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柏早在得到消息之時便知道這事小姐必定掛心,聽到傳喚極快的出現在華如初面前,彷彿一直就在等着這道傳喚一般。
一見到人,華如初就開門見山的問,“確定了?”
馬柏點頭,“是,春玉常要出門單獨爲您買一些吃食,鎮公子每每會在那個時候去找她。”
看小姐臉色難看,面有怒色,馬柏忙又道:“我仔細查過,春玉有避開過,換不同的時間出門,現在他們並不如之前見得多,且春玉是有意想要避開的,她並不想讓您爲難。”
“這不是爲不爲難的事。”華如初話說得有些衝,旋即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將春玉叫來。”
“小姐……”
馬柏和秋謹都以爲自家小姐是怒到極點了,想勸慰又不知從何說起,這事那兩人確實做得過了,要是讓有心人知道,不會說那兩人如何,只會說小姐管教無方,甚至更難聽的話。
“發生何事?”還在屋外就聽到如初語聲不對,聞佑忙快走幾步掀簾子進來。
看到她,華如初心裡突然升起不知名的委屈,只覺得這祁家人淨知道給她找事。
念頭一起,越想她便越覺得是如此,看着聞佑也覺得不順眼了,扭開頭不看他。
聞佑除了厚實披風,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散了冷意,這才走到罩籠邊在如初身邊坐了,在裡面捉住她的雙手安撫不讓她掙脫。
眼神卻落在屋裡另外兩人身上。
馬柏據實將事情說了。
聞佑頓時明白如初這是怎麼了,他自然不會輕看如初看重的人,可是祁家……絕容不下一個丫頭出身的人爲妻。
可要是讓如初身邊的人去祁家爲妾,如初又如何能不氣。
不過如初更多的應該是擔心,這個人啊,就怕身邊的人過得不好。
“先別急,我先去祁鎮那邊問問是怎麼回事。”
“我忍不下,現在就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幾天如初的氣性格外大,聞佑還以爲她是因爲離了揚州心情不好所致,自是事事依着她,回頭吩咐道:“去請二弟過來一趟。”
祁安應了聲,迅速離開。
馬柏和秋謹都鬆了口氣,看時辰不早,秋謹輕聲道:“大公子,夫人,現在擺飯嗎?”
華如初只覺得滿肚子氣,哪吃得下,可一想到身體裡另一張小嘴便軟了心腸,語氣也跟着軟和下來,“擺飯吧。”
“是。”
側頭看男人還是一身朝服,華如初撇嘴,“去換身輕便衣服再來用飯。”
聞佑淺淺笑了笑,看此時屋中已經無人,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嘴角,“不生氣了?”
“怎麼能不氣,我倒想聽聽看祁鎮怎麼想的,要是不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別怪我用軟劍招呼他。”
“好,我幫你。”
聽了這話華如初心裡舒坦了,臉上有了笑意,嗔他一眼道:“快去換身衣衫出來用飯,我餓了。”
“好。”又緊握了一下她的雙手,聞佑才起身離開,當差時想念的時候太多,只有回家見着人時心才能夠安穩,換成別人可能會因爲這種不受控的情況而心慌,他卻只覺甜蜜,甚至想讓兩人的羈絆更深,深至兩人永遠不會分離的程度。
說着餓了的人吃得卻不多,一回想,如初好像自從揚州回來後都是如此,心裡不由得擔心起來。
飯後便問,“去看冬菲時有讓她給你把把脈嗎?怎麼看你越吃越少了,氣色也不太好。”
“沒有,沒病把什麼脈,就是最近沒什麼胃口,沒事。”
“不行,明天我中午回來,我們一起去回春堂,讓冬菲或者江伯給你看看。”
算了算日子,華如初一想也就同意了,她不想讓阿佑爲她擔心,卻想看他因這個消息而高興的樣子。
正說着,祁鎮進來了。
華如初馬上閉了嘴,幾乎是瞪視着往裡走的人。
祁鎮本就有些心虛,此時看這架勢哪還不清楚事情暴露了,頓時便覺得氣短。
聞佑惱他若如初生氣,本就甚有氣勢的人這下子威勢更甚,“我來問,還是你自己說?”
祁鎮不敢湊到罩籠下去做,自覺的在一邊坐了,“大哥,我……我……”
“說。”
祁鎮抹了把臉,知道瞞不過去了,大嫂看他的眼神都要冒火了。
“去玉門關時我和春玉接觸得挺多,一開始並沒有什麼心思,只覺得她做的東西好吃,可是回來後見不到了卻會時常想起,有一次在路上遇着她高興得不管不顧的就從馬上跳下來,差點沒被馬甩出去,那時我才知道我對她是……是喜歡的。”
華如初冷笑,“祁家你不要了?”
“要。”
“既要祁家,你的婚事便無法作主,娶一個丫頭出身的女子爲妻,於你不利,不要說老太爺老太太不會同意,你爹不同意,你親孃首先就不會同意,這點你應該很清楚纔對,還是說你本就沒打算娶她爲妻,最多就是擡她爲妾?你覺得那樣便是擡舉她了?”
“我以爲這方面大哥大嫂能幫我。”
“我不能。”華如初冷哼出聲,“祁家那樣的氛圍,就算我有那手段也不會幫忙,我不會將侍候我多年的丫頭丟進那個火坑裡去,就我的出身都被嫌棄成那樣,春玉還不知道要怎麼被糟蹋,想欺負我的人,門都沒有。”
“大嫂……”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就算春玉真願意做你的妾室我也不會同意。”
祁鎮臉色變了,“大嫂,你不能因爲你不待見祁家人就不顧春玉的幸福……”
“何謂幸福?夫妻恩愛是幸福的一種,可是夫妻再恩愛,也抵不過她要承受的那些,幸福,哼,你能天天困於內宅守着她不被欺負?還是你能讓祁家人誠心接受她?又或者你能爲了她丟開祁家?你能做到哪一條?”
哪一條他都做不到!祁鎮被堵得啞口無言,求救似的看向大哥。
聞佑喝了口茶,說了句看似與此無關之事,“今日我見着父親了。”
祁鎮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父親讓我幫着留意你的婚事。”
“大哥……”
“你應該高興纔對,被父親重視了不是嗎?現在祁家由父親當家,如果你能爭氣些,未必不能達成所願。”
“可是春玉是我想要的人!”
“你要得起嗎?要了春玉,沒有顯赫岳家,對你無一點幫襯,可能還會成爲你以後接掌祁家時的阻力,你能保證到那時你不怨不怪?對春玉的心思一如現在?祁鎮,你要不起,你的眼神就在告訴我你的不甘,你不甘心爲一個女人放棄那些,這就是你的態度,就算現在能勉強成了事,以後你也會後悔。”
華如初說得太透,讓祁鎮躲無可躲,答無可答,一時間屋中都安靜下來,祁鎮稍顯急促的呼吸聲顯得格外清晰。
這時春玉一臉蒼白的從外走了進來,看也不看驚得站起來的祁鎮一眼,靜靜的在華如初面前跪下連着磕了三個響頭,聲音沙啞,卻堅定,“請小姐允婢子一直跟着您。”
華如初將人拉起來,臉下全是慍怒,“這天底下不止有一個男人,他擔不起的人不見得別人就擔不起。”
“與對方是誰無關,婢子只是突然覺得去到哪裡都不如跟着小姐來得舒心,天底下再沒有比您更好的主子了,嫁人也不過是換個人侍候罷了,有誰能比得上您。”
華如初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重重點頭道:“好,你要真不想嫁人就一直跟着我,我老了你也侍候我。”
“那是婢子的福氣。”
“春玉!”祁鎮的驚呼也挽不回春玉的決定,其實屋中幾人都看得出來春玉心裡是有祁鎮的,以前或許抱了希望,在外面聽到小姐說得那麼透後便醒悟過來,他們兩人之間的阻礙太多了,她沒資格做鎮公子的妻,可要是以妾的身份進門,她置小姐的顏面於何地?以後她對着祁家其他人卑躬屈膝時泄的是小姐的勢,這又讓小姐如何自處?
曾經看不到的盲點全看清後,原本蠢蠢欲動的心居然奇異的安靜下來。
心思便淡了,心裡的那點憧憬也全沒了。
回頭看着那處唯一心動過的男人,春玉福身一禮,“鎮公子,大公子定能爲您許一門好親,祝您能得償所願。”
祁鎮悲從中來,眼神裡滿滿的全是難過,對這個佔據他心的女子,他並不想這麼輕易就放棄,“春玉,我們並非沒有可能……”
“不,我們必定沒有可能。”春玉笑容看起來像是在哭,“我不想成爲您的絆腳石,也不想有朝一日一早醒來卻要面對你惱恨的眼神,之前,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我怎會用惱恨的眼神看你,春玉,我不會,以後不會,老了都不會,你信我,我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性格各異的女子,可長這麼大讓我掛念的卻只有你一個,只有你一個,你不要這麼,這麼狠心……”
春玉背過身去,聲音還是穩的,情緒也穩住了,只是臉上的淚痕以及一直往下滾的淚水告訴唯一能看到的華如初,她的心裡不比祁鎮好受。
“鎮公子以後請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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