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近了她,華如初透了點底,“年後你姑爺會向皇上自薦外任,兗州現在州牧空置,其他官位也尚有許多沒有增補,他去的可能性很大,你私底下和陳堅透個音,要是他願意回他的家鄉去,大公子會帶着他,到時我們雖然還是要分開,可也比明明身在太原卻不能常走動來得好,去了外面我們就自由了,到時還不是想如何就如何?”
從鏡子裡對上小姐發着光的視線,雲書重重點頭,不要說陳堅才從魏山縣出來的時候就說過有朝一日會回去的話,就是沒有,她也會讓他有。
跟着小姐這麼多年不敢說學會小姐所有本事,一成兩成總要有。
“嫁人後好好過日子,我這裡有這麼多人侍候你不用掛心,更不要想着時不時往我這裡跑,對你不好,陳堅沒有長輩壓着,你一過去就要當家,這好也不好,不用看人臉色過日子自然是好,可是你一個新媳婦要撐起一個家也不易,事事要注意,陳堅得皇上看重,現在他還太年輕,壓着他磨一磨性子以後總有爬上去的一天,有些事上不要被人拿了話柄,想得長遠一些,我沒給你添陪房,過去後你自己去找牙婆子買上幾個,買那老實穩重的,不要給自己後宅招禍,我讓晴好和翠凝帶幾個小丫頭先過去給你撐撐場面,等你那邊能撐得起來了她們再回來。”
“小姐,這婢子怎麼承受得起!”
“以後就不要自稱奴婢了,陳堅雖然清貧了些卻也是個官,你以後也是官太太了,這方面要多注意,不爲自己也要爲陳堅多想想,你要是不想麻煩我太多,就趕緊多買下幾個人來,到時她們就能回來了。”
雲書有些赫然,卻並不扭捏,輕輕點頭道,“小姐的話我都記在心上,就是嫁了人我也不會給小姐丟臉。”
“面子值幾斤,自己過好了是正經。”
春玉穿着一身新衣,頭上少有的用了全套的頭面首飾,滿臉的笑意,快步進來道:“小姐,雲書姐姐,姐夫來了,大公子在前面陪客。”
陳堅底子太薄,手裡那點銀子又交給了雲書,華如初不免有些擔心他將場面弄得太寒酸,忙問,“來迎親的人多不多?”
春玉連連點頭,“多,姐夫來了很多同僚,婢子進來之前還聽到姐夫向大公子道謝,像是大公子支援了他人手。”
原來阿佑早想到了,華如初莫名的心裡多了點虛榮感,一個男人將她的喜好全看在眼裡,看重她看重的人,在乎她在乎的人,嫁人如此,是夠她得意的。
“去將喜婆叫來。”喜婆極有眼色,在看出兩人有話想說時就自己退了出去,華如初決定一會賞她個厚實一點的紅封。
雲書突然起身,拖着沉重的鳳冠霞帔在華如初面前跪下,人伏了下去,“雲書拜別,小姐的恩情雲書一輩子不忘,蒙小姐不棄願爲雲書的孃家,三日後雲書回門也有了個可去的地兒,雲書謝小姐萬般維護之心。”
華如初承了她三個頭安她的心,後纔將人扶起來,“以後見我不要再跪了,我們不再是主僕,是姐妹,記住了嗎?”
“是,雲書記住了。”
喜婆姓秦,長得極爲壯實的,南朝風俗,新嫁娘沒有兄長的情況下由喜婆揹着上轎,沒有一把子力氣的人還當不了喜婆。
靜靜的站在一邊看兩人道別,心裡又羨慕又激動,像雲書這樣的命天底下有幾個,原本不過是個卑賤丫頭卻有命成了官太太,嫁人時還能身着鳳冠霞帔,看那一擡擡的嫁妝,這完全就是小姐作派。
成了這樁事以後她可有得談資了。
“走吧,別誤了時辰。”
因爲是在聞府發嫁,整個聞府都披紅掛綠,看着喜慶極了。
這之後會被人詬病華如初早有預料,也不放在心上,她願意爲一個丫環至此別人管得着嗎?
要不是不想讓阿佑沒臉,她都想將人送到新房去,雲書對她的意義某些時候來說甚至都超過了有血緣的姐姐。
在她還是個兩三歲的娃娃時,雲書就到了她身邊,那時她也不過五六歲,卻已經知道處處以她爲先,讓她練武就發了狠的練武,教她識字就牢牢記住,只要是她說的話,哪怕她才那麼丁點大,說出來的話就是爹孃都只是當她早慧說着好玩的,少有當真的時候,雲書卻不,她會認真的全部執行。
爲她東奔西走,爲她擔禍,爲她挨罰,爲她做起諾大的琳琅閣,她們之間早就不是一般的主僕了,就如她說的那樣,要不是女人非得嫁這麼一遭人生才完整,她不會讓雲書離開她。
沒了雲書,等於砍了她的一邊臂膀。
以後再用人啊,得用成了親的,去哪裡都將她全家老小帶上,去了她的後顧之憂讓她安心爲自己所用,送至垂花門,聽着前院傳來的隱隱喧鬧,華如初想。
沒多久鑼鼓聲起,華如初嘆了口氣返身回屋,裝扮一下,一會還得趕另一場。
好一會後,聞佑才進來。
看着裝扮一新倚在軟榻上發呆的妻子,心下明白她心裡正難受得緊,也不勸慰,問道:“我就穿這身過去可以嗎?”
華如初回過神來,看他一身簇新的寶藍色直裾深衣,頭戴玉冠,沉穩之餘又顯出了幾分活力,看着格外玉樹臨風。
“很好看,迎親的人多不多?”
“挺多,他當差的衙門大多是年輕人,都來幫忙了,我看他們看到嫁妝時都很吃驚。”
“呵。”華如初冷笑一聲,“真心來幫忙的有,未必就沒有來看笑話的,一個官身娶了個丫頭爲妻,這讓他們自覺高他一等了,說什麼都沒用,我用事實讓他們閉嘴。”
聞佑愛極她護短時流露出的凌厲氣勢,這讓他想起她也曾這般護着自己。
上前拉着她起身,“沒人敢欺負她,放心,陳堅看着文弱,卻是個倔性子,他認定了的便不會更改,不要擔心,不早了,我們過去吧,別誤了時辰。”
“恩。”
祁安的新宅子離聞府不遠,坐馬車不過盞茶時間就到了,以後兩邊來往也方便。
聞佑陪着華如初坐馬車過來的。
祁安去迎親了,祁亮在門口幫着迎客,看到大公子的馬車忙和人道歉迎了過來。
“大公子。”
回身再自然不過的扶着如初下來,聞佑才問,“客人多?”
祁亮點頭,“是,來了許多管事。”
至於是衝着誰的面子來的,大家都知道,不過有他們來給祁安撐場面,雙芷的孃家人應該也滿意了。
一進的宅子不大,來客一多就更顯得擁擠,祁亮沒有帶他們去正廳,而是帶去了三間正屋的最邊上那間,因爲位置的關係那裡最是清靜。
推開門,祁亮解釋道:“知道夫人您不耐吵鬧,這屋子是拾掇過的,您和大公子且在這裡歇息,等迎親的人回來了再出來不遲。”
“也好。”華如初大感滿意,笑了笑,道:“你去忙吧。”
“是。”
沒讓兩人等多久,迎親的隊伍就回來了,祁安親自來將人請了過去在上首坐了。
華如初第一次做了回高堂。
位置是坐得高了,這輩份卻高得讓她彆扭,她纔多大,居然就成人家的高堂了。
受了禮,華如初和聞佑單獨在屋裡開了一桌,偶爾吃一次正宗的冀州菜,華如初也多吃了些。
“雲書還有個弟弟?”
“恩。”
“不知秉性如何。”吃了一筷了青菜,華如初道:“他們已經從祁家脫籍,祁安跟着你,我打算用雙芷,她的家人總不能置之不理,可如果不是秉性好的人我也不想用。”
“我讓人去查,再吃點飯。”
“吃不下了。”
“不合胃口?”
華如初搖頭,“不是,就是沒什麼胃口。”
聞佑沒有再逼她,想着回去後讓春玉再做點吃的就是。
次日,祁安和雙芷趕在聞佑上朝之前便過來給兩人磕頭,受了禮,賞了個厚厚的紅封,又將聞佑送出門去,華如初才強忍着呵欠將雙芷帶去了內宅。
心裡還不正經的想着,來得這麼早,昨晚他們根本沒圓房吧。
“雙芷,以後你就跟着我吧。”
雙芷大喜過望,最近就像在做夢一樣,全家都脫離了奴籍,嫁了一直在等的那個人,祁安又人心,讓爹孃小弟和他們住在一起,現在夫人又說要用她,她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的心滿意足過。
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雙芷一定用心爲夫人辦事。”
“你跟在老夫人身邊這麼多年,辦事的能力我很放心,我這裡沒那麼多規矩,不會處處拘着你,具體要做什麼……雲書剛嫁出去,事情我想重新劃分一下,你且先和夏言能人一樣隨調隨用就是。”
“是。”
“你才新婚,放你兩天假,回去歇着吧。”
“是,奴婢告退。”
等人一走,華如初躺回牀上,明明渴睡得很卻又睡不着了。
將身邊這些人想了個遍,想來想去發現能頂上雲書的只有秋謹。
她原本想讓秋謹再歷練歷練,現在看來只能提前讓她回來了。
至於繡紡交給誰,到時再問問她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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