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度尼斯看着自己的異母弟弟,眼神裡透着輕蔑,這也是對方厭惡他的原因之一,無論是什麼時候,他永遠都是這樣高高在上,明明擁有同一個父親,母親也是同等的高貴,在任何時候他卻總能讓人感覺比亞德里恩更高一等。
“你當我是傻子嗎,用我的命去交換這麼一個不值錢的人類,就算交換成功又怎樣,他還是一樣得去死。”
站在他面前的人魚把自己衣領緊了緊,手一揚架在言末脖頸上方的刀子就被收了起來,注意到亞度尼斯瞳孔猛地緊縮,人魚的臉上浮現一個詭異又瘋狂的笑,聲音裡帶了幾分扭曲:“既然你敢來這個地方,今天就不要想回去了,從今天起,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亞德里恩了,只有被瘋狂弟弟傷害到而過於傷心的亞度尼斯,而你,將會永遠的消失。至於你的東西,我會完全的接收,包括你最在乎的情人。”
藍色頭髮的人魚拎着坐在椅子上的人類迅速地消失在城堡的窗外,而亞度尼斯卻被困在城堡的第二層,和整座城堡一起向下沉。原本該沉睡着的人類在城堡的外頭睜開了眼睛,看着窗戶那頭的人魚試圖衝出來卻被設置的防護牆擋住了逃生的路。
因爲是模擬人類生存環境的第二層,人魚的下半身還是雙腿,除了那副容貌和普通的人類並無多大區別。明明是上天的寵兒,此刻卻如此的無助,和每一個陷入絕境的人類一樣,再冷靜的性格也免不了驚慌失措。
儘管防護牆是完全透明的,外面的人可以清晰的看見裡頭,被困在裡頭的卻無法看見外頭的動靜。亞度尼斯完全可以想象對方是如何冷笑着看他的笑話,可爲了求生他還是拼命試圖用蠻力去弄開那道可惡的防護牆。
爲了生命,什麼都可以拋棄,再狼狽也沒有關係,只要能夠活下來。要是沒有碰見言末就好了,屢試屢敗的人魚有些絕望的想着,怨恨漸漸從心裡升起來,扭曲了那種愛戀和擔憂。
如果再不行動就失敗了,從亞德里恩的手裡奪走防護牆的控制權,他現在已經沒辦法阻止城堡的下沉,只能夠把人魚從裡頭弄出來。看着言末衝進去的背影,亞德里恩一時間怔在那裡,雙腿早已化爲了尾巴,淡藍色的頭髮開始從末梢一點點染上淺紫,直到顏色完全改變,他才轉身離開了這個危險區域。
那個愚蠢的人類要陪着亞度尼斯一起死就隨他好了,就算能夠從這城堡裡逃出來,這裡的整個區域也都會在他離開之後淪陷的,他謀劃了這麼多年,就是爲了讓自己的兄長消失,即使失去自我也沒有關係。
只要能夠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他就都不在乎,這世界上也沒什麼值得他在乎的好東西了。
言末從窗戶外頭闖進去的時候,走廊上的橫樑已經開始往下掉,有些搖搖欲墜,有些已經掉落在了地面上堵住了通道,費力的擠了進去,言末才終於在一個角落裡頭找到了被砸昏的亞度尼斯。
他也來不及多想。搖晃了對方兩下,背起來就往外頭走,城堡的地基原本就是建在一個極大的漩渦裡,當初亞德里恩花了極大的心思把這樣華麗的建築維持在這樣危險的地帶上,就是爲了這麼一天,讓自己的哥哥再也出不來。
被砸昏了的人魚中途醒了一次,發現自個在一個並不算寬大但極爲熟悉的背情況,如果不能在二十分鐘以內逃出去,便再無生還可能。上,揹着自己的人十分賣力的往外頭走,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地上的障礙物,期間還差點被橫樑砸到。
因爲之前受了傷,人魚的行動很是不便,爲了不給言末添麻煩,他還努力剋制住自己不讓雙腿又重新變回尾巴,避免言末不好託着自己過於光滑的下半身。
儘管有些跌跌撞撞的,兩者總算還是趕走城堡完全陷下去之前走了出去。然而沒等他們先歇下來,現在屬於亞德里恩的大片領地都開始出問題了,而按照現在的這個速度,估計不到二十分鐘就會完全消失在更深的海域,再也無法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但就算速度再快,言末和亞度尼斯都無法在二十分鐘內逃離開這個地方了更何況一個是人類另一個還受了傷。言末乾脆就放棄了這樣的舉動,和人魚一起躺在了城堡外頭的海地上。
人魚有些發愣的坐在那裡,因爲受傷,雙腿也變回了尾巴。“你爲什麼要衝進來救我,而不是跟着他離開,明明對你而言都一樣的不是麼?”
言末躺在那,沒有回答他一個字。亞度尼斯大抵完全絕望了,他就那樣看着言末,也不去逃離,固執的一遍又一遍重複這一段問話。
等到逃亡的時間縮減了一半,言末才慢悠悠的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從來就沒有想過,你會來這裡救我。”
他突然坐了起來,對着呆愣愣的人魚,兩隻手把對方雙手合起來,握住了擱在胸前,他的表情嚴肅而認真,聲音帶着天生的蠱惑力:“我願意陪在這裡,你呢,願不願意陪我一起死?”
有個人願意陪自己一起死是件幸福的事吧,特別是你愛的那個人,這樣他就能和你一起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你不用擔心他的愛會被別人奪走,也不用擔心會有人代替你出現在他生命的下半部分裡。
亞度尼斯頭一次面對死亡如此淡定,就像是心甘情願被蠱惑,他看着那雙黑色的眼睛,微笑着說了一句:“好。”
久違的機械音陡然響起:“任務進度完成百分之百,請乙方做好下一個世界的準備,下個世界普通都市,由於這次的世界比較特殊,您將會在這裡停留三天,這三天內世界將會以快進的方式結束,請做好過渡迴歸的準備。”
在接下來的三天裡頭言末見證了真正的亞度尼斯的消失,而亞德里恩依然把他自己當成兄長,完全放棄了自我,憑藉着手段很快坐穩了族長的位置,而他在人類基地認識的那些人也開始迅速衰老,生病抑或老死。
但誰也沒能夠幸福多久,在言末“死去的”二十年後,有一顆充滿能量的小行星直接和水藍星發生對撞,整個水藍星都被熊熊的大火覆蓋,世界開始分崩離析。
像玻璃被打碎一樣,瞬間化爲了一堆殘渣。
不管是人類、人魚或者是別的生物,都伴隨着這場巨大的災難一同化爲了灰燼,這個飽受摧殘的星球也化爲了宇宙塵埃,消失在了茫茫的宇宙中。
所有的黑暗也好,光明也罷,什麼都沒了,也永遠的被遺忘。或許這個地方又會重新生成一個星球,重新出現智慧的生物,但對言末而言,那已經不重要也不值得去關注了。
在短短的三天裡頭看到那些熟悉抑或陌生的面孔陡然的消失不是不讓人震撼的,但因爲置身度外,言末的感覺更像是看了一場3d版的紀錄片,非常微妙,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他轉過頭來看着漂浮在身邊的怨靈,這一次對方顯然比上一個世界又強大許多。因爲怨靈的能量來自於世界的陰暗面,每一次世界的崩塌都能夠使他擁有驚人的能量。
只是無論怨靈有多強大,他都不可能棄言末而去,只要契約的效力還存在一天,源零就註定要爲他所用,不死不休。
男人攤開手心,低下頭凝視着任務完成附贈給他的小禮物,那是一顆鵪鶉蛋大小的珍珠,非常圓潤,泛着奇異的淡紫色,呵口氣珍珠就能變成透明的,裡頭躺着一條袖珍的小人魚,五官是個十歲孩童的模樣,耳朵尖尖的,淡紫色的頭髮也堪堪及到肩頭,完全是亞度尼斯的幼年版。
閉着眼安安靜靜的睡着,彷彿輕輕一搖就能夠讓他醒過來,但言末知道,這並不是件易事。把那顆珍珠放在了一條鏈子的鏤空處,言末隨即將那條細細的鏈子掛在了脖子上,塞進了衣領裡。
在系統倒計時之前,男人開口問一邊的源零:“下個世界你準備以什麼姿態,,畢竟下個世界沒有那麼多潛在的危險”
已然是少年模樣的源零眼神複雜的看了眼言末的鎖骨處,臉上掙扎了兩分鐘後慎重地搖了搖頭。
伴隨着冰冷的機械音響起,言末的眼前再度陷入黑暗,滴滴的聲音發出提示:“倒計時開始,請乙方做好準備,本世界爲過度世界,任務完成時間三年,請自我控制任務進度。倒數計時: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