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裝店裡多是易燃的衣物和布料,爆炸之後,就有大火燃起,冒出濃煙滾滾。
街上,申強和苗準臉色陰沉,跳躍的火光映紅了他們的臉頰,爆炸掀起的餘波擴散過來,將長時間沒有打理的頭髮吹得更加凌亂。
“怎麼會?”
成坤搶上前去,站在服裝店外面,任由熱浪舔舐着他的皮膚,語氣悲痛,似是難以置信,一雙幽深的眼睛中有淚光閃現。
“是用手雷佈置的陷阱。”
申強聲音沙啞,卻沒有過多沉浸在悲傷之中,他與苗準對視了一眼,“誰也不能確定連城身上還有多少武器裝備,你們可以留下來給同伴收殮屍體,我們接着追。”
說是收殮屍體,但雙方都清楚,這只是一個遮掩的藉口,讓倚天會倖存的三人,得以體面地退出這場生死莫測的追捕行動。
成坤回頭看了看鐘靈和陳修文,嘆息着說道:“兩位客氣了,出了這種事情,回去之後,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向會長交代。趙老死了,橫武他們三個也,唉!”
“靈兒,修文,你們還年輕,留下來負責把這裡的消息告訴會長。我跟國安的兩位朋友一起去,就是拼上這條性命,也得讓連城好看,給趙老和衆位兄弟報仇!”
他表情悲切,說到動情處,更是熱淚滾落,語帶顫抖。
“副會長,我也要去,讓修文哥哥留下!沒有貂兒追查連城的蹤跡,萬一被他逃了,豈不是辜負了趙老他們的犧牲?!”
鍾靈一雙美眸泛着晶瑩的淚光,朝夕相處的長輩和朋友犧牲,她心中無比的傷感,尤其是慈愛仁和,如老頑童一般可愛可親的趙半山,一直被她視作父親一般敬愛。
此役趙半山不幸歿在連城手中,她恨不能親自手刃仇人,又怎麼會中途退出?!
陳修文對她的心情感同身受,緊緊握住鍾靈冰冷的小手,深情道:“靈妹,你去了,我怎麼忍得住留下來?就讓我們一起去吧,無論連城有什麼手段,我都會保護你的!”
“好!三位俠義心腸,我深感佩服!”
申強莊重地敬了個軍禮,毫不拖沓地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就繼續追下去!彩戲師連城號稱戲法無雙,手段莫測,我倒要看看,他身上就那麼大空間,能裝下多少槍支彈藥?!”
“他受了傷,只要我們穩紮穩打,每到一處提防陷阱,就是拖,也能拖死他!”
成坤抹去淚水,收斂心情,提出了一箇中肯的建議。
樓上,連城躲在牆角,利用好不容易纔掙出來的寶貴時間,將小腿上的槍傷略作處理,撒上止血藥後,就地取材,從商店裡找了一塊乾淨布條包紮。
聽到樓下傳來的劇烈爆炸聲,連城冷冷一笑,他孤家寡人一個,卻逍遙法外這麼多年,豈能沒有點底牌在身?
可惜最後橫生波折,殺出兩個槍法如神的高手,中了一槍,否則地頭蛇倚天會又如何,還不是被他輕鬆全身而退。
“等養好傷,老頭我跟你們沒完!”
低聲詛咒着,連城拖着一條傷腿從藏身處出來,打開背對神武街一面的窗戶,謹慎地往外面窺探了幾眼,只見黑夜之下,街上空空蕩蕩,萬籟俱寂。
如此,他才放下心來,輕身一躍,就從窗戶邊跳了下去。
秦修緊貼牆壁而立,深沉的黑暗將其團團包裹,如同一道影子般,寧靜,沉默。不論光線還是聲音,在接觸到黑暗的瞬間,都被無聲無息地吞噬、吸收。
他目光冰冷地望着從天而降的連城,“勘命”、“觀運”兩道秘術發動,就見連城頭頂,象徵着一時之氣運的淡紅雲霧若風雨飄搖,四散消失。
“氣運低沉,諸事不順!”
然而,在幾縷殘存霧氣襯托下,外表赤紅,核心純白的命格之柱雖然不斷斑駁,脫落,溢散出一縷縷淡紅雲霧徒勞補益着衰朽的氣運,搖搖欲倒之際,卻有兩道明黃光芒自外界而來,使連城敗落的氣運多出了一分生機。
“貴人相助,命不該絕?”
兩道秘術的反饋令秦修油然生出這般明悟,但他心堅如鐵,神情淡漠。
“我看命,信命,但絕不認命!”
“古人言‘人定勝天’,今天我定要將連城擊殺,以絕後患!”
於是,就在連城將將落地的瞬間,秦修雙指指尖扣動,“無音之暗”驟然爆發,從緊貼身體的薄薄一層,疏忽間擴展爲十米半徑的超自然黑暗。
“啊!”
視野突然陷入昏黑,彷彿天狗食月,萬物齊喑,連城驚魂未定,一聲低呼,張口就吐出一道火焰。
但火焰依舊,火光卻是一閃而逝,還不等他看清周圍的環境,就迅速黯淡消失。
在他身後,秦修果斷髮動,虛空之手驅使兩枚太白針,無聲無息地穿透了連城的後心。
“無音之暗”抹銷了範圍內一切光線、聲音,直到心口一痛,連城都沒能搞懂發生了什麼,但他明白,如果再不從這片帶着濃濃惡意的詭異黑暗中脫身出去,他必死無疑!
一道精純真氣護住心脈,連城甫一落地,便身形旋轉,摶搖而起,厚重的斗篷在身體周圍飛展席捲,化作一道渾然屏障阻攔着可能到來的攻擊。
而且,的確起到了效果。
虛空之手畢竟只有一公斤的力量,兩枚太白針被斗篷一卷,立刻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
“等我有時間,一定開發一種意念御物的魔咒!”
秦修暗罵了一聲,被迫收回虛空之手,改以“白骨磷火”搓出一顆顆拳頭大小的蒼白火球,連珠般砸在了連城身上。
“呼!~~~”
“大氣掌控”掀起一陣強風,風助火勢,火借風威,一朵朵蒼白火焰在黑暗中次第綻放,熄滅。
連城縱然目難視物,灼熱的溫度和刺鼻的焦糊卻是清晰可識,他越發慌張,揮手解開燃燒的斗篷,任其飄落在地,完好的那隻腳在地上一點,認準一個方向,如靈狸疾行,飛速遠去。
秦修可不敢讓他脫離“無音之暗”的範圍,指尖連扣三下,瞬息加持上“熊之力量”、“貓之優雅”和“鴿之輕盈”,腳步輕快,速度如飛,攜帶着半徑十米的超自然黑暗,緊緊跟住連城的身影。
虛空之手再次浮現,拎起太白針,接連洞穿連城一處處要害。
但太白針上並無任何附加雕紋,純以鋒芒和一縷銳利庚金之氣見長,當連城以真氣驅逐了庚金之氣,又擠壓傷口處的皮膚、肌肉來延緩傷勢,一時間還真是拿他不下。
連城狂奔了十餘息時間,仍舊沒能擺脫身邊詭異的黑暗,一顆久經世事磨礪的堅硬心臟也漸漸被恐懼侵染,尤其是身體各處不時傳來的針扎般刺痛感,更令他意識到自己正在承受某種無形的攻擊。
“啊!——管你什麼妖魔鬼怪,都給我去死!”
不瘋魔,不成活!
連城兀地一聲怪叫,揮手間五顆拉開保險的手雷被他丟了出來,四面四方連帶着腳下一顆,竟是破釜沉舟,做背水一戰!
秦修看得清楚,連城絕不是虛張聲勢,五顆手雷隨時可能爆炸,若是他繼續追上去,難免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他惱怒之餘,果然不敢追擊,但也不會就此放棄,而是將雙手聚攏身前,食指、拇指各自扣緊,體內殘存大半的魔力盡數凝聚而出,化作一顆籃球大小的蒼白火球,如彗星襲月般呼嘯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