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回到現實世界國家聯盟特別行動小組辦公室的時候,小可和井澤巖還沒有動身離開,他們沒開口詢問和質疑他的行蹤,只是用擔心和期盼的眼神注視着他。
“你就不想跟我們說說你到底去哪兒了?”卡索故作熱絡的湊到黑羽跟前,一副神秘兮兮,但一看就明知故問的表情。
黑羽給卡索翻了個白眼,“你隨便定位一下我的手機和飛行器不就知道我去哪兒了?”
“有新的線索了?”卡索死磨硬泡的刺探道。
“元老雨澤和元老深淵先生在全世界人口數據庫中的基因比對怎麼樣了?”
黑羽並沒有回答卡索的話,而是試圖轉移話題,他順便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蓋,猛灌上一口。
“元老深淵先生夢境中出現的比利是比利·林奇,根據他夢境中的圖書館,我們找到了他的大學。因爲他在大學期間曾有獻血行爲,獻血時採血機構對存儲了他血液幹細胞基因樣本,因此我們可以證明比利·林奇,就是失蹤的蓋奇·托馬斯。
“比利大學畢業後找了一份遊戲策劃和美術設計的工作,這麼多年,他一直在這個行業中深耕,他後來在現實世界逐漸變得低調,不斷暗中收購和投資一些瀕臨破產的技術公司和遊戲公司,成爲背後的股東和老闆。
“我們已經搜索到比利·林奇所擁有的幾處房產記錄。薩威利先生已經派出暗哨進行盯梢和調查了。”卡索一口氣說完了。
他打量着黑羽,就是希望能對等的從黑羽這兒套出點什麼,對於黑羽這次出門到底做了什麼,他可是極爲好奇。
“元老雨澤呢?”黑羽繼續問。
“菲利克斯的基因樣本還在全世界的人口數據庫中匹配。我們推測元老雨澤,也就是菲利克斯和法蘭克,他常常在暗中照顧和觀察薩勒和她的兩個孩子,因此他大約不會薩勒離的特別遠。
“因此我們優先在美國和周邊國家的人口基因數據庫中進行匹配。還有小可和薩勒接觸過程中,觀察薩勒手腕上有傷痕。因此她特意去查了薩勒以前醫療記錄,記錄中她曾在9年前曾割腕自殺過一次,失血過多,又被救了回來。
“當時有個匿名者給她輸過血,小可遠程調取了那份獻血記錄。醫院存檔的獻血者同意獻血的電子文件保存了獻血者的潦草簽名和指紋掃描確認。
“根據薩勒的大學教育背景,我們黑入在她曾就讀大學的學生信息數據庫,找到了法蘭克的信息數據和部分生物特徵數據,我們的猜想是對的,果不其然,法蘭克和薩勒是同一血型,都是A型。所以那個給薩勒獻血的人很可能就是法蘭克。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法蘭克,這樣我們就得到了法蘭克的指紋和筆跡信息。如果在人口基因數據庫中找不到匹配的人,我們還可以用指紋在人口數據庫中匹配。所以,就算元老雨澤近期在薩勒周邊不出現,我們也還有其他的線索。”卡索一口氣給黑羽互通了所有信息。
卡索死死盯着黑羽:“你知道,我們這幾個小時都在忙這些事情,那麼你呢?你有什麼可以同步我們的呢?”
黑羽站起身來,“時機成熟的時候,我一定會同步你們的。”
他走到小可面前,“既然你們還沒有出發,那還是我送你去見你那個能幫得上忙的同伴吧?就是那個同時精通計算科學和基因學的特殊人才?”
他主動認領了這個任務,是打算和小可單獨相處的時候,完成羿曦拜託給他的任務。
但是如何完成,並讓小可信服,目前他並沒想到很好的策略。
漫漫旅途之中,他正好有一些時間可以好好思考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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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器裡,黑羽一直靜默無聲。
他風衣外套口袋裡面還裝着那個試管,他時不時用手觸摸一下,生怕那個試管消失了。
他看上去面色凝重,心不在焉,又像是在深謀遠慮。
他只要把她送到指定的地理位置,自然會有ARF星地球基地的人前來接小可。
ARF星人是不可能向地球人暴露ARF星地球基地的地理位置的。所以黑羽要想和小可溝通,只能好好把握在飛行器上的這段時間。
“黑羽,你到底怎麼了?”小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像是在不着痕跡的關心他,“你看上去怪怪的。”
“驚奇人才公司找你了麼?”黑羽漫不經心的說。
“沒有。爲什麼這麼問?”小可滿腹狐疑的打量黑羽。
黑羽把飛行器切換爲自動駕駛模式,飛行器自然會沿着正確的航線駛向指定的地理位置。
這樣是爲了方便他能專注的思考並開啓和小可的談話。任何謊話,要騙過小可這樣敏感的偵探幾乎是不可能的。
最容易騙過人的是在大部分真話中摻雜着小部分的假話,這也許他唯一的選擇。
“我想跟你談談。”黑羽直截了當的說。
“我知道,你把井澤巖支開,親自送我,不就是爲了跟我談談?但是又爲什麼機會來了,但你卻不開口?”小可說。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黑羽欲言又止。
“我們還是把飛行器停下來吧。我可不想出什麼飛行事故。”小可提議道。
黑羽接受了小可的建議。
飛行器開始降落,最後降落在一處荒蕪空曠的田野中。
雜草叢生的麥田,無人料理,一副淒涼的景象。更遠處可以看到綠樹羣山在厚重的雲和青色薄霧中時隱時現。
這個時代,AI機械化的播種、施肥、澆水、收割莊稼成了主流,並且得益於農業技術的發展導致單位農田上產能的增加,加上人口的減少,不需要耕種那麼多的土地,於是很多的農田最後逐漸演變爲了荒地。
人們大規模的向城市涌進,享受更先進的高科技文明帶來的精神享受和感官盛宴,而真正的現實世界的大自然卻逐漸無人問津,凋零,甚至荒蕪。
隨着人們消費重心的變化,久而久之這些荒蕪的土地也遲早會被建設成新的城市。
滄海桑田,時過境遷,很多事情都會改變。
黑羽的思緒不知道爲什麼會從眼前的荒蕪的田野跳躍到光怪陸離的未來。
是的,他來自未來,有些事情是要註定發生的。
小可知道他來自未來這個秘密,但是她不知道他回到這個時代的真正的目的。
他爲了不給自己找麻煩,儘可能躲避小可問他關於未來的事情,他甚至故意冒着風險讓自己暫時失憶。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記憶也逐漸迴歸一部分。當然,他不會跟小可分享自己的這些秘密。
他的手又不自覺的摸到口袋中羿曦給他的試管。
“我向你坦白。”黑羽說,他把試管掏出來抓在自己的手心,然後他攤開手掌。
玻璃試管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這就是你一直心神不寧的原因?”小可輕蹙眉頭,她凝視着他手心的試管。
的確,黑羽一直下意識的把手觸碰在口袋外側,原來就是確保這東西老老實實待在那裡。
黑羽點點頭,“猜猜這是誰的基因樣本?”
“元老標記線?”小可脫口而出,一下就猜中了。
“你好像一點也不興奮,也不激動?”黑羽垂頭喪氣,大失所望,“我希望你把這個基因樣本和菲利克斯、蓋奇·托馬斯的記憶樣本一起檢測,驗證他們的特徵畫像。
“如果能證實這個基因密碼所對應的特徵畫像和元老MARK LINE的特徵畫像吻合,那麼恭喜,你在現實世界國家聯盟的任務就可以宣告完結了。”
小可面無表情的從黑羽手掌上拿起這個試管,端詳片刻。
擡眸,她的兩個手指分別捏着試管的上下底,將玻璃試管對着陽光,透過陽光的反射和折射,她看到試管上斑駁的指紋。
“好。”她淡淡的說,沒有喜出望外,也沒有大驚失色,也看不出絲毫的質疑和懷疑。
只是平靜如水,不動聲色,就好像一切的發展自然得不能太自然,就好像一切水到渠成。
黑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她不追問他,這樣他就無法說出謊言。
但這並不能讓黑羽感到輕鬆和釋然,他答應羿曦幫忙的事兒到底算是完成了?還是沒完成?他眼底藏着一絲惶惑和自我懷疑。
“爲什麼不問我怎麼得到的這個?”黑羽疑惑道。
“你還沒準備好告訴我。等你準備好你再告訴我吧。”小可淺淺一笑。
那笑容看起來那麼善解人意,她不想讓他爲難,但實際上則讓黑羽覺得心虛,她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好像全部都知道。
她似乎能看穿一切僞裝和掩飾,能識破一切不合理的謊言,只是不願意當面刺破。
他深吸一口氣,甚至打算向她和盤托出一切,但她如果知道這份樣本是元老阿蘭的養子羿曦給的,她會不會拒絕這份好意?
“你說的對,我的確一直沒想好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就算你不問我,我又怎麼跟薩威利、卡索、井澤巖解釋這個問題?我怎麼拿到元老標記線先生的基因的?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我。怎麼辦?怎麼辦?”
黑羽望着她,急躁的撓頭。
“你,期待我給你想個辦法?”小可試探道。
“我期待你結束這個任務,走向下一段旅程。真心的。”黑羽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閃爍坦誠和堅定的光芒。
“我也期待結束這個任務,但是我們得找到真的元老標記線,不是麼?”小可凝望黑羽,她把試管又放在她眼前,“而這個,我們怎麼證明它屬於真的元老標記線?讓所有人信服?”
黑羽一怔,如果要能讓人信服,首先就要解釋這份樣本的來源,而要解釋這份樣本的來源,要麼是他自己承認他在挪威雷納村跟蹤霍爾·賽佛的時候就拿到了這個樣本。
而隱瞞了這個證據這麼久,他也要提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和解釋。
要麼就是實話實說,是羿曦給了他這份樣本,那麼就又產生了一個問題,羿曦給這份樣本的動機是什麼?
他是元老阿蘭的養子,又是元老凱麗的弟弟,他又是一個幻影世界的巫師,那麼他給出元老標記線先生的樣本到底居心何在?
他給出的這份基因樣本很可能就是混淆視聽。讓現實世界國家聯盟快點收手,結束對元老真名實姓的調查。
而無論是哪一種,都難以讓人信服。黑羽知道自己這件事兒又辦砸了。
小可看到黑羽神色凝重的樣子,就明白自己的話點醒了黑羽,但並沒太大幫助。
他看上去更加凌亂,糾結在難以自洽的邏輯中,難以自拔,愁眉苦臉。
“我們還是先對這份樣本做基因做檢測吧。”她提議道。
“他都是爲了你。”黑羽脫口而出,他不知道自己是着了魔,還是瘋了,他說出來才反應出自己過於唐突了。
但話一旦說出口,他反而輕鬆釋然了,懷揣着一個秘密不能對外言說的感覺太折磨人了。
思考了若干備選的謊言方案,最終還是真相說出口讓他如釋重負。
“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翊風還是羿曦。但是他期望你結束這個任務。你,該不會拒絕這份禮物吧?”黑羽試探道,似乎在等待小可的宣判。
他並沒有從小可臉上看到自己所期待的神色,比如感動,悲傷,幸福,或者下定決心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堅定。
她是那麼的平靜,平靜的就好像是一個機器人,沒有感情,沒有波瀾,沒有強烈波動的心臟。
他從她那張清麗絕俗的臉上,唯一看到的,只有一絲難以理解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