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心下疑惑,對苗兒吩咐道:“你去家裡尋個伶俐的人,跟着那主僕二人,也不用管他們做什麼,只把他們都去了哪裡,與人都說了什麼話,悄悄地記下來回來說與我知道。”
“是。”苗兒下去安排這件事。
“奶奶覺得那二人有問題?”小真見荷花這樣吩咐,也忍不住又探頭細細打量了一番。
“眼下還不能確定,你去找洪元上來,我有事吩咐。”荷花將小真也打發出去,自個兒的手指輕叩着桌面,以前看電視劇或是小說裡總寫什麼官員下去微服私訪,本以爲都是瞎編的,難不成還真讓自個兒遇到了不成?
洪元很快就上來了,行禮道:“奶奶您找我。”
“最近我沒怎麼管這邊的事兒,如今怎麼樣了?”荷花問道。
“生意算是比較穩定了,如今還在繼續做的基本都是熟手,交上來的東西也沒什麼可退回去的,質量都是能過關的。”洪元說完面露難色,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不好開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大哥給我捎信兒來了,今個兒叫你上來也是爲了這件事,最近我也不給你派別的活計了,你好好兒地盯着這邊,尤其是賬目一定要看緊,表老爺他們做什麼你不用插手,但是要一五一十地說與我知道。”荷花吩咐道,“這件事只你自己知道就好,別做的太明顯讓人察覺。”
“奶奶放心,小的知道該怎麼做。”洪元行禮後下去。
不多時,苗兒也回來了,說事情都安排妥當了,讓荷花放心。
荷花依舊沒有打擾下面忙着的人,從後樓梯直接下去坐轎回家,打發人到前面去告訴齊錦棠,讓他若是公事不忙就回來吃午飯。
齊錦棠聽了下人來傳話,雖然手頭有東西沒弄完。但覺得荷花從來沒有來叫過自己,應該是有什麼事兒要說,便隨意收拾了桌上的東西,叫人進來吩咐了幾句。提前回去了。
“有什麼事兒找我?”齊錦棠回來的時候還沒擺飯。
荷花正坐在屋裡給博榮寫信,見他進屋忙放下筆起身兒迎上去,“怎麼回來的這麼早?衙門裡事情都做完了?”
“沒什麼急事兒,下午繼續做也是一樣的。”齊錦棠坐在榻上,扭頭看向荷花,等着她說話。
“這幾日咱們縣裡有個奇怪的人來,那日我跟紅佩姐姐去山上散心。正看見他跟一個小廝趕路,下來到草棚歇腳藉口茶喝,還問了許多關於楊梅林的事兒,今個兒我又在外面的宅子裡看見他,對着竹編的東西問東問西,還問了來領活計的人,問日子過得如何,能賺多少錢之類的。我就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
“難不成是有人盯上咱家了?你最近就在家裡待着。不要隨便出門,我會找人查清楚的。”齊錦棠一聽就有些急了,兩次都是趕在荷花在的時候去。難不成是有什麼陰謀?
荷花聞言一愣,她壓根兒沒往這方面想過,見齊錦棠滿臉的緊張,心下不由得暖融融的,伸手抓住他的手安撫道:“用不着這麼擔心,我聽你的,好好在家呆着,絕不出去亂逛。我已經打發人跟着那對主僕了,說實話,我並不覺得他是針對咱家。反倒更像是……”
“是什麼?”齊錦棠心下謀劃着如何着人盯緊這兩個人,隨口應着。
“我倒覺得是下來查訪的人。”荷花笑着說,“所以我着人跟着他們,也不管他們做什麼,只記下來都去了何處、做了什麼就好,等晚上回來。怕是就能有個大概的答案了。”
“你是說……”齊錦棠挑眉道,“那人是下來訪查民風民情的?與整修河道撥款的事兒有關?”
“我只是這樣懷疑,聽他說話不像是針對咱家,更像是對百姓的生活情況十分關注,我覺得我的猜測該是**不離十的。”荷花見齊錦棠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的模樣,忍不住嘟起嘴,把心裡的六七分把握又誇大了幾分。
“你怕是話本子看多了,你當真會有這樣的清官不成。”齊錦棠並不甚相信,不過他也不敢太託大,這種事情,總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的,思忖片刻道,“我還是回衙門叮囑一下,不管是不是,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出什麼亂子。”
齊錦棠腳步匆匆地回衙門去了,荷花交代下面一會兒把午飯送到前面去,自個兒回到桌旁繼續寫信。
晚上齊錦棠回來的比平日晚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用過晚飯之後,苗兒便領了個小廝進來道:”爺,奶奶,這是立明,今個兒是他跟着那主僕二人。”
“立明給爺請安,給奶奶請安。”立明是頭一回自個兒面對主子回話,平時都是在外宅做雜事的,所以忍不住有點兒緊張,跪下磕頭之後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不用害怕,今個兒跟着那二人都看見了什麼,聽見了什麼,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就是。”荷花柔聲安慰道。
“是,上午的時候,苗兒姐姐傳話來,讓小的跟着那二人,他們從咱家外宅出來之後,先是沿着街胡亂走了一會兒,有時候遇到開着門兒的人家,還會停住腳步往裡面張望張望,或者是跟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漢聊幾句,小的沒敢跟得太緊,所以也沒聽到都說了什麼,不過他們說話的人住在何處小的都記下了,爺和奶奶可以差人再去查問。”立明開始還有些拘謹,說着見齊錦棠和荷花都沒打斷自己,便越說越順當起來。
“接着他們又去街上逛了一圈兒,似乎是在找地方吃飯,不過遇到什麼鋪子也總進去看看東西,問幾句價錢什麼的,只不過一路逛下來卻什麼都沒買。午飯是在一家小館子用的,小的沒跟進去,只在外面等着的,後來下午他們就還是逛街,一路逛到城西最亂的地方去了,不過今個兒他們運氣還不錯,沒遇到什麼地痞混混,一路過來還算順當。”
齊錦棠心下暗道,這段時日自己花了大力氣整頓這些地痞混混,若是再隨便來個人就遇到搶劫或是扒手,那可就真是白費功夫了。
“……最後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回客棧去了,晚飯是在客棧用的,小的一直守在外面,後來見他們找小二要了熱水上去,尋思着應該不會再出門了,小的這纔回來。”
立明說得有些瑣碎細緻,但是荷花卻聽得認真,等他都說完了,這才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今日差事做得極好。”說罷示意苗兒給了一串銅板做賞錢,“明日你繼續跟着,還是與今天一般無二,不管大事小事,都記下來就好。”
“謝爺和奶奶賞賜。”立明接過賞錢磕頭謝恩道,這可是他頭一次得主子的賞,心下自是十分歡喜,不免平白地生出許多幹勁兒來。
荷花忽然笑着說:“你今日做得很好,只要悄悄跟着就是,不要打草驚蛇,明個兒還照着這樣做,別一時歡喜就用勁兒過頭了。”
立明頓時被這幾句話點醒了,心下後怕,若不是主子特意多叮囑了這幾句,自個兒明天還真保不齊要犯錯誤,忙磕了頭退下。
“錦棠哥,你怎麼看?”荷花給齊錦棠端了一盞茶來問道。
“如今瞧着,倒真像是你說的那樣了。”齊錦棠眉心緊蹙,沉默半晌到底忍不住道,“若真是那位大人安排的,可還真是用了個老土的辦法。”
“不管是什麼辦法,管用就好。”荷花抿嘴笑道,“不過若真是那位大人,可見應該是個好官。”
“據傳聞,那位大人倒是的確十分廉潔清正,不過缺點就是太過耿直,做事不肯通融轉圜,這樣很容易得罪上峰和同僚,所以仕途並不算太順利,不過每每遇到這種,賑災、水患之類的苦差事,聖上就總會想起他就是了。”
“這種差事費力不討好,弄不好就是一身的過錯,下面要挨百姓的罵,中間要受各級官員的排擠,上面說不好還要被聖上降罪。”荷花微微嘆了口氣,“可這種差事,也只能讓這樣的人來做,正是因爲他耿直倔強,不肯與貪官同流合污,才能最大程度的把朝廷撥款用到對老百姓最需要的地方。”
“你這話說得倒是清楚,可不就是這樣。”齊錦棠帶着絲苦笑搖搖頭,“想當年我也是以這樣的人物爲榜樣,覺得今後自己爲官理應如此,但是如今上任到現在,才發覺這樣的清官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不求名垂青史,但求無愧於心,咱們比不得那些高官,也沒有後臺撐腰,做事圓滑通融一些不是過錯,只要老百姓能得到實惠就是好事兒,錦棠哥,你說是不是?”荷花笑看着齊錦棠的眸子問道。
“嗯,你說得對,做事但求無愧於心。”齊錦棠伸手把荷花拉到自己身邊,“在我鑽牛角尖的時候,也只有你能三言兩語就把我拉出來。”
“因爲我瞭解你、心疼你、而卻會永遠站在你身後支持你。”荷花側身偎進齊錦棠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