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樑,京都。
這一日,是趙詡舉行登基大典的日子。
天格外藍,陽光格外的燦爛。
雖然王妃是趙詡的親姑母,但她不再是東臨王府衡陽郡主爲人所熟知的那張臉。
她只是鎮北王妃。
南樑皇帝的登基大典,大齊使臣是不會參加的。
只會在大典之後,進宮道賀。
趙詡一襲龍袍,祭告天地後,從凌王手中接過玉璽。
高舉玉璽,他下的第一道聖旨是改國號爲臨。
南臨。
南樑皇室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
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難得了,誰還敢站出來指責趙詡沒良心?
凌王才把皇位傳給他,他就改了國號?
凌王怎麼坐上皇位的,他們比誰的清楚。
這國號一聽就知道是怎麼來的,這是在昭告天下,是南樑作繭自縛,殺忠臣,滅良將,才自取滅亡。
他們只恨當年南樑先皇斬草沒能除根,埋下禍根。
趙詡原是想直接改國號叫東臨,趙相沒同意,如今他纔剛登基,國祚還不穩,又是從凌王手中接過皇位的,好歹給南樑皇室一點薄面。
只要大家知道他的心意,自然會稱呼南臨爲東臨。
稱呼的多了,什麼時候改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不必爭這一時。
登基大典完成之後,趙詡率百官回宮。
設宴。
羣臣同樂。
酒宴進行了一刻鐘,王爺他們才進宮道賀。
南臨朝百官面面相覷。
看來傳言不虛,東臨王府衡陽郡主真的還活着,就是大齊鎮北王妃。
南臨的宴會和大齊的也沒什麼區別。
歌舞昇平,觥籌交錯。
還有大臣拍馬屁、大家閨秀獻舞。
畢竟趙詡是皇上,哪個皇上沒有三宮六院?
雖然荊山公主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是他們南臨皇后,可皇后之下還有四妃呢。
這麼好的機會不趕緊露面,可就被別人搶去了。
其實,不少大臣心底後悔啊。
當初趙相還沒辭官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把女兒嫁給趙大少爺呢?
尤其趙相,他怎麼把女兒嫁給董承琅,而不是嫁給從小養到大的趙詡呢?
若是他們,怎麼也要把皇后之位牢牢的抓在手裡,讓自己的外孫繼承皇位。
趙相確實動過這念頭,不過那是在趙詡很小的時候,這麼多年,他心底早就把趙詡當成他親生兒子看待了。
別說趙詡和趙大姑娘只有兄妹之情,就是趙相自己也過不了倫理綱常那一關。
好好一個兒子,爲什麼要弄成自己的女婿呢?
趙相知道自己的女兒,不會喜歡待在皇宮裡。
再者,他雖然不是趙詡的親爹,卻是趙詡的親舅舅。
趙詡體內就有一半是趙家血脈,他將來生的兒女身上都會流着趙家的血。
宴會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才結束。
翌日,是趙詡登基後第一次上朝。
這一天,也是大家期盼的。
趙詡不登基,就沒法封賞那些跟着他打江山的將軍。
如何封賞,趙詡和趙相商量了許久,昨兒謝景宸送奏摺進宮,趙詡拉着他商量了半天。
趙詡封了一王兩國公四侯。
封王的不是趙相,是施大將軍,封他爲異姓王。
趙相和長寧侯爲國公。
封的四個開國侯裡一個是施大將軍的人,三個是趙相的人,也就是趙詡的人。
其餘有功之臣,皆有封賞。
最獨特的賞賜大概就是敬王了,趙詡給他換了個封號,改敬王爲靖王。
這一改,南樑親王就成南臨親王了。
南樑皇室所有人的待遇通通降低一級,或者邊緣化,甚至都不敢稱自己一聲皇室貴胄。
可敬王不同,他還是親王,甚至是南臨第一個親王。
坐在龍椅上,看着百官道謝,趙詡想到的還是謝景宸。
他最該封賞的是表哥。
可惜他想封都封不了。
趙詡登基後,就沒再出宮了。
他才登基,又忙着迎娶荊山公主,無暇分身。
王妃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回來了,王爺打算多留些日子,至少讓王妃看着趙詡成親,然後纔回大齊。
蘇錦沒事就帶着遠兒出去玩,難得來一趟,怎麼能不欣賞下南臨的風景?
轉眼,七天就到了。
荊山公主的花轎到了城門外。
董承琅迎親,北漠大皇子護送,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進了城。
開國皇帝迎娶皇后,隆重程度不比登基大典差。
喜宴更是熱鬧。
董承琅沒想到謝景宸來,看到他的時候,着實詫異了一把。
而且不止謝景宸來了,南安郡王他們都到了。
兄弟齊聚,那酒就跟水似的往嘴裡灌。
一個個喝的最後被擡出宮的。
吃了解酒丸,第二天醒來,頭還有點暈,可見喝了不少酒了。
昨天在酒桌上,大魚大肉吃的膩,南安郡王他們和董承琅還有北漠大皇子約好了一起去九佛寺吃一頓素齋。
左等右等,北漠大皇子都到了,還不見董承琅的人影兒。
“不會酒還沒醒吧?”南安郡王猜測道。
“應該不會,”楚舜道。
“還是派個人去問問吧。”
很快,派去的護衛就回來了,道,“寧國公世子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趴在牀上養傷,這幾日都沒法出門了。”
被打了?
南安郡王他們一個個不敢置信。
以董承琅現在的身份,誰敢揍他啊?
不想活了還差不多。
正要問呢,就聽護衛道,“他還讓我給他帶句話。”
“什麼話?”楚舜問道。
“他說如果鎮北王世子還有良心的話,就去寧國公府探望他,”護衛道。
“……。”
謝景宸走過來,正好聽到這一句,他問道,“誰揍的他?”
“施大將軍。”
“……。”
想到董承琅昨天喝了那麼多酒,走路都一搖三晃,謝景宸就猜到大概是發生什麼事了。
本來約好了一起去吃素齋,現在成約好了去寧國公府探病了。
王爺和王妃都不在行宮,一早就被凌王妃傳進了宮,今兒是趙詡和荊山公主敬茶的日子,自然要敬姑父姑母。
董承琅趴在牀上,被的不是一般的慘。
要不是知道那就是董承琅,是他們的兄弟,這要在別處,只怕眼睛看瞎了,也認不出來。
大夫在給董承琅換藥,寧國公夫人就站在一旁。
看到謝景宸走進去,她的眸光在謝景宸身上打了不少圈的轉。
她怎麼也沒想到當日的小把總竟然是大齊鎮北王世子。
沒錯。
昨天董承琅喝多了,施大少爺送他府。
董承琅喝多了,眼睛昏花,把自己的舅舅施大將軍錯認成謝景宸,拍着自己舅舅的肩膀,打着酒隔問,“你老實跟我說,我舅舅的丹書鐵劵是不是你用計坑沒的?”
當時,施大將軍臉就黑了。
施大少爺要把董承琅拉走,免得他胡說,結果被施大將軍攔住了。
董承琅喝的連人都認不清楚了,施大將軍的聲音又是他熟悉的,毫不設防,把他是怎麼坑自己舅舅的都說了。
“我應該是天底下最好的外甥了吧?”董承琅沾沾自喜。
施大將軍額頭青筋暴起。
他是一忍再忍啊。
董承琅如今是南臨駙馬,是趙相的女婿,趙詡的妹夫。
施大將軍不後悔投靠趙詡,但被自己的外甥坑騙,哪個做舅舅的能忍?
看在趙相的面子上,施大將軍忍了。
可董承琅自己不爭氣啊,吐在了施大將軍身上。
施大將軍沒忍住。
然後——
董承琅就成這樣了。
看到謝景宸過來,他動了一下,渾身骨頭噼裡啪啦的響。
他呲牙咧嘴的又趴了回去。
淚流滿面。
這回不養上半個月是休想下牀了。
寧國公夫人心疼兒子,覺得施大將軍下手太狠了些。
可想想自己兒子乾的那麼事,她又覺得施大將軍下手太輕了。
把屋子裡留給他們,寧國公夫人轉身走了。
董承琅看向謝景宸,儘量扭着脖子往後望,“你都不帶大嫂來給我看看?”
謝景宸在牀邊坐下,道,“當初我勸你給自己留點後路,是誰說就算事情敗露了,也不會被打死的?”
董承琅,“……。”
這話是他說的嗎?
“就算是我說的,但你們能不能別當着我的面笑?”董承琅擰着脖子挨個的瞪過去。
“當着你的面笑是兄弟,背後偷笑那是小人,”南安郡王理直氣壯。
“……。”
董承琅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爲什麼要讓他們來探望他?
一個人獨自療傷不好嗎,非要找他們幾個來往他傷口上撒鹽的。
看到南安郡王他們笑的那麼開心,董承琅覺得指望他們幫忙出主意挽回舅舅的心是別想了。
可什麼都不做,只怕舅舅會見他一次恨不得揍他一次。
外面,施大少爺走進來。
他是來給董承琅送藥膏的。
眸光和謝景宸撞上,施大少爺道,“難怪前幾天我見你,就覺得有點熟悉,沒想到我們已經認識許久了。”
謝景宸站起身,看着他道,“當日我混入南樑軍營,只是想查出當年飛虎軍被滅的真相,靠近董兄是因爲他是令尊施大將軍的外甥,近水樓臺。”
“來京都的路上,我才知道董兄是趙詡的人,施家的丹書鐵劵確實是我爲了幫趙詡,借護國公世子之手收回的,此事,我沒有和董兄提起過。”
“那塊丹書鐵劵,趙詡會還給施家的。”
董承琅望着謝景宸,“趙兄不是說不行嗎?”
“一次封賞太多,將來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時候,對大家都不是件好事,”謝景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