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就是她的鞋子,她鞋子上異常的乾淨,連泥土都未見多少,想來是做足了準備的。”
季秋挑眉,一手撐着下巴,很是自信的道。
“這又能說明什麼?”方天朗勾脣淺笑,其實他也早就發現了這名女子的不妥,但若叫他說出原因來,卻是說不了這麼仔細的。
“你想啊,她只是一個弱女子,既然會賣身葬父,便說明她家中並不富裕,這大熱的天,一個人拉着她父親的屍體來到這裡,想必是累壞了。”
季秋撇了撇嘴,狠狠的鄙視了方天朗一眼,“可是你看看,她從上到下竟是不顯一絲狼狽,全身上下乾乾淨淨,分明是有人幫她將車拉到這附近的。”
“你觀察的,倒是挺仔細的。”方天朗聽了,不由連連點頭,“還有嗎?”
“還有”
季秋歪頭想了想,隨即眼睛一亮,再次說道,“還有就是,這天氣這麼熱,這女子若是真心想要葬父,就着實不該將自己的父親拉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暴曬,而是要將屍體保管妥當,最起碼也要放一個陰涼的地方吧?”
“若真是缺錢,她自己直接去牙行或者是哪個大戶人家求情,賣得一些銀子早早的將父親安葬不是更好,她這樣跪在一間青樓的門口,但凡不迷糊的,應該都能看的出來。”
季秋說到這裡,忍不住上下打量了方天朗半晌,伸手指着方天朗,一臉恍然的道,“你該不會是”
“起開!”方天朗將季秋的手執從自己的眼前拍開,一臉不以爲意的道,“我只是想要考考你罷了,這樣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不壞好心。”
季秋點了點頭,倒是也沒有再逗他,而是接着道,“我看她要麼就是哪個權貴之家培養出來的探子,專門爲某些人設套的,要麼就是打着攀高枝的心思來的,想着叫某些人買去做外室或者當姨娘呢。”
“那第二種不能惹呢?”方天朗饒有興致的看着季秋,很想知道她接下來所說的兩種是什麼。
“第二種嘛,就是當街被惡霸欺負的女子,或者說,是青樓那些個只賣藝,不賣身的女子。”
季秋勾脣一笑,毫不猶豫的道。
方天朗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第三種又是什麼?”
“至於這第三種嘛”季秋拉長了音調,好半晌才湊到方天朗的耳邊說道,“第三種,自然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或郡主了,若是被這樣的天之驕女看中了,那可就得當心了。”
“噗嗤!”方天朗聽到這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後便很是受教的朝着季秋一拱手,“老婆所言極是,受教了!”
季秋被他這一下子給逗笑了,也還他一禮,“老公客氣了。”
說起來,自從跟他解釋清楚老公老婆的含義之後,倒是方天朗時時將老婆這兩個字掛在嘴邊,季秋卻很少叫,這會兒跟着叫出來,倒也順口得很。
方天朗與季秋相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快看,有人上鉤了!”季秋突然一拍方天朗的手臂,指着剛纔那女子,一臉的興致盎然。
方天朗轉頭看去,此時,那女子的面前,站了一位年輕公子,那公子一身的華貴的長袍,頭上只用絲帶纏了,顯得極其整齊,一雙烏黑髮亮的大眼睛,不住的打量四周。
“不對,那不是你那雷家表妹嗎?”
待季秋看清了那人的面龐時,面色變得愈發的古怪了起來。
“的確是她!”
方天朗這時候也認出來了,不過,對於她女扮男裝跑出來,倒是並不意外。
連莫依梵那樣的,都能女扮男裝出來,更何況是這樣一個擁有一身武藝,且被家中長輩寵壞的,霸道無比的大小姐了,又有什麼事情是幹不出來的,看這樣子,怕又是偷跑出來的吧。
“她不會是知道你回來了,特意來會你的吧?”
季秋的眼睛一直看着下面,嘴裡卻如是說道。
“依你老公我的魅力,能引來這些個蝴蝶也不奇怪。”方天朗這時候卻很是風騷的,吹了一下額前的髮絲,自認爲帥氣的說道。
“切,我看是爛桃花吧!”季秋忍不住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便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樓下的街道,卻早已不見了雷詩琪的影子。
季秋一愣,四下尋找片刻,並未找到,不由的撇了撇嘴,這傢伙,溜得還真快。
季秋想着,扭頭看方天朗,卻見他此時看着某處愣神,不由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原本那賣身葬父的女子身邊,此時又站了兩個男子,一個一身月白繡雲紋的袍子,一個一身墨綠鑲銀邊的袍子,一看就知道兩人均是達官顯貴之家的公子。
只見那墨綠色衣袍的男子,從袖中摸出一塊銀子扔在那女子的身前,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麼,只是見那女子竟是不收銀子,反而狠命的朝她磕頭,一邊磕一邊哭,額頭上都有些微紅了,看那模樣,着實可憐的緊。
“莫非,這公子就是她今日要等之人?”季秋一臉的好奇,這樣的事情,平時只是在電視中看過,卻沒想到今日,卻能有幸親眼所見,季秋自是高興之極。
“興許吧。”方天朗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不過,卻話鋒一轉道,“那白衣公子,就是此次賞花宴的發起人,他身邊那位,是他家小妹。”
季秋聽到這裡,不由轉頭看了方天朗一眼,便掩嘴笑道,“哦?你不是說他是你的好友嗎?你不上前提醒一下?”
季秋說話的功夫,便見那白衣公子竟是從懷裡拿出來一個銀元寶遞了過去,那女子見了,趕緊拽了白衣公子的衣袖哭訴起來,那叫一個期期艾艾我我見猶憐,像是不帶走她,就是白衣公子的不是了。
“路一凡雖然重情重義,但他的性子甚是貪玩,且速來喜歡明快豔麗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等一臉寡淡,哭哭啼啼的女子。”
方天朗卻搖了搖頭,並不是很在意。
“哦?這是爲何?”季秋有些不解的看着底下,果然,見那路公子此時正一臉厭惡的神色,伸腳將那女子踹在一旁,又使勁的拍了拍衣襟,轉身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反倒是他那妹妹,有些不忍的看了那女子一眼,不過,卻也只是說了兩句話之後,便快步追着自己的哥哥離開了。
方天朗一手指向那個還在哀泣的女子,“這種女人,讓他覺得晦氣,若不是有他妹妹在,怕是他根本都不會過去。”
季秋聞言啞然,不過,想到這個時代的人,有些確實很迷信,便也就釋然了。
“我之前還說,這樣的女子,十個男人見了,就有九個會心生憐惜,卻沒想到,你這朋友,竟是那十個中特別的那一個。”
方天朗再次嗤笑出聲,“總會有那些自認爲懂得憐香惜玉的人,會上套的。”
季秋點頭,隨即便有些警告似的道,“我可告訴你啊,你的憐香惜玉最好也收起來,不要隨便什麼人都給!”
“怎麼?你吃醋了?”方天朗挑眉,饒有興致的看着季秋。
“吃你個大頭醋啊,我告訴你啊,你日後若是敢背叛我,我會毫不留情的棄了你。”
季秋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
“你放心,定不會有那一日的。”方天朗伸手握住了季秋握拳的小手,一臉認真的說道。
季秋被他這一下弄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卻很滿意他這一反應,心中一片歡喜。
季秋也沒有繼續糾纏外面跪着的女子,反而說道,“咱們的酒,在路上的時候,差不多被白雲道人給敗光了,今日得了一罈子好酒,便給方爺爺送去吧,算是我孝敬他老人家的。”
“放心吧,我那還珍藏了兩罈子,老爺子雖好酒,卻畢竟年歲大了,還是少喝些的好。”
方天朗卻是毫不在意的搖了搖頭,“在老爺子看來,這醉仙釀雖好,怕是也不及,孫媳婦親手釀製之酒的千分之一。”
季秋被她這一句孫媳婦,說得有些臉紅,倒是也沒有再堅持。
說實在的,方天朗如今的身份,在方家,還真是有些尷尬。
不過,這件事情,怕是並不會公開,方天朗依舊會以方家四少的身份在外行走。
只是,方天朗心中清楚,以後打着方家的名義在外面闖禍,再也不會如以前那般理直氣壯了。
“對了,天朗,你如今傷勢已然大好,不準備回去看看伯父嗎?”
季秋看着面前一副若無其事的方天朗,心中泛起絲絲心疼,卻還是說道。
“嗯,我準備明日便回去方府看看,再怎麼說,這都是我養育了我十幾年的地方。”
方天朗點頭,一臉的自嘲。
季秋見到他這副模樣,也是嘆息了一聲,不過心中更多的卻是安慰,他肯回去,那邊說明,他是真的放開了。
“等到莫姐姐的傷勢痊癒,我也要回去了,到時候,你與我一起嗎?”
季秋轉頭看向窗外,天空之上豔陽高照,萬里無雲。
“你那麼急着回去作甚?不若等你二兄科考結束,再一同回去,也好有個照應。”
方天朗並沒有回答季秋的問題,反而問道。
“你也知道,如今家裡只有大嫂一人在,她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家裡的事情肯定忙不過來,我那片大棚,怕會沒人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