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醇菜香,談天說地,這樣的日子華如初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因而笑得格外開顏,連院門外都清晰可聞。
“哥,你要是有時間就去一趟青州,認認路,明年武林大會一結束就帶着爹孃過去,別給那些人來糾纏爹的機會,三句好話一捧,爹又要被他們哄得不知東南西北了。”
雖然知道小妹說的是實情,可華如逸骨子裡的俠義和華清一脈相承,不由得就替爹辯解道:“這哪是幾句好聽話的事,爹這麼多年來一直把武林中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來做,交給別人是一千一萬個不放心,所以操的心自然就多了些……”
“當年賠上一個兒子的性命,現在陪上的是我的一輩子,你當誰都有我的幸運能遇上祁佑這樣的人?我們家是沒了女兒,可哥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沒有婚約在身,要是再許你一個公主或者哪家的千金小姐,你要是不要?不要就是抗旨,要了,你看得上那嬌滴滴的大小姐嗎?”
華如初冷笑,“你當我在爲誰着想?當了這麼些年的靶子還不夠還想繼續當下去?我雖不留心武林中的動靜,卻也知道現在武林中的人不安份,你們自以爲自己是在全心全意爲武林着想,可人家不那麼看,他們覺得你們老是霸着那個位置,擋了他們的路,就算是那些把爹捧在盟主上的人也不那麼大公無私,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他們懂得很,哥,若是這個位置真那麼好,我自然不會想去便宜了別人,可是,那個位置好在哪裡,你告訴我?”
華如逸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要他去娶個面都沒見過的女人他自然是不願意,可小妹卻咬着牙嫁了,把自己陷在這大宅門裡,也不過是不想給家裡招禍罷了。
他卻還那麼說,怪不得小妹會壓不住脾氣。
“好了好了,彆氣,我先回一次揚州把這次的事解決了,然後馬上就去青州,明年的武林大會,我一定讓爹脫身,管他下一任是誰。”
這還差不多,華如初哼哼了兩聲,飲了口酒。
“還生氣?哥不是早就答應過你會勸着爹不做這盟主了嗎?哥不是不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只是小妹,你也要體諒一下,我們生於武林,長於武林,武林中人俠義爲先,要是什麼事都只爲自己想,武林哪裡還能凝聚得起來。”
端起酒杯微微搖晃,華如逸嘆氣,“既然現在有那麼多人想冒頭,那就讓給他們吧,讓他們也知道知道當盟主究竟是個什麼味兒,家裡這些年要不是一直有你補貼,早就窮得叮噹響了,哪還能一直接濟別人,我倒要看看他們都能想出什麼招來。”
祁佑聽了半晌都沒有搭話,這會終是忍不住好奇的問,“武林中人真有那麼窮?”
這是個讓華如初又頭疼又無奈的問題,“不事生產的人何來進項?都只想活得痛快,一言不合即動手,生死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他們倒是痛快了,妻兒老小呢?我爹做的就是替他們養着他們的一家老小,整個一冤大頭。”
“如初,爹做得心甘情願,你別在背後這麼說他,也別這麼說武林同道。”華如逸難得的在妹妹面前沉了臉。
“爹能當這個冤大頭是因爲有我在背後支持,哥,我沒有看不起他,甚至在縱容他這麼做,不然我只要在銀錢上卡一卡他,他哪還能一做就是這麼多年?以至於到現在,那些人手頭上緊張了便去找爹訴苦,爹倒大方,大手一揮就給了,也不想想那錢我賺起來也不那麼容易,這不是冤大頭是什麼?有個這樣的好盟主在,那些人就更理所當然的不事生產了,哥你覺得這樣很好?還是說我們家就真的應該養那麼多人?”
華如逸靜默了片刻,低聲道:“爹也說過這樣不好,可一旦有人上門,他又拒絕不了。”
“所以,不要當那勞什子的盟主了,讓大家自立更生去吧。”
“說得容易。”瞪了妹妹一眼,可到底,他也覺得這樣纔是正確的,就如小妹所說,養了這麼多年也夠了,還想讓他們家養上一輩子啊。
三人碰了一杯,再斟酒時才發現兩壇酒都已經見底了,祁佑想叫祁亮再去拿兩壇來,被華如逸制止了,“可以了,喝得醉醺醺的樣子出門不好,怎麼我也得給如初留點面子。”
讓丫頭們收了這滿桌子的杯盤狼藉,一人面前放了杯茶解酒。
“對了祁佑,那個紫砂壺應該是做出來了,陶嘉後來還有來過一次,就爲了這紫砂壺的事,你去打聽打聽看,要是真做出來了給我拿幾套回來。”
祁佑眼露不解,“就爲了這個她又來了一次?”
“可不是,她已經江郎才盡了,大概是看上了這條財路。”
“祁家和太子是一條船上的,她不應該不知道。”
華如初攤手,“那我就不知道了。”
看時辰差不多了,華如初將春玉叫了出來,活生生又一個夏以見。
“春玉的易容術又進步了。”
春玉看了小姐一眼,笑,“其實婢子的手藝沒有進步,只是這個樣子化得多了些,自然就熟練了。”
“你這是在告訴我,你們以前沒少用這張臉偷溜出門是吧。”
春玉笑而不語,華如初望天,同樣不語。
她要怎麼說?表揚他說得完全正確麼?
祁亮將八個酒罈分兩股綁手提在手裡,祁佑道:“如初說兄長暫時不回去,這兩天我再蒐羅些好酒,到時候請兄長一起帶回去。”
“不,我和夏以見一起離開,如初,你打算讓夏以見什麼時候在太原消失?”
“明天,哥你明天就走?”
“恩,這事太大,我得趕緊回去和爹商量。”摸了摸妹妹的頭,華如逸心下不捨,“真想把你帶回去。”
祁佑眼睛一眯,有種把酒留下不給了的衝動。
華如初喝了酒,性子本就要比平時嬌,順勢就伏到了哥哥的懷裡直蹭,“我也想回去。”
“真該早點把你嫁了,就嫁在屋門口,隨時都能回孃家。”
……越說越不像樣了,祁佑將人拉回來自己攬着,“兄長,明年我一定帶如初來揚州省親。”
“最好是能趕上二妹鱗兒的滿月酒。”
“我會盡力。”
分別時,華如初只送到院門口,哪怕她知道兄長明日就會離開也只得如此,都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戲了,不能功虧一簣。
心下的不捨如潮水般襲來,她真的,好想跟着一起回去。
可是,已經不能隨心所欲了。
祁佑緊握了一下她的手,和華如逸‘夏以見’一起離開,他是怎麼都要送到大門的。
在前院和兩老道別時,兩人雖然什麼都沒說,卻也沒了來時的熱絡,對祁府的不滿溢於言表。
老太太心下把老大媳婦和那幾個不長眼的侍妾罵了個狗血淋頭,此時卻不得不端着笑臉,努力把這事抹過去。
這是聖上賜的婚,要是他們將事情鬧大,讓聖上以爲他們祁家沒有善待華家女,祁家落不着好。
其中還夾雜了一個夏以見,這可不止是佑兒的救命恩人,還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在這事上,說不定太子也會對祁家不滿……
怎麼想都是得不償失,安撫好華家是必須的。
“今日讓你們兄弟看笑話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平時她們都敬着孫媳婦,根本沒有過這樣的事發生,今日大概是中了邪了,兩位只管放心就是,孫媳婦上敬長輩,對佑兒更是一心一意,這樣懂事的孩子我們家人都很喜歡,自然不會虧待了她去。”
“要真是如此就再好不過了,雖說是嫁出去的女兒,可家裡父母都想念得緊,就擔心她做得不好不得夫家人的心,晚輩出來時父母還一再交待,若是實在不行,就將妹妹接回去一段時間,也好有充裕的時間教她世家中的規矩,免得丟了我華家的臉,剛纔和妹妹說起,她也說祁家的長輩對她很好,尤其是兩老更是對她寵愛有加,雖說今日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可既然妹妹如此說,我這個做兄長的自然是信她,晚輩代家中父母多謝兩老對如初的善待,出身於我們這樣的家庭,禮節方面沒做好也是有可能的,請二老多多擔待。”
一番話說得老太爺和老太太心裡熨帖極了,就連向來嚴肅的老太爺臉上都有了笑模樣。
“如初是個好孩子,我們自然是善待的,不過老婆子我倒是覺得她的禮節學得極好,自從進門後從來就不曾失禮過,就是那世家千金都不會做得比她更好,這也是我們佑兒的福氣,能娶到孫媳婦這樣的賢妻。”
互相吹捧了一番,給妹妹做足了面子後,華如逸才和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夏以見’告辭離開。
祁佑送至大門口,看着兩人翻身上馬,拱手做禮。
華如逸拉着馬繮,擡頭看了眼祁府,復又垂首道:“祁佑,好好對我妹妹,誰能得到她的真心誰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要負了她。”
“兄長放心。”
PS:這章寫得不太順,修了很久也就是現在這樣子,腦子都打結了,我先順了思路,到時候再修修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