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之中,起先上官還警着心,但不過一兩刻鐘的功夫,她之前失血過多,又落水,幸好常年習武的底子在,受寒倒不至於,但疲倦確是真的,眼眸眯着眯着,就陷入了黑暗之中沉沉睡去。
聽聞她放緩的呼吸,鳳翊放下玉筆,起身,他眼神幽暗地看着上官,好一會,才轉身悄然離開房間。
待到猩紅燈籠上檐,下北坊又開始暗夜的熱鬧,出入的或達官或尋常百姓,不過都是尋花問柳而已,高貴的低賤的,這一刻皆是平等的。
上官是被臉頰邊的冰涼給驚醒的,那種涼像是殺人利刃的寒,只撫觸着,就能讓她生出淺淡的殺意來。
她猛地睜眼,晦暗的房間裡沒有點燈,她透過木楞投射進來暈沉不明的光線,看出面前的人是鳳翊,這才鬆了手上瞬時緊繃的力道。
這一鬆懈,肩胛就抽疼起來,剛纔一驚,便把身上還有傷的事給忘了。
“夠機警。”鳳翊坐在牀沿,輕聲道。
上官撐起身,她眼眸在不甚明亮的陰影中出奇的晶亮,像是冰水沖刷過一般,“你怎麼還沒走?”
她問的皺眉。
鳳翊並不回答,他先是起身將桌上的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臺給點燃,讓房間裡亮堂點,逆着燭光,他虛靠在桌沿便,雙手抱胸慵懶的道,“定親信物還沒送出去,我怎麼捨得走。”
聞言,上官細長的眉心皺的更緊。
有黑深的陰影頃刻覆蓋到她身上,卻是鳳翊到了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臉上斂了那一絲的不正經,很認真的從袖子裡掏出個巴掌大的小匣子塞到她手上道,“你睡了後出
去買的,收好了,改明我就去擇黃道吉日,擡花轎過來,雖不是八擡大轎的正妻之禮,六擡花轎公子爺還是不會虧待你的。”
上官指尖微顫,那小匣子邊角就磕的她手心生疼,好一會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六擡花轎,公子真是讓奴家受寵若驚。”
鳳翊嗤笑了聲,他執着上官的手,強硬地逼她現在就打開匣子,“你若是乖的,想要什麼,公子爺都應你。”
那匣子紅木所制,蓋上雕着纏枝並蒂蓮,花苞飽滿,枝葉精細,栩栩如生,上官第一眼就認出這匣子是京城有名的龍鳳樓出的。
匣子兩薄銅片扣着,輕輕一撥,盒蓋就開了——
硃色的錦布上安然放着串琥珀連青金石手串,那小小的琥珀珠子每個紋理都不一樣,最爲可貴的是,迎着光,還能看到琥珀裡面別有一番景畫,那青金石也是上等的,打磨的圓潤,粒粒相同大小,這樣的手串倒也是費了心思的。
鳳翊將手串從匣子裡挑出來,拉過上官的柔荑問也不問就給她戴手上,左右看了看,他才滿意地點點頭。
上官視線落在手串上,青金石的冰涼浸潤過她心間,像是被冰碴覆蓋,帶起一種略帶惶恐的無措。
這種男子的相贈之物,她這一輩子,就壓根沒收到過,今個還是頭一遭。
“傷養好點,過幾日,我再來驗。”帶繭的指腹摩挲着她白嫩的手背,鳳翊嘴拉扯出一絲調戲的隱笑。
上官抽回手,她眼神還在手串上,似乎想一顆一顆珠子地都看一遍,這一仔細的動作,便讓她在其中一枚青金石珠子上眼尖地看到個微小的“刁”字來。
她心頭一凜,驀地就想起一兩日前身死的梅花院那姑娘,她的金飾上也有同樣的印記。
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在擡頭時,不露半點聲色的問,“這手串可是出自龍鳳樓的刁師父之手?”
鳳翊臉上的笑意深了點,“有眼光。”
聽聞這話,她心頭有數,看着面前的男子,腦子裡卻快速的在回憶她認識他以來的每個過往,還真是突然才發覺,以往的鳳二公子原是穿白衣的時候居多。
想到這裡,上官揭被下牀,朝外面一直候着的小廝喊了句,“去,梅花院之前那婢女這會得空,讓她過來送鳳二公子。”
鳳翊眉梢微挑,“怎的?美人不親自送,還專程指派個婢女?這還沒進門,就這麼心慌的爲公子爺張羅,是怕伺候不好公子爺不成?”
脣線維揚,上官笑的嫵媚嫣然,“我那婢女,可是清倌,讓她送您,那是隻能看不能吃的。”
這當,那婢女恰好過來,上官便冷了笑吩咐道,“送這位公子爺出去,不得怠慢了。”
最後一句話,她語氣說的尤爲重,那婢女也是機靈的,擡頭飛快地看了上官一眼,順帶瞟了下鳳翊,才低頭脆生生的應道,“是,媽媽。”
眼瞅着鳳翊的身影消失在粉色風月之中,上官摸着手腕的手串,桃花眼低瞬間凝結成冰凌。
一件兩件出自龍鳳樓刁師父手的飾品,同樣愛穿白衣,這般諸多的巧合,她根本不信。
“槲闌,”她朝樓下喊了聲,等槲闌上來後,她道,“去龍鳳樓,問問最近都有何人打製過赤金臂環之類的金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