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紅酥的氣色明顯比淑婕妤探望的那次好多了,雙頰有紅潤,眼眸也有彩,就是精氣神看着都是喜人的。
上官敏銳的注意到,淑婕妤隱晦地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讓紅酥與她同坐主位,拉着紅酥的手,言詞之間盡是過來人的經驗說詞,那表情真真的歡喜,哪裡看得出心有怨毒。
宮女奉上茶水的時候,紅酥那盞茶都是皇后先接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眉頭一皺就對長春宮的宮女呵斥出聲,“怎麼伺候的,不知道有喜的人不能吃茶麼,去,換盞紅棗湯來。”
說完這話,她似乎纔想起不知紅酥的喜好遂轉頭略有歉意的道,“瞧本宮急的,也忘了問問妹妹可受的了紅棗那味?”
紅酥不着痕跡地抽回手,“無礙。”
“那就好,這紅棗補氣血,妹妹之前又受了傷,現在身子不同從前,可得好生補補。”皇后將那盞茶又遞給宮女,宮女瞧了紅酥一眼,眼見她沒特別神色,便倒退着出去重新端茶去了。
“皇后娘娘可不知道,臣妾上次來瞧紅酥娘娘的時候,和現在比,精神頭可好太多。”淑婕妤坐在最末的位置插言道。
皇后眉梢一挑,她看了淑婕妤一眼,眼底有不屑,但視線落回紅酥身上,又是言表親切。
反倒是如妃開口了,“我瞧着紅酥妹妹也是,可見自打懷了龍種,什麼都不一樣了。”
話語裡的酸味誰都聞的到,如妃笑着,瞟了瞟紅酥又看了看皇后,只隱於袖中的手差點沒將手裡的帕子給捏破了。
“咳咳咳……”紅酥輕咳了聲,連眉梢都有延展而出的母性柔光,她伸手撫了下還根本沒變化的肚子,低頭就溫言細語地道,“還對虧了這孩子來的及時,讓臣妾覺得不管再如何,也要讓他平安,這心裡頭有了念想,自然什麼都好了。”
皇后眸底沉鬱的色澤暈染開來,便如被水染的墨點,迅速得將周遭都氤氳出成片的灰色,但她隻眼一眨又很快的掩飾過去,“妹妹你能這樣想就最好,先前聽你情況,本宮還擔心的不得了……”
“皇上駕到——”
然,皇后的話沒說完,長春宮門口就響起太監提着嗓子的尖利通報聲,激盪在整個長春宮,讓紅酥驚疑不定地看了上官一眼。
只見上官眉心微攏,顯然對皇上這時候過來費解,要知道雖然整個後宮都在傳紅酥身懷龍種的消息,但這事,壓根就沒誰對皇上提過,軒轅夜也該不會讓這風聲透到皇帝耳邊纔對。
“紅酥,紅酥,”仁康皇帝人還沒進門,就高喊出聲,言語中的歡喜怎麼都掩飾不住,“你果真有朕孩兒了?朕的孩子日後定是整個大殷最有出息的孩子……”
這話,讓皇后和如妃臉色一變,皇后的表情尤爲難看,這相當於當着其他人的面赤裸
裸地扇了她一耳光,紅酥的孩子就是最有出息的,那她已長大成人的皇子就沒有出息了!
“臣妾叩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所有的人行禮呼喊。
皇上的聲音一頓,許是沒想到長春宮還有其他人在,即便如此他也是大步到紅酥面前,將紅酥攙扶起來,才冷淡地看了皇后一眼道,“起來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說完這話,他徑直攙着紅酥坐下,皇后自發退後一步,讓出主位的位置,她面有不甘,卻不得不掛起笑臉,“臣妾剛纔都還在跟紅酥妹妹說些婦人家有喜後該注意的事哪。”
“不必,從即日裡,朕會指太醫院的御醫專門負責紅酥膳食,後宮事務繁多,就不勞累皇后了。”疏離的話將皇后熱臉給擋了回去,就像這時候,他坐在主位上,一隻手也攬在紅酥腰身,迴護的意味明顯。
皇后訕笑幾聲,將這尷尬揭過去,自己給自己臺階下。
上官站在角落陰影中,軒轅夜跟着皇帝進來,也站一邊,她遂瞅了過去,想從他面上瞧出什麼來,畢竟從最開始的計劃,便是這些所有的事都要盡力掩住皇帝那邊,如今他還親自將皇帝帶了過來,目的爲何,她想不通。
許是注意到上官的視線,軒轅夜只翹起蘭花指,斂了下耳鬢的發,沒半點暗示。
皇帝垂頭在紅酥耳邊說着什麼,惹的紅酥面帶淺笑,眼尾有媚,這寵愛非常的一幕落在皇后如妃以及淑婕妤眼裡自然刺眼的很。
首先是如妃,似乎不想再呆下去,她騰地起身,驚的皇帝都看向了她,“臣妾叨擾紅酥妹妹也夠久了,改回去了,讓人送了點小禮過來,都是一些臣妾這幾日親手縫製的小衣,紅酥妹妹不要嫌棄的好。”
說着,就有宮女提着個籃子上前,皇帝朝軒轅夜使了個眼色。
軒轅夜上前,揭籃子上面遮掩的綢布一瞧,果然是好幾套可愛的小衣裳,便隨手遞給了上官。
皇后也不甘示弱,她一拍手,站她身後的宮女也抱着個箱子站出來。
“臣妾也準備了點東西,都是一些好彩頭的喜娃娃物件,紅酥妹妹擺屋子裡頭,也圖個吉利。”皇后言笑晏晏。
向來宮裡頭送東西,一般都不會送吃食,這點忌諱她們還是知道的,而且還當着皇帝的面,自然就不怕中途被人做了手腳去,事後即便有什麼,也說得過去。
軒轅夜照例上前檢查,那箱子裡果然都是成套的玉雕,所雕圖紋全是胖乎乎的娃娃,一看就喜人。
上官也機靈,待軒轅夜查驗過了,她便上前去收斂起來。
紅酥眯了眯眼道,“紅酥謝過皇后和如妃娘娘,紅酥這身子不濟,不然改天定要親自上門回禮。”
“不用,朕都說了,自家人那麼多規矩做什麼。”如妃和皇后還沒說什麼,皇帝便先開口了,他下頜有幾髯美須,這會在紅酥面前帝王之氣斂的乾乾淨淨,只剩一身儒雅。
皇帝這話,讓皇后和如妃心頭光火,但也不敢表現出來,只得應聲附和着說
不用。
最後只剩個淑婕妤,她怯懦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後才起身,侷促不安地從懷裡掏出個巴掌大的絳紅色香囊來,小聲的道,“臣妾也準備了點東西,只恐太寒酸了,娘娘……”
“無礙,”紅酥趕緊道,看着上官道,“遞於我瞧瞧。”
上官行禮應聲,到淑婕妤面前,雙手接過香囊,那香囊繡工也是精緻的,竟是異色雙面繡,一面觀音送子圖,一面喜娃戲蓮圖,活靈活現,實爲少見。
而香囊裡面並沒塞任何香料進去,也知道紅酥有喜,碰不得其他香料,便只是個空香囊而已。
紅酥拿在手裡,細細地看了,眼眸有異彩閃過,“雙面繡啊,妹妹真是繡工了的,我很喜歡。”
便是皇后和如妃的禮她都沒親口過手過,更別說直言喜歡了,可對淑婕妤的東西,紅酥便差別待遇。
聽得紅酥讚賞,皇帝也多看了那香囊一眼,轉手從紅酥手裡接過,交給軒轅夜驗看,纔看向淑婕妤道,“你也算有心了。”
“臣妾應該的……”淑婕妤眼眶瞬間紅了,她只是小小的婕妤,平素哪裡能得見皇帝面,今日不僅見了還得了皇帝一句話,怎麼說也是入了皇帝眼,這邊不同往日了。
這當,紅酥臉色略疲地揉了揉眼,皇帝眼中溫柔流轉,輕聲問道,“累了?”
紅酥還沒回答,皇帝朝軒轅夜道,“小夜子,東西拿來。”
本欲順勢要說離開的話,皇后等人又生生嚥了下去,都看着軒轅夜,只見軒轅夜袖中一抖,他手腕一轉,一紅楠木精雕的匣子被他呈到了紅酥面前,“娘娘,這可是皇上親自爲您挑選的,罕見的好物。”
紅酥並不接過,她只瞧着那匣子眼神漸冷,皇帝習以爲常地自行接過,打開匣子,從裡面拿出個奶白色羊脂玉球來,那玉球要雙手捧着才能堪堪握住,球中仿若有氤氳霧氣在縈繞,玉色晶瑩,有淡淡柔光。
“這是暖玉,能觸手生溫,對滋養虛寒身子最有好處,你每日沒事就捧着,”皇帝將那玉球塞到紅酥雙手心,“你身子不好,早便想給你尋個這種物件,誰想前幾天才找着,不光是爲了朕的孩兒,朕也希望紅酥你也好……”
不是甜言和蜜語,但卻比之那種赤裸裸的情話來的最動聽。
紅酥捧着那玉球,低着頭,有發垂落下來,半張臉都給覆蓋在暗影中,看不清任何的神色。
瞅見了那暖玉球,也聽見皇帝對紅酥說的話,皇后就差點沒衝上去將玉球給搶過來摔的粉碎才甘心,如妃亦說心若毒蛇再啃咬,而淑婕妤也嫉妒,但好歹她還知道自個現在的身份。
不說幾人的心思各異,以皇后爲首,幾人相繼離去,末了,皇帝也不能多呆,他奏摺還沒批奏完,跟上官叮囑了一些事,又對紅酥說,其他妃嬪送的東西都丟庫房去不要用,晚上等他用膳什麼的云云才離去。
待整個殿裡,只剩紅酥和上官兩人後,她將那玉球丟給上官,冷冷的道,“過幾日,給本宮摔爛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