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覽雲層疊嶂,邊關的夜空之上,升騰出一輪罕見的明月,君離在容水的堅持下,帶上了成期駿。
臨行前殷切叮囑道:“君離,你一定帶上期駿,他的功夫不俗,說不定還能夠幫得上你的忙......否則你就算是在浪州城裡出個什麼事情,都沒有人可以接應的。”
君離實在是不想說,要是他真的是出了事情,就算再多人來接應也是徒勞的,但是這樣的話,不能當着容水說。
越過容水,看着不遠處側身而立的成期駿,他只好點頭下來......即便是這個他不喜歡的人...因爲從他看容水的眼神,就知道了什麼。
最後卻也妥協下來點頭,容水也纔算是放下了心,她轉身對着成期駿招了招手,眼看着他過來了以後,才說道:“期駿......麻煩你只要在浪州城外守着他就行!”
容水懇求的真誠,並且是以身爲朋友之間,拜託的口吻,一切都說明她早就已經不把成期駿當成是手下了。
成期駿沒有任何表情上的變化,關於容水的請求,他一向也不會拒絕的,於是回答道:“好的......我會全全聽從君離少爺的安排。”
然後便是盡到一個作爲手下的職責,未發一語了。
兩人需要抓緊着契丹人深夜換崗的時間離開,匆匆與容水別過了。
容水心中雖然是知道今日只是去探路,他們不會做出其他任何冒險的行動,但是......戒備森嚴的浪州城,一旦被契丹人發現......兩個人能否平安逃脫,就成了最大的問題了。
這也是太堅持着讓君離帶上成期駿的原因,成期駿不會像她與殷沉兒這般只會成爲累贅,關鍵時刻,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能夠期待一下。
兩人高大深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離開洪花村小道的盡頭,帶着容水一顆牽掛無比的心腸。
而殷沉兒站在更暗沉的夜色之中,在他們三人的身後,看着心儀的人披着夜色,前去完成他的責任......
容水轉身就看見了殷沉兒明晃晃的失落,她問道:“沉兒...爲何不來跟君離告別?”
殷沉兒內心的最深處狠狠的怨恨着容水,口上不留情,說道:“我爲何要過來告別?反正他希望聽見的又不是我......”
是你...容水,所以你現在就可以站在最高點,無情假意的嘲諷我嗎?
容水沒有她想的這麼多,只是單純的覺着她一個人這般站着,有些落寞罷了,結果好言問一句,又惹得一身腥,頗爲無奈。
一直以來的縱容似乎讓她更加肆無忌憚的針對着自己,自從那一次自己向她坦白了她與君離的關係之後。
可是容水也是人,有時候一味的隱忍寬容換不來殷沉兒的好言相對,甚至一丁點緩和的跡象都沒有,越演越烈了。
容水心中很累,以前是因爲付程璧的原因...所以自己是願意一直這般的縱容她,想着最多少有接觸便是了,但是現在幾個人都是一條線上的人,都是要幫着君離的人...低頭不見擡頭見,容水實在是不想再與她做
無畏的仇視了。
最後只講道:“沉兒......不管是誰,都可以過來跟他告別的,甚至剛剛村長也都......”
“啪——!”
殷沉兒總算是沒有忍住心中越來越狂烈的仇恨,那些嫉妒的醜陋面孔,在君離與成期駿暫時離去之後,她撕開了自己的隱忍,狠狠的扇在了容水的臉上。
霎時容水的臉頰上快速的紅腫了起來,她有些難以置信......即便殷沉兒一直對她的仇視,可是她也不相信這個在她看來只是有些叛逆,不懂事倔強的姑娘會對自己動手。
同時她的內心也暴發了,或許這個世界除了血脈相連的親人以外,沒有人能一直原諒一直無理取鬧的脾氣。
容水既不是殷沉兒的至親,也不是凡是皆能忍耐、或者說皆能原諒的聖人。
被這般羞辱的扇了耳光之後,難以平復怒火,高高揚起了手,正要甩在殷沉兒的臉頰上。
殷沉兒毫無畏懼,迎視着容水,甚至不閃不躲的,但是容水的手卻停頓住了,半天使不出力氣,扇下來。
可是心頭的憤怒沒有絲毫的減輕,也沒有消退。
殷沉兒看着她的樣子,突然狂笑了起來,那麼的癲狂,笑得花枝亂墜的。
她說道:“容水?!你怎麼了?!容東家,打下來啊,你快把我打醒啊!打醒了之後我就好面對現實啊!你明明什麼都清楚、都知道的!但是你還是......還是裝得若無其事,在我心口上插刀!”
她的聲聲控訴指責伴隨着悲憤欲絕的沉重,但是眼裡乾乾,不會在這個女人面前輕易的表露出自己的脆弱,所以她不會在她面前流淚的,一滴也不!
殷沉兒的話,讓容水更加陷入了沉默之中,知道什麼?清楚什麼?殷沉兒指的是她對君離異樣的感情嗎?
容水不明白自己有哪裡做錯了?是的!即便是知道殷沉兒感情所付,但是選擇隱忍沉默,難道就是錯的嗎?難道就是虛僞嗎?她不能接受這樣的指控!
是自從在王烏城的妓館裡見到了殷沉兒,身爲女人的第一直覺就知道,天下之大......她不是那麼簡單的選擇流浪到這裡,會讓一個女人趨之若鶩,奮不顧身所向往的地方,絕對是有着心愛的人,感情所繫的人。
更何況後來見到了君離之後,她對自己越來越濃烈的仇恨,容水並不是無所察覺的。
所以……那日選擇向她坦白,她承認自己是自私的,對她宣佈着君離的心之所屬,但是她是真的做不到置若未聞、任其發展痛苦,所以不點破她的情感,同時也保存了殷沉兒的面子,讓她自行退卻,這難道不好嗎?
自己如此爲她周詳的考慮,結果卻換來她這般的對待?容水怎麼能夠不氣呢?
可是一直溫雅待人的她,實在是下不了手、做不出這般粗暴無禮的舉動!
在殷沉兒癲笑過後,容水放下了高高揚起的巴掌,對着她說道:“殷沉兒……這樣有什麼用?我打了你有什麼用?你不自愛、自重……痛苦的不是我,是對不起你自己而已,就連付程璧都感受不到這一切了。”
她緩慢而平和的說完以後,一雙眼看着殷沉兒,看着她的笑變得僵硬而呆滯,然後喪氣無比的垮下來了。
她對着自己恨得牙癢癢,說道:“你不許提起我的哥哥!我所有在乎的一切是不是你都要搶走?要不就會摧毀!”
殷沉兒的話讓容水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丫頭直至今日都還沒有忘記付程璧之死?所以把哥哥離世的鍋蓋在自己頭上,又怨怪君離喜歡的人不是她?
容水剛開始沒有想到,現在慢慢一想,卻也覺得並不奇怪了。
殷沉兒是個什麼樣子的性格,她不是早就瞭解了嗎?這個女子心胸狹隘偏激、愛將所有的一切埋藏在心底,不管是仇恨還是愛意,都不會輕易的說出口的。
但是這樣的人恰巧最是可憐可悲的!
她的想法究竟出現了什麼樣子的偏離?容水也並不知道了。
有些難以置信的對着殷沉兒講道:“沉兒?你怎麼……一直都覺得是我害死了你的大哥?!程璧的離開……本來一直都因爲病魔啊?!”
什麼惡疾......不過都是因爲進入了你們容家之後才加重的!是...!一開始的確是你們救了我們,但是那又怎樣?是在容家住下了之後,哥哥的病情才一直會加重,也是在你們容家的大喜之日,哥哥纔會撒手人寰的!一切都是因爲你們!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初他們若是死,也絕對不接受容家的幫助,她就算去賣身籌錢,也可以將哥哥救回來啊?能夠讓他多活幾年......殷沉兒後悔得你能抑制自己的情緒。
殷沉兒心底在吶喊着,她痛苦不堪,聽着容水不可思議的質問,覺得一切真是可笑,罪魁禍首……居然還不自知?
她看着她,什麼話也不想說了,不想跟她做無畏的爭辯,那樣沒有任何意義!所有的恨與痛埋藏在心底就可以了。
但是她至始至終的眼神,都是那麼的嫉恨不滿。
容水覺得很是無力,殷沉兒根深蒂固的思想究竟是怎麼來的?爲何將救出他們兄妹兩的自己,視爲惡敵?
她無法探知到她的心,更無法改變她的觀念,也沒有精力再去做任何嘗試。
改變不了恨自己的人,那麼就只有做到遠離吧?
等着君離的使命和任務過去,就離她遠遠的吧!容水不愛與人爲敵,更不愛積累仇人,殷沉兒是程璧臨死前的託付,除了保證她生活無虞,自己也就什麼都做不到了。
於是容水對着她說道:“沉兒!不管你現在對我是如何的恨,若是有選擇我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不過……你想幫君離是不是?”
提到君離,殷沉兒目光逐漸柔和了下來,最後慢慢恢復清明,說道:“是的,若不是我要幫君離大哥,我也不會與你爲伍的。”
殷沉兒話說到了這裡,容水也就明白了在王烏城那會兒,爲何她這麼恨自己,卻還是過來找上了自己。
這就是因爲殷沉兒還是知道以大局爲重,知道自己或許可以幫助到君離。
這樣想着,容水便明白了她並不是一味任性的人,她心裡也有了幾分盤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