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誰看誰的笑話
裝修雜貨鋪遇到的第一個困難,就是沒時間,非索港大學的大一新生,每週日程表被安排得非常緊湊。
稍微再介紹一下這裡的大學特殊學制,可簡稱爲“五年雙專業”。也就是總共五年在校時間,除了主修專業,還可以選擇一個輔修專業。
比如華真行主修就是水利工程學院的水利水電專業。但他同時還可從文學、藝術、哲學、法律、經濟等專業選擇一門輔修,假如學分修滿成績合格,同樣能拿到學位證書。
輔修專業由學生自主選擇,但校方可根據報名情況進行調劑,原則上並不勉強學生一定要拿到輔修學位,只要主專業成績合格就可以順利畢業。
輔修專業主要是人文類科目,每所大學的特色不一樣,根據現有的師資,非索港大學今年暫時開設了文學、藝術、哲學、法律、經濟五個系,課程則很有歡想特邦特色。
有的專業還有細分,比如藝術類專業就包含繪畫、雕塑、音樂等幾個方向,藝術鑑賞、工業設計等基礎課都要學,但又有不同的專業課。
有的專業在本科時不分小類,統一學習各個方向的科目課程,比如經濟類專業。
它有很多門課程,其中涉及金融學基礎課,非索港大學選用的教材是一部大部頭的《現代金融批判》,由柯夫子主編。
牛以平校長原以爲華真行會選哲學或經濟,結果華真行卻選了藝術類專業的雕塑方向。
體育就是一門公共基礎課,但也可以報志願選方向。今年沒有足球班、籃球班,但是有乒乓球、羽毛球、舞蹈……至於華真行,他選的體育方向是棍法。
別問非索港大學體育課怎麼會有棍法班,也別問幹嘛不叫武術班或功夫班,反正就是本校特色。
練棍法也要有基本功,比如身法、步法、樁法啥的,而且棍法不僅僅是棍法,練熟了也可以演化爲長槍、連枷、戟、叉等架子。
體育課選棍法班的學生居然是最多的,很多人都沒報上,被調劑到別的班了。
無論雕塑還是棍法,對華真行都沒什麼難度,但既然選了課就得上啊,老師們盯得都很緊,一個個眼珠子瞪得跟餓狼似的。
非索港大學今年首次招生,暫時只有大一這一個年級,學生不到三千人,教職員工卻有將近四千,誰也不希望自己負責的課程在創辦期就拉胯啊。
除此之外,非索港大學還有兩門特殊的公共基礎課程,社會勞動和養元術。
養元術是選修,學生自願報名。但無論是風津村、五心谷還是幾裡國本地的學生,都認爲接受養元術培訓是天經地義,學習態度非常積極端正。
社會勞動課是必修,顧名思義就是集體勞動,但它並非是純義務的,校方也會給補助。
這座大學本身的建設還遠遠未完成,今年只有一個年級,每年都會增加一個年級,很多校舍場館仍在修建中,在校師生都參與其中的一部分。
校園綠化、景觀打造,也可以是社會勞動內容,它不僅是一項集體活動,也是一門必修課。據說到了大學五年級的時候,社會勞動課還會專門教大家做家務呢。
所以非索港大學的新生們日程表排得很滿,就算夏爾想找華真行擼串,華同學也是半夜溜出來的。
從非索港大學所在羅湖鎮到雜貨鋪原址,直線距離有三十多公里,華真行倒是可以飛回去搞裝修,但經常也只能抽熄燈後的睡覺時間。
誰叫他拍着胸脯給楊特紅保證,哪怕不睡覺也要把活幹好,還真是一語成讖了!好在如今修爲已經不算低,少睡點覺也沒關係。
雲紋花磚可以從蕪城定購,假如講究效率,甚至能用歡想實業的商務包機去拉磚頭,然後華真行再親自以神識祭煉,補全所謂的古代神秘工藝。
裝修的第一步,就是修飾雜貨鋪的外牆立面,華真行剛動手就發現自己上當了。因爲那屎黃色泥面根本鏟不下來,這座雜貨鋪居然像是“活”的。
所謂“活”,並非指雜貨鋪還有個“鋪靈”啥的,而是這棟建築本身就是一座法陣,所有構件渾然一體。
舉個例子,在雜貨鋪後院的側牆上,泥面上有個臉盆大小的坑,從中心往邊緣分佈着放射狀的紋路,這是二十多年前被一枚炮彈轟出來的。
院牆怎麼會挨炮彈呢,這個街區當時得有多危險?反正從有華真行記憶時,院牆上就有這樣一個坑。
小時候華真行倒沒覺得這有什麼稀奇,越長大越懂事才越驚訝,炮彈才轟出來這樣一個小淺坑,連牆皮都沒破開,自家院子可夠結實的!
這個坑看着有臉盆大,其實很淺,而且還會變。記得小時候它的中心點有一個指甲蓋那麼深,到了現在基本就只剩平面紋路了,這泥牆就像會自動修復。
華真行倒不認爲這是自家院牆的本事,而是楊老頭的本事。
如今楊老頭不住這兒,讓他來搞裝修,他卻發現這座雜貨鋪根本拆不動,不論損及哪一點,哪怕只是剷掉一層牆皮,好像都是在動整體結構。
這就是楊老頭打造的法陣之妙,但雜貨鋪畢竟不會還手,華真行如今的修爲已足夠高,倒可以想辦法先破陣。只是他若那麼做估計會被揍得很慘,因爲相當於徹底拆了重建。
所以華真行得好好參悟這座法陣,然後再嘗試着運轉法陣,讓這座建築“同意”自己搞裝修。
直到一個半月後,華真行纔在外牆上鑲進了第一塊花磚,那層泥面他鏟不掉,但將花磚給嵌進去了,成爲了整座法陣的一部分。
有了第一塊就能有第二塊,華真行開啓了半夜偷摸飛過來砌牆的大學生涯,每砌一塊磚都不輕鬆。
華真行足足用了一個學期的時間,纔將原版雜貨鋪裝修完畢,最困難的步驟是降低後院牆的高度並開九扇花窗,要藉助整棟建築的形變完成。
楊老頭如今就在春容丹中心生活區開小賣部呢,估計他老人家也想看華真行的笑話。
華真行則咬牙沒讓他老人家看笑話,頂着壓力把活幹完了,在此過程中陣法修爲大漲,就連神氣法力也變得更加精微渾厚。
除了裝修雜貨鋪,華真行仍堅持自己的日常修煉,包括祭煉葫中世界,順便再建一個社區。
有了裝修雜貨鋪的經歷,在葫中世界以普通建材打造普通建築時,華真行感覺更加得心應手,他可以用一夜時間就造好一個院落。
上次他在葫中世界打造的街區,已被楊老頭挪移出來了,這次再弄一片新的,除了自己設計之外,他也參考了歡想人居獎的設計資料。
華真行還特意跑去問了楊老頭,以他老人家的本事,能整體挪移多大一片街區?楊老頭只是翹着鬍子道:“這不是你該問的,你先關心自己能造多大的街區吧!”
這顯然就是在吹牛了,假如給華真行足夠長的時間,在葫中世界造了一座城市,楊老頭也能毫髮無損地給挪出來嗎?但華真行也沒有當面戳破他老人家的牛皮。
楊老頭每天都在小賣部裡看櫃檯,感覺悠然自得,華真行覺得挺好,他老人家就是這種逍遙自在的脾性。
房關發展董事、高級養元術大師房傳嬋,這段時間總找機會到歡想特邦出差,沒事總喜歡跑到那家小賣部坐着,幫着楊老頭一起賣貨,比如拿瓶醬油遞條煙啥的。
華真行對此倒也無所謂,他們倆愛幹啥幹啥,而且華真行平時在羅湖鎮住校,又不會跑到那裡去買東西。
但是春容丹中心的員工們壓力卻很大啊,不少人甚至每天上下班都要進行一番心理建設,考慮一系列問題——
比如每天上下班出入生活區,是走大門還是走小賣部?因爲小賣部的前門在街上,後門在生活區院裡,從那裡也能直接穿行。
假如走小賣部,那麼買點什麼東西、跟楊老怎麼打招呼,用什麼樣的表情和語氣……裝束和儀容也得考慮,既要自然不能太刻意,也要給楊老留下好印象。
還有不少搞笑的事,比如有人從外面買了幾包方便麪,居然沒敢帶回宿舍,因爲楊特紅的小賣部裡也有同樣的賣。
春容丹中心的員工,有不少都是養元谷弟子、四境以上修士,他們知道楊特紅的身份,所以纔會有這樣的反應。
但還有一部分員工並非正式修士,他們並不認識楊特紅,甚至也不認識房傳嬋。而且生活區還住着很多員工家屬呢,他們就是普通人,同樣也不清楚楊特紅是什麼人。
養元谷有門規,有些事是不能亂說的,所以有些情況就更不好辦了。比如有位員工的母親不知道因爲啥,買東西的時候把楊老頭罵了一頓。
這位員工被嚇得夠嗆,甚至都沒感直接找楊老頭去道歉,而是連夜向部門領導彙報,再通過部門領導找到了代管春容丹中心日常事務的唐森至。
該員工表達了內心中的惶恐和歉意,並詢問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向楊老賠禮道歉?因爲他很清楚自家母上大人的厲害,在東國時可是罵遍全村無敵手,嘴下向來不留情。
唐森至能說什麼呢?只能勸慰該員工不要有思想負擔,態度上就把楊老當成普通的小賣部老闆,該怎樣就怎樣。當然了,就算是普通老頭也應該尊敬,怎麼能隨便罵人呢?
該員工走後,唐森至也是直嘆氣,暗道自己怎麼還得處理這種破事?看來楊老頭天天坐在生活區門口,確實有點麻煩啊,他老人家倒無所謂,可是別人都得小心翼翼。
可是唐森至也不敢直接去找楊特紅,因爲楊特紅又沒有做錯任何事,他只得親自去找華真行。
唐森至希望華真行去找楊老頭,也不用說別的,只是如實反應以上情況。華真行當時就告訴唐森至,這事沒有理由去特別對待,只能把楊老頭就當開成小賣部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兩位大成修士誰都懂,唐森至也是這麼對別人說的啊!唐森至前腳一走,華真行就去調查了,然後才明白此事內情。
那位員工的母親來自東國,今年五十出頭,老伴已經不在了。她被兒子接到歡想特邦定居,一來就看上了楊老頭,天天去小賣部買東西套近乎。
很多時候明明跑一趟就能把東西買齊了,她偏偏要跑好幾趟,一會兒去買袋鹽一會兒去買瓶醋。楊老頭都是笑呵呵地接待,但感覺好像比較遲鈍,似是始終沒懂對方的暗示。
那段時間房傳嬋不在,但後來房傳嬋來了。那位女士看見楊老頭和房傳嬋在櫃檯裡眉來眼去的,情緒一下子就被點燃了,找茬罵了一架。
具體經過是這樣的:她先賣了一袋面,然後說自己拿不動,要求楊老頭幫忙給送家裡去。楊老頭卻說拿不動沒關係,反正都認識,讓他兒子下班時捎回家就好。
該女士立刻就發火了,劈頭蓋臉把楊老頭罵了一頓。房傳蟬站出來幫楊老頭說話,結果也被罵了。
華真行調查清楚情況,忍不住偷着直樂,還特意打越洋電話給曼曼講了這件趣事。
據說當時房長老臉都氣紅了,但是沒罵過對方,又不好動用神通術法,只得回頭又罵了楊老頭一頓。
華真行都忙成這樣了,怎麼還有功夫調查這種事?這就是生活的樂趣啊,興致所在,也不能天天都跟雜貨鋪的牆過不去,況且很多事並無大和小的區別。
這天晚飯後,天已經完全黑了,夜色中飛來一隻白鶴,落在春容丹中心的牆外,抖了抖翅膀化爲華真行的身形,然後過街走向了生活區。
飯後休閒時間,生活區大院裡很熱鬧,有個小孩在嗷嗷哭。天雖然沒下雨,但有位家長在那裡大聲的教育孩子,而且還動了手。
幹嘛不回家教育呢,非得把孩子拎到院子裡動手,這是打給誰看的啊?華真行聽了片刻便明白了因由,居然又和小賣部有關。
這孩子今天跑到小賣部偷糖果,讓楊老頭給抓住了,然後就找了家長帶回去。孩子他爸晚飯後,把兒子揪到了院子裡,加餐來了頓竹筍炒肉。
小孩哭得很大聲,他爹吼的聲音更大,畢竟也有四境修爲,整個家屬區都能聽見,楊老頭當然也能聽見。
華真行苦笑着走進雜貨鋪,手一揮,前後門都關上了,而且還掛上了“打烊”的牌子。
這種事可不常見,因爲這家小賣部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中心員工不論加班到多晚回來,總能看見小賣部亮着燈,走進去的時候也總能看見楊老頭坐在收銀臺後。
孩子他爹立刻就發現了這一動靜,院子裡的很多人也都注意到了,其中不少高手甚至察覺是華總導來了,瞬間都止住了聲音。
孩子他爹不再吭聲了,但那孩子並不清楚這些啊,仍在嗷嗷哭。小賣部裡,楊特紅擡起頭道:“咋的,一來就給門關了,你這是要查封我的店啊?”
他這句話,哭鬧中的孩子聽不見,但孩子他爹聽見了,整個生活區加春容丹中心辦公區,所有四境以上的修士也都聽見了,其餘人卻不得聽聞。
華真行當然察覺到了楊老頭如此特別的說話方式,只得也跟隨他老人家說:“關上門是爲了說話方便,免得有人打擾。
我來這裡,是因爲唐森至先來找的我,他希望我來向您老反應,關於您老在此坐鎮期間,都有哪些情況……”
楊特紅打斷他道:“唐財神跟你反應的那些情況,我老人家難道會不知?它就是我每日的親身經歷!”
華真行剛開口就被楊老頭懟回來了,一時也有些無語。他們現在的交談,其實就是一場直播啊,周圍四境以上的修士都能聽見。
華真行本沒料到這個狀況,就算想把自己的聲音“收住”,以楊老頭的本事也能幫他“播出去”。
華真行自己搬了個小凳坐下,似是沒話找話道:“中心計劃處生產科的馬科長,正在外面當衆打孩子呢,好像是因爲他兒子今天在您老這裡偷糖果了。”
楊老頭淡淡道:“小孩子調皮,倒也不算什麼大事,但犯了錯就得教育,否則總不學好,長大了也好不了。我記得當初,夏爾到雜貨鋪裡偷二鍋頭,是被我吊在後院荔枝樹上揍的!”
近處的生活區和遠處的辦公區,不知何時已安靜下來,有人就算聽不見這番談話,也被家人或同事要求別再出聲。
夏爾總席在雜貨鋪偷過二鍋頭,被楊老吊在荔枝樹上揍?這麼敏感的大人物隱私,是大家能隨便聽的嗎?
華真行的臉都有點發僵,趕緊攔着道:“猴年馬月的事了,還提它幹嘛!”
楊老頭卻不緊不慢道:“但是夏爾挺夠義氣,到最後也沒把你給供出來。”
華真行下意識的想伸手擦汗,其實他並沒有出汗,就是一種不自覺的反應。來之前他還看楊老頭的笑話呢,此刻卻不知是誰看誰的笑話,成了他本人的大型社死現場。
這件事他想起來了,所謂夏爾在雜貨鋪偷酒,其實那一箱酒是華真行悄悄給夏爾的,但是夏爾在外面巷子裡被楊老頭堵住了……
哪怕被吊在後院的荔枝樹上,夏爾也沒把華真行供出來,只是賭咒發誓說自己再也不敢了。這是十年前的事了,沒想到楊老頭還記着呢,今天居然當衆翻了出來。
華真行只得實話實說道:“那箱二鍋頭,確實是我拿給夏爾的。當時雜貨鋪裡的同款酒很多,前幾天我搬箱子打碎了一瓶,就記成損耗了。
夏爾那天磨了我很久,我想了想就當損耗吧,給了他一箱,並告訴他千萬別讓您老人家知道,否則我就成往外偷東西的家賊了。記得那年我才十一歲,夏爾十六歲。”
楊老頭瞪眼道:“知道我爲啥現在還生氣嗎?假如他是吃不上飯餓得慌,問你弄箱方便麪啥的,我都不會那麼嚇唬他。但你們偷拿的東西,居然是二鍋頭!”
華真行似是想岔開話題,指着院裡的方向道:“孩子犯了錯誤,該懲罰就得懲罰,但也得注意輕重,不能造成傷害。你聽馬科長家的孩子,都被揍得沒聲了!”
馬科長的孩子哪兒是被揍的沒聲了,而是他爸不讓他再哭了,不哭就不揍。
此刻聽見這句話,馬科長感覺自己突然成了這一場巨大的公共事件的焦點,趕緊扛起孩子一溜煙跑回了家。
他回去了,原先院裡看熱鬧的羣衆也早都回家了,紛紛把門窗關好。就連遠處中心裡的值班人員,此刻也沒有在走廊或外面溜達的。
可惜門窗也擋不住楊總與華總導的談話聲,每個字都能清晰地傳入元神,只聽楊老頭說道:“我出手自有分寸,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夏爾現在不也挺出息嗎?
可是你呢?直到今天我老人家提起,你纔不得不承認。你看看外面街邊哪棵樹順眼,要不自己挑一棵掛上去?”
華真行這下真冒汗了,十一年前的事,難道算在今天捱揍嗎?假如今天真被掛在外面某棵樹上揍一頓,那可是徹底社死了!
春容丹中心的主任辦公室裡,祝玉京、洛福根、唐森至也都出汗了。
祝玉京:“唐總,就爲這麼點破事,您居然還驚動了華總導,請他來觸楊老的雷?”
唐森至:“我就是託華總導向楊老反應一下情況,並沒有別的意思,誰知道……”
洛福根:“絕對不能真讓楊老把華總導吊樹上,哪怕豁出去我們三個被吊樹上,也得勸住楊老!”另外兩人同時點頭。
有這種想法的可不止他們三個人,畢竟能聽見的都是養元谷弟子。
小賣部中,華真行苦着臉道:“楊總,您想罰我,能不能換個法子?畢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您老的面子也不好看啊!”
話音未落,就聽“啪”的一聲,楊老頭抽出一根雞毛撣子迎頭打了過來。華真行沒躲開,只得伸胳膊架了一下,雖然沒受傷,但被抽的聲音挺響也挺脆的。
剛纔所有聽衆也都聽見了,隨着聲音,大家的元神中彷彿出現了畫面——
只見楊老頭從櫃檯後面站了起來,倒持雞毛撣子指着華真行喝罵道:“來之前,你是不是還調查我了,在看我老人家的笑話?”
華真行:“您老千萬別誤會,我只是想搞清楚情況。”
楊特紅:“假如因爲十幾年前的事,我今天突然要揍你,就不是爲了教育你,而是我老人家自己想出氣。但我是這種人嗎,我能這麼教你嗎?
外面還有一些人,你們就放心好了,我剛纔只是嚇唬華總導,不會真把他吊在街邊揍,否則保衛處和派出所就來處理我吧。
華真行,你以爲我今天想揍你,是因爲十幾年前的事嗎?你是不是跟唐森至那個笨蛋說了,就把我當成一個開小賣部的普通老頭,唐森至也是這麼跟別人說的。
那我今天就要好好掰扯掰扯,我一個孤老頭子,年紀這麼大,還在辛辛苦苦開小賣部,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休息。
我究竟是得罪誰了?被人莫名其妙罵了半個多小時,罵的話還賊難聽!我這算身體好的,假如有什麼毛病,被當場氣過去了怎麼辦?
養元谷弟子、春容丹中心員工田梓軒,明明是他媽欺負我,他居然能找到唐森至那裡,唐財神連華總導都給請過來了,你們真是好大的陣仗!至於嗎?
看在衆人眼中,是他好大的能量,還是我好大的威風?
向左看,請來這個國家大人物,只是爲了幫他媽對付一個開小賣部的老頭?向右看,我只是在人間小賣部吵了一架,居然會驚動衆仙下凡?
小華,請問你怎麼看?這就是你打造新非索港,夢中的理想家園,連正常處理吵架都做不到?還是你認爲我老人家不正常,影響到這裡的安定和諧了?
我們再說說剛纔的事,馬傳福家的孩子犯了錯,當然應該批評教育。但是帶到大院裡這麼揍,恐怕就不是爲了教育孩子,而是揍給所有人看的。
孩子調皮偷拿糖果而已,至於嗎?
滿大院就沒有一個人勸阻的,難道都認爲他應該這麼做,或者都在看我老人家的臉色?難道他們都被我綁架了,還是我被他們綁架了?
假如我就是不吭聲,他得揍到什麼時候纔算收場?萬一他失手把孩子打死了,是不是也算我的責任?
假如傳揚出去,保不齊被人說成:養元谷弟子馬傳福,因其八歲的兒子在太上長老楊特紅的小賣部裡偷了幾塊糖果,就被逼得在小賣部門口親手打死了兒子!
有的人別在那裡偷笑,認爲我老人家太誇張了!
小華,你如今事業做大了、有出息了,但別以爲什麼場面都不怕了。你仍然有對手、有敵人,他們會用各種手段攻擊你、抹黑你,弄不好就有這樣的招數。
但今天可不是對手出招,是你們自己弄得難堪。就算馬傳福沒給孩子打壞,我這個老頭和這家小賣部,會給孩子留下什麼印象,就那麼可怕嗎?”
楊特紅這番話大有深意,華真行硬着頭皮道:“那是他們知道您老的身份,難免緊張。”
楊特紅:“一個開小賣部的普通老頭,我很嚇人嗎?”
華真行無語,楊特紅又問道:“他們可都是養元谷弟子,舉止如此失措,難道錯的不是你這位總導師嗎?”
華真行:“若談修士身份,您就真不是普通老頭。”
楊老頭居然沒跟他辯,擺手道:“那好,先換過來看,若無修士身份,我老人家是不是養了一隻白眼狼?像你這種白眼狼,是不是應該被吊在樹上揍?
我一個孤老頭子,從垃圾桶裡把你撿回來,辛辛苦苦養這麼大,又送你去上大學。我老人家爲了攢生活費,這麼大年紀都不休息,還在二十四小時看小賣部。
老孃們欺負我,小孩子欺負我!你呢,你在幹什麼?”
聽到這裡,華真行已然明白,自己能說的話都被楊老頭給堵死了。楊老頭活得逍遙通透,早就可以不慣任何人的毛病。
華真行當場麻溜就跪了:“我錯了,請您老人家指點。”
楊老頭用雞毛撣指指點點道:“請問我做錯什麼了嗎?”
華真行:“沒有,您老沒有錯。”
楊老頭:“你難道想問,我這麼高的修爲,爲什麼要跑來開小賣部?”
華真行:“不是我想問,而是有人肯定想問。”
楊老頭:“修爲又不是官爵,是我老人家自己的本事。普通老頭都能開小賣部,我老人家擁有一身大神通法力,難道連普通老頭都不如,連小賣部都開不得了?”
華真行:“正是這個道理。”
楊老頭:“我若是開不得小賣部,你恐怕也做不得大學生!
有人竟認爲我和這家小賣部不正常,而不是他們自己不正常。就像當初的非索港,有人認爲我開的雜貨鋪不正常,卻沒意識到是周圍的世界不正常。
你想推廣養元術,提倡全民修行,可是修行有成有不成,修士畢竟只是少數,修爲境界在於自身,是不同而非不公,更非將人分爲九等。
若是那樣,你想打造的理想國度,最終也是空中樓閣,恐未建成就得崩塌。
它無非是換了一種形式的特權等級社會,談何歡想?我不過是在這裡看櫃檯,便讓人人多慮乃至自危,跟老孃們吵個架都會牽扯出國家總席。
應當如此嗎,是誰把事情搞成了這般局面?如今只是一點苗頭,但應見微知著,我這家小賣部若能開得安穩,不是我安穩,而是我等皆安穩,方是知常。
知道我爲何要在這裡開小賣部嗎,爲何你也曾夢見同樣的情形嗎?假如諸事處理分明,我尚如此,何況他人?”
華真行叩首道:“多謝您老的點化,這是我等的機緣!”
楊特紅終於把雞毛撣子放櫃檯上了,人也坐下道:“你做過一個夢,夢見了一個全新的非索港,在你的夢裡,我老人家也在這裡開小賣部。”
華真行:“是的,是有這樣一個夢,這也是您老的點化!”
楊特紅突然話鋒一轉:“我這家小賣部,有二十四小時監控……”
“華總導明天還要上課呢,小事情交給保衛處就行。”說話者是洛福根,他終於推門進來了,後面還跟着祝玉京與唐森至。
春容丹中心保衛處,兼轄區派出所的職能。第二天保衛處人員登門瞭解情況,找到了那位罵人的大媽進行了批評教育,並由大媽的兒子帶着她,來向楊老頭道歉。
至於偷糖果的小孩,馬科長領孩子回家時已經道過歉了。次日馬傳福又以養元谷弟子的身份來找楊老頭認錯,不是爲孩子而是爲他自己。
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是中心保衛處處理的第一起糾紛。此後楊老頭還是每天看小賣部,就連華真行也分不清,櫃檯後坐着的是他老人家的本尊還是化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