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方爺爺爲了保存方家血脈,不得已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爲的,只是老人家的一個小小的心願。”
季秋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道,“可是,說到底,他並不欠你什麼,相反,這些年,若不是有方家的庇護,如今的你,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方天朗點頭,這些他早就已經想過了,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說出讓季秋受委屈的話來。
“幺妹,你說了這麼多,究竟想要表達什麼?”季禮在一邊有些坐不住了,滿是不解的問。
“天朗,既然你如今已不是方家子孫,爲何不搬出來單過呢?”
季秋笑彎了眉眼,原本她對那個素未謀面,卻又對自己等人大下殺手的未來婆婆,並沒有什麼好的印象,也一直擔心以後這婆媳關係會不好處,這會兒,倒是給了她一個正當的理由,讓能夠出來單過。
“你的意思是分家?”方天朗聞言挑眉,也低頭沉吟了起來。
要是換做以前,子孫自動提出分家,可是要落人把柄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方家主母本就容不下方天朗這個‘私生子’,若是真分了家,指不定還是一件好事兒呢。
“不錯,這是我很早以前便想要跟你說的了,只是怕你誤會什麼,所以纔沒有說。”
季秋狡黠的吐了吐舌頭,心情很好。
“秋兒之前便想要分家出來?”方天朗看着季秋,很是不解,他從來都沒有聽她提過這事兒。
“是的,從我知道你母親一直容不得你開始,我便在想着這件事情了,若是能分家出來,對方家,對我們,也都是件好事兒。”
季秋很是興奮的點頭,她當初拒絕方天朗,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面對大宅門裡面的爭鬥。
“幺妹,這話可不好亂說,這爲人子孫的,父母都還健在的情況下提出分家,那可是大不孝之罪。”
季禮這時候才反應了過來,忙出聲勸阻。
“二兄,難道你忘了阿孃是怎麼死的了嗎?”
季秋本就是現代人,對於這個並不以爲意,誰說不住在一起就不能盡孝了?
季禮被季秋這一句話問得呆立當場,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自古以來,婆媳之間的關係便是最難處的,有朝一日我真嫁入了方家,免不得要與那主母長期相處,天朗是男人,不可能時時陪在我身旁,護着我,女子一旦嫁了人,和婆婆相處的時間可是最長的。”
季秋也知道,自己這一想法太過超前了一些,這還沒出嫁,就想着要分家了,這怎麼也說不過去,但是她還是願意一試。
“當年阿孃嫁給阿大之後,祖母成日裡指使阿孃做這做那,一刻都不得閒,這還罷了,便是錢財也不曾給她一分,甚至連嫁妝都被他們給瓜分了。”
季秋看着季禮,細細的道,“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阿孃嫁入季家時何等的容光,可是到了季家不足幾年,便瘦的不成樣子,面黃肌瘦,一陣風都能吹倒。”
季秋說到這裡,忍不住低下頭去。
這些,都是她後來才從阿姐的嘴裡聽來的。
雖然她已經不是原裝的季秋了,可是,她不介意拿這件事情,做一個砝碼,爲了自己未來的生活。
“後來,阿孃生我的時候,阿大不在家,祖母問都不曾問過一聲,更是連產婆都不給請,後來若不是大兄到村子裡苦苦哀求郎中,阿孃差點兒就沒了,而我,也不可能出生。”
季秋說道這裡的時候,是真的氣憤了,眼中也有些溼潤。
說實在的,若不是孝字當頭,她真的想要狠狠的去教訓一番那位沒人性的奶奶。
“秋兒,你別再說了,我都依你就是,沒有人能那般待你。”
方天朗心疼的將季秋摟入懷裡,之前,他雖也知道季家那些人所做的一些事情,可是當親耳聽到季秋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滿腔的怒火。
此刻,他終於明白,當初的季秋,爲何那般牴觸自己是方家的少爺,那般不願意嫁入大宅門了。
而此時的季禮,更是雙拳緊握,雙眸中通紅一片。
那件事情,一直都是家裡人最不願意提起的,沒想到,今日會被幺妹當面說出來。
季秋被方天朗抱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最初,她也只是爲了發泄,可是當她將這番話說出來之後,心中的某根線像是被人牽動了一般,一抽一抽的疼,壓得她緩步過勁來。
季秋知道,這不是她的感受,這是原來的季秋的。
方天朗任由季秋抱着,將眼淚鼻涕一股腦的擦在自己的衣裳上,心中除了心疼之外,也多了一絲堅定。
從認識季秋開始,他從來沒有見過季秋這般模樣,真真是叫人心疼至極。
秋兒說的不錯,那人本就容不下自己,對自己百般下手不成,誰也不能保證,她不會將怒火發到季秋的身上。
正如秋兒所說,自己不可能時刻伴在身側,若是她以母親的名義爲難秋兒,秋兒還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
深宅大院之中,這樣的事情,他一直都在經歷不是麼?
想到這裡,方天朗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說服老爺子,分家出來。
那位母親大人的手段多的很,秋兒一向溫和善良,若是跟她在一處,只要一個孝字,就能將秋兒吃的死死的,到時候,秋兒怕是真就沒好日子過了。
季秋哭了一陣之後,這才緩過勁來,心中卻不免有了一絲害怕。
沒想到這麼久了,原來的季秋,還會有思想存於體內,她還以爲,除了這具身子,她早已灰飛煙滅。
季秋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一絲不安,擡起頭來,當她看到方天朗胸前溼了一片的衣襟時,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對,對不起,我剛纔情緒有些失控了。”
方天朗看着這樣的季秋,輕輕的爲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再次將她擁入懷中,“秋兒,我保證,你阿孃的經歷不會在你身上重演的。”
季秋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看着書房中緊緊相擁的兩人,季禮的臉上掛着笑意,眼角含着淚光。
季禮側過身去,悄然將淚擦掉,這纔回頭說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去看看梵兒。”
季禮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書房,並順手關上了房門。
“天朗,要不,你去換身衣服吧?”季秋見季禮走了,也忍不住擡起頭來,再次看到方天朗身上的狼狽之後,頗有些難爲情的道。
“無妨。”方天朗卻並不甚在意,轉身爲季秋倒了一杯茶,“這件事情,我會去處理的,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便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要說之前,他還有些不甘心就這麼放了那些人,但是此刻,當得知了季秋的心意之後,便覺得,這不失爲一件好的砝碼,雖然他並不想以此來與老爺子談判,但這卻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只要自己分家出來了,那麼相信那人也不會再糾纏不休了吧。
“天朗,謝謝你。”季秋聞言擡頭,很是認真的道謝。
“跟我還這麼客氣,你身子可好些了,在這院子悶了這麼些時日,也悶壞了吧,一會兒吃過飯,我帶你出去走走。”
方天朗輕笑着搖頭,伸手揉了揉季秋額前的秀髮。
“好多了,我正想說出去逛逛呢,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換身衣裳。”季秋一聽說能出去,忙不迭的點頭,一溜煙的消失在了書房門口。
方天朗見此,不由好笑,卻也知道季秋的性子,這些日子因爲行動不便,定是悶壞了。
等到季秋換了衣裳過來的時候,方天朗也已經換上了一套乾淨的長袍,兩人對視了一眼,相攜着往府外走去。
還沒到別院門口,季秋便遠遠的看到方勇站在馬車旁,順着馬背。
季秋扭頭看方天朗,方天朗像是早就想好了,“這裡可不是甘沛縣,你如今身子纔剛好,不能太過勞累,還是坐馬車比較好。”
“嗯。”季秋聞言笑着點頭,倒是也沒有逞能,自己現在雖然行動自如了,身子也一日好過一日,卻還是要小心一些爲好。
“天朗,咱們去哪兒?”
兩人上了馬車,季秋便迫不及待的掀開車簾子,往外面看去。
眼前是一條幽靜的小巷,並不在城中,小巷兩邊是一些古老的院落,一座座高聳的院牆,將整個街道劃分開來,都是不輸於方天朗這座別院的高門大院。
“前些日子,接了朋友一張賞花宴的帖子,帶你過去瞧瞧。”
方天朗見季秋心情不錯,便也跟着笑了起來。
“賞花宴?”季秋聞言一愣,以前常常在電視,或者是中看到過關於賞花宴的事情,這還是第一次親身經歷,不由有些期待起來。
不過,她心中也隱隱有一絲擔憂,畢竟,賞花宴在以前所看過的電視裡面,都沒有什麼好事兒,希望今日只是單純的賞花宴。
馬車緩緩的前行,沒大一會兒的功夫,便來到了主街之上。
馬車外面,變得喧譁起來,人影幢幢,入眼的,便是一張張或蒼老、或風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臉,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偶爾還夾雜着一絲馬聲嘶鳴,好不熱鬧。
季秋光是看衆人的衣着打扮,便知道,這裡的人生活富裕,遠不是自己所在的,那個小小的縣城,所能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