孩子?”頓時,往日依稀的記憶漲潮般地又席捲而來。差一點,她就走上她媽媽的老路了。
樊勝美更是目瞪口呆,怎麼都想不到安迪忽然變得如此不可思議,她搖搖安迪,直到把安迪渙散的注意力好不容易搖集中了,才道:“你怎麼了?你想哪兒去了?且慢說這事沒有發生,你們就要領證結婚了,是包大人死死錨住你不肯放。再說了,我都聽你親口說過,有孩子也未必與包大人結婚呢。你說你說了沒有?”
安迪點頭,可她的心悸完全不是樊勝美所能理解的,她心中充滿莫可名狀的恐懼。她一把抓住樊勝美的手,“我們回去吧,不買了,讓我再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慢着。我再提醒你,那種無聊男人的話不要信。人家故意拿話刺激你,你還真被刺激了?”樊勝美心裡害怕,很想直接打電話給包奕凡,要他來收拾局面。可看着眼前安迪這模樣實在可怕,她只能鼓起勇氣來反抓住安迪的手,試圖當場解決疑惑。
“不是,不是。”安迪手指揉着太陽穴,費勁地扒開舊時記憶,掏出理智來思考,“他對別的女孩,沒結成婚的,也曾這麼追求過,不是傷害許多女孩了嗎?”
“愛情是成年人的遊戲,合則合,不合則分,成年人自己承擔所有選擇。
可能是他傷及女孩,也可能女孩傷到過他,還可能兩敗俱傷,什麼都有可能,總之自己選擇,自己承擔,願賭服輸。只要不是抱着玩弄的心,任何結果都無可指責。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這也想不通嗎?”
見安迪茫然地看着她,樊勝美只能將這段話掰開來,重複一句,問一句對不對。直到重複完了,才道:“那還有什麼疑問?”
“不好,非常不好。小樊,我們回吧,我不想買了。”
“我……我替包大人問你一句,是不是你想拋棄他了?不怕他受刺激嗎?”
安迪嚇得跳起來,“沒有。”怎麼變成是她拋棄人了呢。
樊勝美看着搖頭,“再聰明的人,第一次遇到結婚戀愛的事,還是會糊塗。
你想想,如果這兒站的不是我,而是包大人,被你這麼一鬧,他還不得團團轉啊。既然你不想拋棄他,他也沒什麼問題,你還猶豫什麼呢。”
“我……”安迪看着樊勝美,欲言又止,她說不清,也不敢說。可心裡又理智地想到,沒有不結婚的理由。她茫然地拉起樊勝美的手臂,走進約定好的阿瑪尼店。
樊勝美與店員一起替安迪挑了一身白色及膝裙,安迪木偶似的試穿了一下,便刷卡買下。樊勝美看得心疼那錢,但只能在旁邊噝噝地倒吸涼氣。
買了衣服出來,春天夜色如水,空氣清涼。安迪領樊勝美一起去停車場。樊勝美看看安迪似乎情緒平靜下來,才小心地問:“還想呢?”
“嗯。心裡很不很不舒服。”
“以後我不認識那姓陳的。男三八,淨惹事。”
“是我自己的問題,唉。”
“要不要告訴包大人?”
“別。但我現在很怕結婚。很怕結了婚後又分手。”
“說到底結婚只是形式。只要有感情在,分手就能傷心。如果沒感情,結婚後分手也不怕。”
“嗯,是的。總之……”安迪卻又說不出來。
“總之別用你的超級大腦分析感情啦,越分析越亂。回家跟包大人打個電話,甜言蜜語一說,早沒事了。可惜你們分居兩地。”
“噢。”
安迪雖然情緒不佳,可開車還是不錯,在樊勝美的指示下安全回到歡樂頌。
到了22樓,見關雎爾與謝濱已經將邱瑩瑩的東西都搬到走廊放着。樊勝美一看就道:“想不到小小一屋子,整理出來有這麼多東西。好像小謝一輛車不夠呢。小曲在不在,我去喊她一下。”安迪蔫蔫地道:“我去吧,不用喊小曲了。”
“算了,你進屋去,躺會兒,給包大人打個電話。”
“一個人待着會胡思亂想。你還是替我押車吧。”
關雎爾聽到聲音出來,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安迪,你就別搬東西了,你孕婦呢。那我們開始吧?”
謝濱是主力,一個人搬了一大半的東西。果然裝了兩輛車,一前一後開去應勤家。
邱瑩瑩歡樂地來開門,臉上貼滿黃瓜片,一笑一說話,黃瓜片就紛紛往下掉。東西很快就搬進屋,安迪坐在邱瑩瑩身邊看着不出聲,聽邱瑩瑩嘰嘰呱呱說這一天打掃房間的事兒。過會兒,樊勝美見搬得差不多了,就走來對邱瑩瑩輕聲道:“小邱,樊姐提醒你幾件事。千萬不要接應勤爸爸的電話,即使沒辦法非接不可,你裝感冒喉嚨啞了,總之不能讓他聽出聲音。他如果親自來人,你儘量別說話,只點頭和笑,儘管裝嬌弱沒關係。即使他有疑問,你也萬萬不可承認,必須堅持小關的那個電話是你偷偷打的。明白了嗎?”
安迪不知其事,驚訝地看着兩個,見邱瑩瑩連連點頭,抓着樊勝美的手感激不已。最後,樊勝美道:“不管怎麼樣,堅持到領證,就萬事大吉。”
關雎爾也走過來聽着,聽到這兒,看着邱瑩瑩道:“你也可以說你那天折騰了一天,又累又痛,嗓子熬得有氣沒力,說話聲音提不起來了。那不正是我的聲音嗎。總之你要有預案,就不會他們一問你回答不上來。”
“你們真是太好了。”
樊勝美笑道:“太好就得牢牢記着,回頭別人一份喜糖,我們兩份。必須的。行了,天不早,你們自己收拾吧,我們回去了。”
安迪一直沒問,直到上車一問,才知端的。不禁哭笑不得。樊勝美笑道:“你看,一個拼命想結婚,一個逃避不想結婚。一說到戀愛,個個不正常。哈哈。”
“小邱也真能忍。”
“沒辦法。愛情再浪漫,落實到結婚的時候還是很世俗的。經濟條件在其中起巨大作用,決定發言權。所以嘛……”
“我無事生非。”
“哈哈哈,我可沒說。”
安迪雖笑,心裡卻依然鬱結。那個回憶是她無法碰觸的心結,可她怎麼都繞不開。
“已經搬好家了,小謝的車子爲什麼還跟着我們?”
樊勝美往後面看看,也弄不清哪輛是謝濱的,她眼睛一閃,手指往右一指,“我們拐這個路口。”
安迪反正不認路,方向盤一轉就往右了。後面謝濱奇道:“前面走錯路了?”
關雎爾正捂着嘴打哈欠呢,聞言看了會兒,“我也不知道。這麼晚了,她們還打算去哪兒?跟着吧,安迪不會出格。”
“安迪今天心事重重。”
“她工作壓力大,換我就每天心事重重了。小邱看上去很興奮,也好,這下我也能放心了。”
謝濱笑道:“你是一句腹誹都不肯講出來。即使前兒鬱悶得把一袋水果又拎回來,臨到頭還是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把小邱開開心心地送出去,寧可犧牲自己的時間精力。”
“小邱會幸福嗎?”
“不知道,可能要取決於應家了。咦,她們跑哪兒去了?”
“哈哈,刑警跟丟前車了。說出去糗大了。”
“我早說了麼,我們自己走自己的,你非要跟着。你看,她們不讓你跟。”
關雎爾忍不住又打一個哈欠,打得眼淚直流,“還是回家吧。是真的困死了,我睡眠不足八小時就變成智障兒童。我們不會迷路吧?”
“哈哈,放心,要是迷路,我真可以放棄做刑警了。可以問個問題嗎?”
“爲什麼你一說問問題,我立刻想到審訊室?”
“天,我對誰都不敢這麼對你啊。我只是非常感動,你這麼快就把我介紹給你爸媽。我非常擔心第一次見面,想先從你這兒摸個底,你爸媽對於忽然冒出我這麼個人,目前爲止有什麼評價?”
“我把你寫的經歷傳真給我爸了。憑你從我寫的經歷對我爸媽的瞭解,你覺得他們會怎麼說?”“他們說,小謝是個好同志,就他了。其實來一趟不過是走過場,主要是認識一下小謝同志。”
關雎爾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可以遞辭呈了。組織上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用實力證明自己喲。”
“你爸爸想,冷不丁的,哪兒冒出來個小子想搶我女兒,不行。先過了我們這關再說。女兒,這件事上你做得對,但如果更早遞交申請報告,發現苗頭當天彙報,就更對了。眼下你跟小子暫緩接觸,等我們見面分析了再說。”
“唔,你果然是專業的,有些可怕。能像福爾摩斯一樣介紹一下推理過程嗎?”
“真猜對了?我只是這麼想想的,也說不上推理,就那麼靈光一閃,你是你家唯一的寶貝女兒,誰敢胡亂接近,你爸肯定格殺勿論。對嗎?我好怕。”
“還是……有一點點錯了。你沒問我爲什麼這麼快就告訴爸媽了。”
“爲什麼?我還以爲很正常,你一向做事平實有氣度,這種大事自然不會跟最親的父母隱瞞,先徵得父母同意。不像我來自離婚家庭,許多事只能自己思考解決。”
“不是的。我是……我很難說出口。”
“是不是因爲我的家庭?一般……是的,父母會警告女兒遠離破碎家庭。”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說,等我說完。我急了就說不快。”
“你慢慢說,我等你。有一句話我要提前告訴你,你無論說什麼,我都不會責怪你,我完全理解你的擔憂。”
“嘿,我讓你別說,你非說。其實你早已說出你的錯誤觀點了,但我也不會責怪你。你這下別開口了哦,等我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