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型金字塔
“聖主大人您好,我是您的護法——迪倫·亞當斯!”正值克莉斯多站在窗前發呆時,一名男子的聲音點亮了她名爲“意識”的燈。
克莉斯多側目而視,低沉地說:“我沒有護法。”說完就將這名渾身穿着雪白色盔甲的,單膝跪地的男子從餘光裡排除出去。
“夢中醒來之後,我就得知我成爲了您的護法,聖主大人,我向上帝發誓,定會守護在您的左右!”迪倫堅定不移地說,隨後擡起頭,當克莉斯多再次扭過頭時,她與迪倫的視線對焦。
厭惡感直衝她的心臟與胃部,並如電流擴散至全身。她用死人一般的眼睛盯着他,臉上唯一活動了的是因憤怒而跳動的眼皮。
她的右手瞬間出現一把匕首,在剎那間抵達了迪倫的脖頸。
但匕首沒有命中,迪倫在她不注意間站了起來,用兩條手臂夾住了她的大臂,匕首偏離了他的身體。
“請冷靜下來!聖主大人!如果在這裡流血,會將他們引來的!”兩人均使用着蠻力,身體猛烈顫抖,迪倫用顫抖的聲音吃力地說。
“你不睜大那長在屁股上的眼睛瞧瞧,你在命令誰!?”克莉斯多低吼,匕首向迪倫的臉靠近。
“聖主大人!無論如何我都要守護您,請允許我幫忙——”
話語被他的慘叫打斷了,迪倫的胳膊上插着一把匕首,他向後跌坐下去。
克莉斯多的右手做了兩下半握拳的動作,她興意闌珊地再次面對窗戶發呆。
她很驚訝,迪倫居然避開了要害攻擊,但這早在她心裡有了答案:迪倫是設有心理防備的,即使當時心臟怦怦直跳,他也毫無退縮。
唯一令她可以接受的是——在之前他沒有做出會得罪她的舉動,正如稱呼爲“聖主大人”和有意避開人羣。但這也僅僅不會使她殺了他而已。
“你對我抱有戒心。”克莉斯多冷冷地說。
“是的,但即便如此——”迪倫咬着牙站了起來,“也要被人發現了。”
“我也就嗅到了你的腐臭氣息而已。”克莉斯多說,從小她對人類的腳步聲異常敏感,“你認爲誰會來?替我除掉他吧?”
“與其這麼做,我想最好的是先與您溝通——”
“我重申我沒有護法!”克莉斯多即將失去耐心。
“我會是的!”迪倫提高了音量,“我會得到您的認可的!”
克莉斯多抿住了嘴脣,爲了不爆發出來而拼命忍耐。
“聖主大人,我會使您看到生活中更多的色彩的。”迪倫攤開雙手,開朗地說,“恕我直白地說了……我想讓您明白,生活是集豐富的美麗於一體的,我要帶您去發現、去感受。”
“你真是噁心得糟透了。”克莉斯多撇下一句,再次面對窗戶發呆。但是她無法掩飾,內心因他的話而產生了強烈波動,只是這還不足以帶出表象。
“我來找聖主大人,也是您生活的一部分,您可以選擇殺死我,但這樣的話,您的生活則沒有發生變化。”迪倫說,“但我堅信您不會殺了我,因爲聖主大人期待並正在經歷着變化呢。”
“你在強迫我嗎?”
“也許是吧。”迪倫單膝跪地,“聖主大人,小的先行告辭,您可以通過自語解悶哦。”
待迪倫離開,克莉斯多盯着窗戶發呆。迪倫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對她進行迴避,相反,對她的回答進行正面出擊,雖然這隻會讓她更加惱火,但她居然……開始嘗試理解他的話了。
“上帝不會允許這樣的,否則我不會生在這個年代。”克莉斯多冷哼着,小聲低語。
她不小心打了一個寒顫,她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右手變出一把匕首,將它輕輕探入袖子裡光滑的大臂皮膚上……
“推薦您不要這麼做哦,聖主大人。”迪倫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
克莉斯多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匕首也在空中打轉掉在地上。迪倫的雙手和雙腳牢牢地貼附在白色的接近天花板的豎直牆壁上,接觸的牆壁那有一片鮮紅色的冰面。
“我不是跟蹤狂哦,剛纔我去庭院堆雪人了。”迪倫難爲情地大笑着,“料到您會這麼做,完成後就藉助風雪回來了。”
克莉斯多看出來了:他將胳膊上流的血鋪在牆壁上,通過雪的低溫使那裡結冰,使手腳得以粘附上去。他的能力就是製造雪!
“抱歉啊,聖主大人,我會把牆刷得一塵不染的。”迪倫說,“我說,爲什麼不去庭院一起做一個大雪球呢?”
“你給我……滾出去。”克莉斯多瞪着眼,食指如鋒利的寶劍向上指着他。
“我沒有在跟蹤嘛,相信我。”迪倫跳了下來,無辜地拉着長音,“只不過我完全可以確保隨時都能出現在你身邊。”
克莉斯多眼中的光芒暗淡下來,她的雙手也垂了下去,兩手內在一瞬間各出現了三把匕首。她死死地盯着他,步伐緩慢,靴子與地面碰撞發出沉吟。匕首沐浴在光中時會變得閃亮刺眼。
“我……我知道了!這就走!!”迪倫張開雙手擋在胸前,在被她逼到死角之前倉皇狂奔出去。
後來,類似這樣的情況仍在不斷上演,不過有成效可見,迪倫的解釋不斷深入、全面,而克莉斯多也表現得有耐心了起來,且她也會嘗試使自己多多說話了。
接下來,她在印靈雪城得到了第二顆神蘭石,但很快就在迪倫的視線之外被帶到了那神秘的金色三棱錐裡,那個只透露了自己的聲音的傢伙沒有奪走她的神蘭石,反倒強迫她做了交易。恥辱之火在肚子裡熊熊燃燒,但她曉得不是它的對手,於是在被釋放出後,她沒有將此事告訴迪倫。
也許是被刻意安排,也許是偶遇,她在鋒門關遭遇了楚雲天他們三人——夢境中瞭解的主要障礙之三。
“我一定要親自殺掉楚雲天那小子,且在無人干預的情況下。”克莉斯多常常這麼想。楚雲天在她這裡留下了深刻印象,因爲她厭倦了瞬間殺死敵人的方式,她現在更想嘗試踐踏生命與激烈戰鬥並存的感覺,而楚雲天完美地滿足了她。
她認爲今後不久一定還能與楚雲天見面的,這個預感十分強烈,這讓她期待到無法自已。
然而,使她充滿興奮的期待轉瞬即逝,絕望再次纏繞在她的身上。她失敗了,她不得不逃到這個惡意與臭氣滿滿的金字塔裡,充盈了這種情緒的她寧願拋棄迪倫,畢竟這個空間只有她才知道。
惡魔般充滿怨恨的笑聲迴盪在整個空間,克莉斯多站了起來,下意識仰頭,好似聲音的主人就在那裡。
“失敗了嗎?”聲音用嘲笑的口氣說。
“廢話。”克莉斯多惡狠狠地說,“現在就殺了我吧,我沒有任何價值。”
“你以爲我會就這麼做嗎?”聲音反問,“你沒有違揹我的命令,你沒有錯,但假如你膽敢沒有按照我的說法去做,我就將我瞭解的關於你的一切曝光到你那可憐的種族,你不會相信我做不到吧?”
“你是因爲這個纔要抓住我嗎?!”克莉斯多憤怒到幾乎咆哮出來,滿臉通紅,如果他真的這麼做,她就真的無地自容到不想活下去了!
“楚雲天他們收集的神蘭石越多,到時你戰勝他,得到的神蘭石也就越多。你同時收集之後的神蘭石,怎麼看都是使人垂涎欲滴的計劃吧?”
克莉斯多狠狠地咬着牙,她很快就感到眼前發黑,雙腿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了。她蹲了下去,按着自己的心臟。
“你的傷勢不要考慮通過自愈能力恢復,你忘了誰救了你嗎?這麼做連我都會感到羞愧的。”聲音緩和下來,“沒關係,你改進了很多,我是說爲人方面。
“聽着,我也討厭精靈、人類他們,同時也不想與我的同族廢物同流合污,我們在某方面還是有相似之處的,雖然是強迫性,但完成後,報酬一定不會虧待你的努力。”
“哦,那可真是感謝你。”克莉斯多低沉地說。
“我要忙我的事了,現在外面安全,你可以出去了。”
不知等待了多久,不知咬了多久手指,克莉斯多極其緩慢地站了起來,她發出抽泣般的呼吸聲,雙拳握得越來越緊,她的十指因啃咬而變得滾燙,變得通紅,血絲從模糊的白色皮膚與指縫中滲透出來。她握住匕首,咬着牙嘶吼了一聲,同時飛快劃過自己的臉頰,紅色線條甩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