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嚴宏上奏,太子殿下在戰場上顯示出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神勇,與源源不斷衝上來的叛軍進行激戰,使得屍橫遍野,並劍尖堆積成由死屍堆成的小山,但太子殿下雖受輕傷,卻也成功穩住大局,等來援軍,裡應外合的全殲叛軍。
當今聖上霍離殤大喜,發詔旨賜太子錦緞千匹、美女十名、良馬三百、黃金萬兩爲獎勵,並說自己將於一個月後的六月初六,禪位於太子,普天同慶,大赦天下。
接到宦官送來的賞賜和名黃的聖旨,衆人面面相覷,皇上已經決定將皇位傳給太子了,可身爲當事人的主子卻失魂落魄的樣子,如何主持大局?如何應付寒王殿下接下來的陰謀?
此時此刻,衆人的目光落到了景夜凌的身上,要喚醒沉湎於自責之中的霍司宇,他這個跟太子殿下從小一起長大的侍衛,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這一點,景夜凌自己也十分清楚,座位一個侍衛,他有這樣的義務和責任。
敲門之後,景夜凌輕輕的推開房門,緩緩走到霍司宇身邊,表情恭敬的開口,“殿下,您別這樣,大家都很擔心您!”
霍司宇擡起頭來,望着景夜凌略顯清減的俊臉,勉強一笑,沉默不語。
“落兒姑娘去了,我們沒有找到她的屍體,每個人都非常痛苦,但是外面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您去處理,我們大家,都需要您!”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景夜凌的眼中已經能夠閃爍了晶瑩。
自從水雲落在佳夢山香消玉殞,自己是太子殿下的侍衛,霍司宇就是當朝太子時,沫兒的淚水就沒停過。
這幾日他在書房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清晨還能聽到那壓抑的、痛苦的、悲哀的哭聲,心彷彿被人刺了幾刀,疼痛的厲害。
“事情,你們都會處理好的,讓我再多陪一會兒落兒好嗎?”霍司宇的神情略帶茫然,心尚在自責抽痛之中。
景夜凌的心神微微一震,突然俯身跪倒,重重磕了兩個響頭,俊臉上滿是悲痛之色。
“發生什麼事情了?夜凌你爲什麼這樣?”霍司宇猛的一驚,連忙彎腰將他扶起,連聲的問道,“是不是蘇沫跟你吵架了?你們……”
“殿下,屬下失職,請殿下責罰!”景夜凌的聲音有些顫抖,說着又跪了下去,“您就讓屬下跪着吧,這樣屬下才會覺得好受一點。”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快告訴本宮!”霍司宇的身子堅硬了下,再次彎腰將他拉起,聲音已經不自覺的冷了下來。
“沒什麼別的事情發生,只是這兩天來,大家都好累!公主沒了,您又這個樣子,而且沫兒也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嚴老將軍更是跪在書房外不吃不喝三日,這叫屬下如何是好?”景夜凌搖頭,目光中滿是祈求。
“爲什麼會這樣?”霍司宇凝眉,不自覺的反問,“沒有我,你們一樣可以把所有的事情處理的妥妥帖帖的,落兒的死跟老將軍沒有關係,是我不信她的愛,是我太多心,纔會……”
“不!”景夜凌連忙搖頭,面露悲痛的喊,“殿下,您是我們大家的依靠,是天下百姓的支柱,看到您這個樣子,大傢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依靠嗎?”霍司宇身體一僵,目光中流露出濃濃的悲痛和自責,“我是落兒的依靠嗎?她是那麼的信任我,那麼的愛我,我卻逼得她跳崖,我值得她依靠嗎?天下蒼生、黎民百姓,又與我何干?沒有了我,明天就會有新的太子,父皇會扶持老三繼位,他雖然心狠手辣……”
“不,殿下,公主的死,我們已經很自責了,可是您這樣的自責,更讓大家寒心啊!您是我們的太子,是我們的主子,除了您,我們還能依靠誰呢?”景夜凌眼中的悲愴雖然無聲,卻更讓人難過。
“殿下,就算不爲了我們,不爲了天下蒼生,您也要爲了公主和她那個沒有出世的孩子,好好的保重自己,好好的守住這江山,因爲那是她想要的。”他輕聲的說着,卻好像大錘在擊打着他的心,讓他幡然醒悟。
“您的生命現在不止是您自己的,更是公主和您那未出世的小太子的,代表的是三個人,您明白嗎?”
“還有,您現在這個樣子,如何讓公主安心?如何管理好這個國家,讓公主九泉之下含笑?”
霍司宇猛擡頭,抓着他手臂的手逐漸收緊,呼吸急促,雙眸逐漸恢復光亮的呢喃着,“夜凌,謝謝,謝謝你,落兒泉下有知,也會感激你的。”
景夜凌鬆了口氣,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滾落而下,他知道,自己的主君已經打開心結,將要走向一條更加輝煌的道路。
半晌,兩人的情緒漸漸的穩定下來,霍司宇看着景夜凌,目露感激,“夜凌,謝謝你,這幾天來我想了很多,落兒拼掉性命也要奪取的江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份愛我的心,她是爲了我纔去做!”
頓了頓,霍司宇深深的看着他的雙眸,緩緩啓脣,“你放心,我再也不會讓在意我的人受到任何的傷害,更不能讓她在九泉之下,爲我擔心!蘇沫那邊,你好好照顧,畢竟她也有了身孕!”
景夜凌用力點頭。
“夜凌,現在我心情很不好,讓我再一個人靜一下,好好想一些事情吧!”鬆開他的手臂,霍司宇指尖動了動,繡衣離去前說的話再次浮現腦海。
蘇宅那日燃燒了一夜,染紅聖都半邊天的大火,是父皇派人做的?
爲什麼?
難道是因爲,落兒是風塵女子,不能做自己的太子妃不成?
不對,父皇也是風流多情的男人,他深深的瞭解一個帝王擁有真情的不易,他不會扼殺自己萌芽的愛情,更不會將嗜血的屠刀伸向自己深愛的女人。
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知道了落兒的身份!
只不過,落兒的身份是個秘密,他也已經令人嚴密封鎖,不準泄露一絲一毫,爲何父皇還是知道了,還下那麼狠的手?
“殿下,屬下發現山水別院有寒王殿下的人!”彷彿知道他在懷疑什麼,景夜凌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那次落兒姑娘在山水別院三天,總有個小丫鬟在門口探頭探腦,總管只當她好奇,便只斥責了她幾句,如今想來,她應該是寒王殿下放在您身邊的眼線,將落兒姑娘的消息透露給了寒王殿下。”
按照那個陰柔男人的心狠手辣,想要扳倒太子殿下,一定會從他身邊的人身上做文章,而落兒姑娘是殿下唯一在意的女子,首當其衝被他選中,也是毫無懸念的事情。
“如果事情真的是你說的那樣,那就不好辦了!”霍司宇敲了敲檀木桌子,目光陰沉森冷得可怕,“夜凌,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景夜凌毫不猶豫的點頭,恭敬道,“殿下,我們在外面的花廳等您,您是我們的支柱,爲了落兒姑娘,您也要堅強。”
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看着景夜凌走出房間,霍司宇心中涌起一股濃濃的感激之情,能夠得到那麼多兄弟的幫助,在這種情況下還對他不離不棄,真是他的幸運。
唯一可憐的,就是他的落兒,和他們那……未出世的孩子!
當他的身影出現在議事堂的時候,裡面等候多時的將領立刻全部站了起來,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之情,每一個人的眼中都閃動着關切,無言的望着他們的主君,臉上不約而同的流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這情景讓霍司宇感動不已。
而從他一片平靜的眼眸和臉色中,他們看到了他嚴重正閃動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光芒,這讓羅炎等人在高興之餘,也感到意思的驚訝。
羅炎、藍佑天、景夜凌、蘇墨……
霍司宇的視線一一從他們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個人的神情各異,但眼神中都是十分的熱切。
受到他們的感染,霍司宇的臉上也露出寬慰的笑意。
走到主位上,他猛然轉身,雙眸灼灼望着站在一旁的蘇墨,指尖的顫抖怎麼也掩飾不住,“你怎麼不在家裡陪你姐姐?”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爲何落兒跳崖時候,他不在,纔會讓她和他們的孩子……
“公主有命,司公子以後就是蘇墨的主子,司公子生蘇墨生,司公子死,敵人也要踩着蘇墨的屍體過去才行。”蘇墨身上透出的氣勢比羅炎還要冷,那雙黑眸陰冷的沒有任何波動。
衆人還是從他聲音中,聽出他的憤怒和哀傷。
“我一直以爲落兒是不愛我的,沒想到她是那麼的在乎我,將你派來保護我的安全。”霍司宇重重嘆口氣,目光陡然一冷,“大家都知道發生在佳夢山的事情了吧?”
看到衆人全部頷首,他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陰沉開口,“既然他不顧兄弟之情,那本宮也不必在乎什麼兄弟之誼了,即日起發起攻勢,三日之內拔掉他所有的眼線,半月之內剪掉他所有羽翼,他敢用那樣的手段讓父皇出手對付我的落兒,就該想到被本宮知道後的殘忍下場!”
“是!”羅炎表情一凜,嚴肅站起身,“殿下,拔掉眼線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做吧,畢竟其中牽扯到的人,可能會跟……”
看了眼藍佑天,他欲言又止。
藍佑天垂眸,假裝不在意的啓脣,“該怎麼做怎麼做,你不用顧慮我,我早就勸過他,他不聽,我有什麼辦法?”
“藍家放最後吧!”看一眼藍佑天,霍司宇凝眉,低聲吩咐着。
畢竟,藍佑天是支持自己的,藍佑天的父親雖然外表保持中立,其實是在暗中支持寒王,若要保住藍家,還要藍佑天出面才行。
“嗯,屬下明白!”羅炎看了看藍佑天平靜的神色,目露擔憂。
到底是他的父母,他難道真的沒有任何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