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想了一會容水所提議的名貴藥材滋養,說道:“老夫就說直說吧,名貴藥材續命不是不可,但也是起不了太多的作用,最多不過是延緩一下,再說老夫看這兄妹兩人雖然是住在容東家這裡……但也並不是親屬吧?讓一個小姑娘負擔起這麼重的藥費,是不是也有點苛刻吧?”
說完便留下時間等着容水自己思考着,他幫付程璧診了這麼久的病,當然是知道一些關於付家兄妹住在容家的內情,所以也只是如實的講出了自己的看法而已,至於容水聽不聽便不是他的事情了。
錢的問題雖然不是容水所考慮的,不過依照付家兄妹的習性,是如何也不會對自己開口的。
這幾個月來,付沉兒在炸雞鋪乾的很好,凡事經手的賬目沒有出錯和遺漏的地方,並且手腳利落很是得用,憑藉她出衆的速算天賦在賬房裡做得如魚得水,一人抵三也完全沒有問題,當初留下他們兄妹兩人的決定簡直是再正確不過。
就算收留兩人在容家暫住也不過是他們的舉手之勞,有了付沉兒這麼得用的“賬房先生”,容水待她也不薄,先不說她高於炸雞鋪其他員工數倍的月俸,光是每月的休沐福利也是讓店裡的人望塵莫及的。
當然容水並不是因爲與他們關係密切而做出的討好之舉,這只是爲了留住人才的一種策略,也是爲了給付沉兒照顧付程璧行一些方便,反正只要她做完自己的事情隨時就可以下工,以至於這些月以來,付沉兒可以得空出來照顧付程璧,也可以拿出豐厚的月錢去爲他買藥買補品。
這一次年終,容水還爲她包了一個大紅包,也是因爲有了這一筆錢,讓兄妹兩人決定搬離容家。
容水對着大夫說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程璧的身體已經是到了強弩之末了對吧?用藥物進補也只能減緩一時,終歸......是活不長久了嗎?”
大夫點頭確認,然後提起自己的藥箱也莫可奈何,走出了容家。
今年冬天......會是付程璧最後一個冬天嗎?容水心裡淒涼......
這個時代或許有過許多好友,付程璧也或許只是她生命之中一個短暫停留的過客、友人,但是要親眼看着他的生命走向衰敗,在這大好的年華里,壯志未酬......容水還是接受不了。
不過不管她能不能夠接受,命運總是不會停住它的步伐,帶着人們走向各自的終點。
又過了幾日付程璧似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特意讓付沉兒通知容水,兩人想要見上一面。
來到了這個容家較爲偏僻的院子,付沉兒臉上陰霾,打開門讓容水進去。
她控制着臉上瀰漫着的悲傷,儘量讓自己笑的自然一點,然後拿着剛剛從院裡裡摘下的一株寒梅邁進房間。
嘴上說着:“程璧兄,今兒見着院子裡的梅花開得正盛,漂亮極了,可惜你不能出去見着,我便將花兒摘下帶給你看。”
說着隨手將手裡的梅花插進桌子上的一個素雅瓶子裡面。
這才向牀上看去,見到了躺在牀上的付程璧,瞬間心
裡涌現出酸澀滋味。
以前雖然也是病怏怏的人但臉上還是會有神采,談及興處,也可以看得出朝氣......但是現在...
現在付程璧依在枕上,臉色蒼白不堪,眼裡的光芒也是渙散......只是在看見她進來的時候,強撐起精神虛弱不堪的微笑了一下。
說道:“容水你來了?最近過年事情多吧?還抽出時間來見我?”
容水調整好自己的狀態,走到付程璧面前來,幾個月的時間沒有好好見過他,如今走進仔細查看,卻發現從前的那個人,已經被病魔折磨的幾乎不成樣子。
面頰凹陷,瞳孔無聲,脣色暗淡,形容枯槁......的確是一副慘像,怪不得前幾天他不願意見自己。
容水回答着他的話,說道:“忙什麼忙?還不是都是那些事情,只不過多了幫大哥大姐準備婚禮的事情,你......怎麼願意見見我了,程璧?”
容水說出了心裡的疑惑,她一直以爲付程璧在病好之前可能不打算見她了,但是沒想到今日居然收到了付沉兒的邀請。
付程璧笑的很是牽強,說道:“容水莫要生氣,那一日我睡得昏沉不是有意不見你的,沉兒進來與我說話,我都是意識模糊的......至於今日又叫沉兒去請你過來,是因爲...我身體每況愈下,自知也沒幾天好日子了...想着年後就要搬出容家了,但是還沒來得及和容水你親口告辭,無論如何也想見一見你,了卻我的一樁心事。”
容水心中莫名的感傷,雖然有預感付程璧是這樣想的,但是當他真的這樣說出來的時候卻有點不想再聽下去。
只是付程璧還要說,他怕來不及...有些話就只能隨着他這一具殘破的身體邁進地下了。
於是堅持的講道:“容水...你聽我說,你是給予我和沉兒再生的大恩人,你收留了我們不說,還爲我們找到可以謀生的差事,這般恩情......今生程璧是有心無力回報了,但是...你對程璧來說又不僅僅是恩人那麼簡單。”
付程璧說着,笑容浮現上來,有幾分渴望,又講道:“更重要的是程璧此生無悔認識容水...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知己好友,不求回報的爲我們兩兄妹付出,甚至...甚至沉兒對你不敬,你也可以忍受...我是不捨得離開...不管是這人間還是容家。”
付程璧的話說的煽情而動人,只是容水心裡除了感觸卻忍住了自己的表情和淚意,她並不想付程璧看着自己的情緒失控。
這不是離別,更不是永別,哪怕付程璧心中是這樣想着的,但她也不會同意這種說法的。
所以現在的容水不想流露出傷悲的一面...
她隱去眼裡的哀傷,對着付程璧講道:“程璧兄...講這麼多幹嘛?......不就是想要離開容家了嗎?以後隨時還可以再回來住,這個院落也給你和沉兒留着的,不要說那些話了...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今年你失約於我的年關賞梅,但是來年...我要你一定陪着我。”
付程璧好似明白了容水的用心良苦,以爲不去記得那些病痛折磨,就可以暫時忘卻他大限將至的事實。
他也不去揭穿她了,笑一笑隨着她的話,講道:“好的,容水,來年我可以陪你一同賞梅。”
這句話說完,付程璧再也是體力不支,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着,緊接着一連串的咳嗽,在外面守着的付沉兒,立刻衝進來熟練利落的照顧着付程璧,拍背、送藥,一氣呵成,她早已在這日復一日的伺候付程璧中,變得熟悉每一步,應對有序。
付沉兒忙着這一切的時候,還抽出時間示意着容水離去,講明道:“容水大東家,哥哥要歇息了,還請先離去吧!”
容水已經不是第一次遭遇驅逐,沒說什麼就要走,這時付程璧突然在咳喘的間隙,對着容水說:“容水!要是我有不測,請代爲管教家妹!”
容水還沒多大的反應,付沉兒卻突然之間激動了起來,直接叫嚷道:“不許!不許!哥哥你一定長命百歲!不需要容水大東家來照顧管教我!”
她言辭激烈,根本不喜歡聽到這種不吉利的話話,特別是這個時候...
容水看着付程璧不甚放心的樣子,疾步走過去,握住他的手鄭重的承諾道:“我不會替你管教付沉兒的!因爲有你,你要一直活得好好的,自己去管教照顧她!若是你不在了......那麼你就看着付沉兒淪落成什麼樣子吧!”
這話說出來狠心,不過容水卻是必須要說的......至少也得激發出他的求生意識,纔有可能出現奇蹟啊......雖然不知道效果大不大。
付程璧聽了之後,愣愣的望着容水,不明所想。
容水心裡一狠,直接調頭就走,對着付程璧留下一句道:“記住吧...程璧兄!若是自己不能夠留在這世間,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你所關心在乎的人...便再也不得得知她的近況了,也不知道別人會否照顧好。”
這話說完,容水便已經走出了房間,付沉兒和付程璧都有些愣住,揣摩着容水最後那一句話。
即便知道或許容水的出發點是好的,是爲了幫助大哥激發起他心中求生的信念,但付沉兒心裡還是有些憤憤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看管,更不屑於容水,大哥想的太多了。
雖然她不能阻止付程璧心裡的想法,但是她可以左右自己的人生,安撫着付程璧睡下,她還是沒有忍住在他跟前抱怨幾句,說道:“哥哥......你不許再這般說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幹嘛要像是託付後事一般將我託付給容水東家?”
付程璧有心要告訴付沉兒,撐着身體起來,對着她講道:“沉兒...你...你生性倔強,誰的話都不聽,又是固執己見容易走上偏路,哥哥將你託付給容水,是因爲她....咳咳......咳咳...”
付程璧話也沒說完,倒是先咳出一口濃烈的鮮血出來,將付沉兒弄得措手不及,驚慌呼喊道:“哥哥!哥哥!”
又立刻找來熱水和湯藥,心裡的恐懼逐漸蔓延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