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自兩頭,容卿王連之兩人自拜別容家家人之後,乘坐上了去往書院的馬車。
這輛一人駕的馬車,體型小巧捷速舒適,內裡裝潢主要以雅緻簡約爲主, 車窗掛上了素色小簾,垂性適中,車廂四方各鋪了素色斜錦紋坐墊,腳下是一方絨毛毯,還有一張小几佔據了車廂中央,上面擺放了新鮮水果可供旅途品嚐。
王連之一離開江城,不知爲何壓抑了很久的心情和擔驚受怕全都留在那裡了,不再讓自己整日裡只知道疑神疑鬼,害怕別人發現自己的秘密,半步不敢踏出容家保護下的一方小小天地。
特別是容水在臨行前還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讓王連之現在都覺得心有餘悸,好在已經算是擺脫了那裡的陰影了,心裡霎時一片暢快。
坐在嶄新的馬車裡,王連之的小孩心性都被激發出來了,她東摸摸西探探,就像是一個稚齡兒童一般好奇心十足,跟頭一回乘坐的人沒什麼兩樣。
然而要知道,王連之根本不可能會連馬車都沒坐過,他的出生便是含着金湯匙的,意味着什麼是不言而喻的,會這麼頭一次欣賞馬車其實還不是因爲身旁的人,新奇的第一次共享體驗。
偶然的返璞歸真就是正如王連之這般,笑眼含媚,眉角上揚,整個魅惑百生的笑容卻是真實自然絲毫不見做作的樣子。
他心情飛揚,就連音調都清快了幾分,說道:“卿哥!書院裡的先生不是叫我們不該沉迷享樂之事,能勞其筋骨最好勞其筋骨!然而……卿哥你看這豪華的馬車和坐行真的好嗎?”
容卿笑了笑,感染到了王連之的活潑,說道:“連之現在是處處好動了起來,這馬車說起哪裡算得上奢侈了?我不信連之往日沒有乘坐過比這更寬敞豪華的馬車。”
王連之是避諱的 ,避諱一切談及她家世的話,哪怕只是稍微沾上丁點。
聽了容卿無意識的問話,立刻翻篇帶過了,說:“你說我……你怎麼說到我身上來了?快告訴我這馬車是誰準備的?”
容卿嘴裡是無能爲力的語氣,說道:“馬車是大哥和娘去找來的,內裡的裝飾佈置便是家中幾個妹妹一同商議的結果。”
而且這些都是揹着他準備的,以前家中條件不允許出行乘坐馬車的奢侈事,容卿從來不強求,也不羨慕,但家裡人卻總是有所在乎的。
如今家境不差,容水的礦山和炸雞鋪都有穩定入賬,雖然談不上日進斗金,好歹爲容卿置辦一輛馬車還是有能力的。
於是幾個妹妹和娘一起商量了,要在他這次出行前爲他準備好這最後一個離家的禮物。
容卿又對王連之講道:“連之,你莫是害怕乘行馬車到達書院,犯了先生的忌諱?”
前有說過書院先生們都不主張學子們耽於享樂,奢靡成性,所以即便是乘坐馬車到書院,也說不準會引來他們的微議。
王連之是個尊師重道的人,在乎先生眼中自己的形象,日常之中就十分注重自己的儀表和品行,學業也必得爭得上游。
所以容卿會這樣問他,王
連之果然沒出他所料,說:“是的…卿哥你也別笑話我,這樣大的排場,先生要是以爲我是特意在書院顯擺闊綽呢……”
容卿當然不會笑他,只是說道:“連之思慮不無道理……其實我也以爲步行前去未嘗不可,奈何家中兄妹瞞下我準備好了,盛情難卻之下,也不能將他們的心血付之東流,不然……不然,我們在書院前方下車前往,讓外面的馬伕將車子拉回去就行了。”
這樣的辦法才讓王連之放心下來……
便和容卿嬉鬧聊天了一會兒才停,躺在車上小憩。
容卿爲他披上自己的披風,沉沉躺下的王連之,睡顏盛放無餘。
白玉般皎潔的臉龐安詳沉靜,每一處精雕細刻的五官都是絕美,整個人瀰漫着一種靜謐的美感。
而他身形嬌小窈窕,若不是身上的男子裝束沒有人會懷疑眼前的美人不是一個女人。
可惜……可惜,居然是同自己一般身爲男子……若連之是個女子,如此與自己無話不談,情意相投的人他會……他會……
他會怎樣?容卿反問自己心裡的這個假如,他不想再假設下去,但是更不想騙自己……
便無意間喃喃自語講出那句話。
“連之,假如你是女子,我容卿此生唯卿不娶。”
說完,還在香甜夢中的王連之調整了一下身下的墊子,軟軟的睡到了容卿的腿上。
不知道夢見了什麼,軟言叫了一聲“卿哥!”
讓容卿有了一種想跑進她夢中,一窺的衝動。
而隨着外面噠噠的馬蹄聲,和凝視着連之的時刻,容卿腦海中的回憶倒退,恍惚之間似乎回到了初見那一天。
也是離家前往書院求學途中,他一人揹着一個行囊,啓程不久,正說是要在樹下稍做歇息,遠遠就瞧見樹下一個人影。
容卿不是個願意結識陌生人的性格,於是取消了歇息的打算,想直接繞過樹下那人,往前方走去。
然而還沒有走遠,卻突然發現不對勁……剛剛恍然瞟了一眼樹下那人,似乎是穿着和他一樣的書院制服,而且坐姿十分怪異……有點像是暈倒的樣子。
容卿心裡有所顧忌,索性坦然的往回走去,想要看看那個陌生人究竟有沒有事,人命關天還是同門學子,這一點良知讓他無法置身事外。
待走的近一些的時候,容卿發現的確是不對勁……那人紋絲不動的依在樹幹之上,頭垂了下來,像是暈死過去了一般。
容卿急忙上前拍打那人,又是將他從樹幹上移動到自己身上,便看到了王連之那張完美無暇的臉孔。
然而現在情況緊急,容卿哪裡顧得上去欣賞王連之的容貌?只是暗自在心中感嘆了一句,這位未曾謀面的同窗容貌真是難得一見的絕色。
他焦急的喊叫道:“兄臺、兄臺!這位兄臺你怎麼樣了?你還能說話嗎?”
別搖晃着懷裡的人,邊晃動着王連之,還伸出一支手輕輕的拍打着他的臉頰,又是掐人中,所幸這些努力並沒有白費,很快王連之恢復了
一點點的意識。
他在容卿懷裡輕吟了一聲:“嗯......熱...渴。”
聲音如同蒼蠅的嗡叫這般細不可聞,好在容卿機智附耳上前才勉強聽懂了王連之吐出的幾個字。
他便分析到,時值盛夏,過書院必經的山頭上天氣更是燥熱,太陽火辣辣的當空,樹木稀少的山間,到處能夠曬遍,加之趕路受累,汗水如同雨下,一旦體力不支加上缺水,是十分容易就會中暑的,幸好李氏在出門前爲他熬製了避暑的草藥汁,他又注重着邊歇邊走纔不至於一人暈倒在這荒山野嶺的。
他爲了應證自己的猜測,特意將懷中的陌生男子翻了一個身,用手托住後背,才發現這個人的衣衫早已經溼透了不知是不是汗水導致,臉上不正常的紅暈,乾裂起殼的嘴脣,滿額頭的汗水,種種跡象都證明了容卿的猜測是沒有錯的。他應該是中暑了!
這可不得了,在這溫度直線上升的野外不毛之地,要是沒有及時的救治,一個小小的中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一個正常人輕易撂倒。
容卿不敢馬虎,先將身上揹着的幾個行囊一一的卸下來,然後先將避暑的藥汁灌進男子的嘴裡,過程中不乏嗆咳出了很多,但還是有一大半進入了胃裡,喂完藥汁容卿又將帶上的三壺飲用的水灌進他的嘴裡。
終於聽見一陣有力的嗆咳:“咳咳咳....咳咳!!!!......咳”
王連之被嗆進氣管裡的白水難受的弄醒了,然後開始一頓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待到停歇下來,才稍微的好過了一點,人的意識也差不多恢復了,但還是沒有力氣爬起來。
他柔軟無骨的倒在容卿懷裡,待看清眼前的救命恩人是一位陌生男子時,心裡有一些害怕,還顧念離家出走之前的那些恪守了一輩子的信條,一直不住的往身後面退縮,奈何中暑和登山消耗的力氣太多了,根本有心無力。
只能軟弱的質問着:“你是誰?...快放開我...!放我下來我能行。”
容卿就這樣將人救了過來,自然是不會讓他不顧安全繼續任意妄爲的,但知道這人從中暑暈倒開始驀然看見自己躺在一個陌生人的懷中,一般人都會提高警惕的,也不怪他。
便只能自己解釋道:“這位兄臺,我想你是多慮了吧?!我並不是壞人,況且還是我將你救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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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連之躺在他懷中,愣愣的盯住人看,眼裡寫滿了不敢相信,虛弱的語氣說道:“你...當真是救了我?”
容卿不容置疑的點了點頭,向他鄭重其事的說道:“是的,我救了你。”
他腦子亂亂的一時之間有點想不通自己爲何會被救?爲何全身無力疲乏?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他明明不是剛剛從家中逃離出來,要去往江城以南全大燕最爲著名的書院之一報道嗎?
爲什麼沒有被父母抓回去,反而莫名其妙的被男子裹在懷中?
與生就被教育信奉的信條寫在腦海裡面,他本來以爲逃離就意味着遺忘,結果卻好像並不是這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