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簡言陰着一張臉,從牀上坐起身來。
眼前房間的陳設和格局和剛纔沒有半點區別,唯一的不同在於那些縫隙之中的陰影已經完全消失了,被橘黃色的,令人充滿安全感的火燈光填滿,一切都已經完全恢復正常只除了
他擡起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喉嚨。
“嘶。“
一陣尖銳的刺痛襲來,溫簡言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果然。
雖然剛剛發牛的事很像一場夢境,但在那個空間內發牛的一切卻是能夠真實j證在身體之,上的,既非現實,又不完全等同幹做夢,而巫燭那個狗東西…下口真的毫不留情。
他低下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內側。
由於咬的並不重,那個淺紅的牙印已經幾乎消失不見了,但是……
對方嘴脣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那片皮膚之上,牙齒咬的很輕,並不疼,但很怪,冰冷令溼潤的舌尖挑逗般地舔過,留下一片無法被遺忘和忽視的癢意。
““
溫簡言陰沉着一張臉,擡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小腿,然後從牀上爬了下來。
他習慣性地用一隻腳夠到了牀邊的一隻拖鞋,但是另外一隻卻踩了個空。
溫簡言剛剛彎下腰,準備在牀下找找,動作卻忽然一頓。
他想起來了。
自己的另外一隻拖鞋丟在了剛剛的那個夢境空間內。
溫簡言直起身,面無表情地坐在牀邊生悶氣。
他很喜歡那雙拖鞋的。
還是他專門找人訂做的來着。
結果現在不僅丟了一隻,還丟在了一個他近期絕不想再回去第二次的地方。
……
溫簡言怎麼想都覺得氣不過,一拳砸在了自己鬆軟的枕頭上
…怎麼事事都不順心!
他單腳踩着拖鞋,走進了浴室內。
特意定製的特大號豪華鏡子內倒映着青年陰的能滴出水的面孔,以及他喉結上一個深深的血色牙印子。
傷口倒是不流血了,但在他過分白皙的皮膚之上,卻顯得極其突兀刺眼,過分曖味。
更糟糕的是,爲了不引起無關緊要的注意,這個傷口不能花費積分,直接讓系統處理。
銜尾蛇的存在能夠將夢魔的監視鈍化,否則平安療養院】副本也不會那麼容易地被其他副本之中巫燭碎片污染,這一點溫簡言已經清楚了,再加上這一次的見面時以夢境的形式發生的,就像之前的幾次一樣,可以繞過夢魘的監視和探測――所以,溫簡言有把握,自己的這次行動不會進入夢魘的雷達範圍。
但是,如果他使用積分對身體進行修復的話,結果就不一定那麼樂觀了。
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內睡覺,一覺醒來之後脖子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牙印,這種事怎麼聽怎麼有貓膩。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在終於勉強壓下心頭的火氣。
他將自己被扯的皺皺巴巴,領口處沾了血的t恤脫了下來,團巴團巴丟到了垃圾桶裡,然後打開櫃子,找出應急處理箱,對着鏡子處理着自己脖子上的傷口。
……希望不用打個狂犬疫苗什麼的。
溫簡言雖然嘴裡罵罵咧咧,但手上的動作卻嫺熟而迅速。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脖子上的傷口就被處理好了。
結束之後,他沖洗掉自己手指上殘留的鮮血,擡頭看向鏡子內的自己。
雪白的紗布將那一小塊皮膚包的嚴嚴實實,無法再從外部看出來傷口的形狀,也終於沒有那麼奇怪了。
溫簡言碰了碰紗布的外緣,眼底閃過一絲沉沉的思慮之色。
無論如何,這一次都是有收穫的。
雖然巫燭答應的速度有些太快,也太輕易了,但不管怎樣,這一次的臨時合作都可以算是達成了,並且,他還趁此機會摸清了銜尾蛇真正的使用方式――即使對方之後想要再做些什麼小動作,他也知道該如何反制。
但問題是……
關於維持意志清醒的時間這一點,巫燭說的太少了。
一次維持三分鐘,那多久能恢復一次呢
他沒說,溫簡言也無從猜測。
那麼,問題就來了。
雖然兩人暫時達成了合作,但是,溫簡言怎麼能保證,在副本之中放出來的巫燭,是之前和自己能夠正常對話的那個,而不是剛剛撲上來直接咬了他上下兩口的那個呢
想到這裡,溫簡言的眉頭一跳,手指不由自主地微一用力,壓在了傷口之上。
淺淺的血跡滲了出來
自己不會真的得找一個止咬器吧
和巫燭的交涉告一段落,溫簡言在第二天回到了公會內。
剛一進去,他就立刻被自己的公會會員團團圍住。
陳默的眼下有着明顯的黑眼圈,向平靜冷漠的聲線聽上去有些咬牙切齒∶會長,現在積壓的事務你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纔會處理
雲碧藍∶聞雅他們從副本里回來了,剛剛休息去了,你要見見他們嗎蘇成∶我聽祁潛他們說你馬上就要下副本了,真的假的你這不是纔剛剛回來沒多久嗎
黃毛的視線挪到他的脖子上∶啊你受傷啦爲什麼不用系統積分治療一下
溫簡言被逼的後退一步∶
咳……再壓一會兒,等,等我下個副本回來再處理。
讓聞雅他們好好休息吧,等我回來再見也不遲。
他扭頭看向蘇成∶對,是真的,我這次來就是準備告訴你們這件事的,我明天開始下一場副本。
明天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大吃一驚。
這麼快
要知道,溫簡言可是剛剛纔從一個高難的團隊本中回來,又一口氣升到了前十,擁有了不少特權,按照常理來說,他完全可以休息個三四個月再下本的,沒想到,,纔剛剛過去三四天,他就又要進入副本之中了。
黃毛∶……
等一下,爲什麼只有我沒有被回答
他站在一旁,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溫簡言聳聳肩,含混地說道∶唔……原因很複雜,但這次的副本我恐怕非下不可。
蘇成若有所思地看向溫簡言。
他清楚,溫簡言絕不是一個勞模,這次既然他這麼說,那恐怕真的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這或許和夢魔的關係很大。
想到這裡,他也不再追問下去,只是嘆了口氣∶那好吧。
溫簡言∶總之,我這次來公會,就是爲了選進入下個副本的隊員的。
蘇成習慣性地上前一步∶那我…
你這次不行。
沒想到的是,溫簡言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蘇成的申請。
蘇成∶爲什麼!
你剛剛從上個副本回來,狀態應該還沒有恢復吧
溫簡言說∶我是迫不得己,你就沒有必要了。
蘇成皺起眉頭∶可是…
好了,溫簡言無動於衷,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見溫簡言毫不妥協,蘇成只好不甘地閉上了嘴,重新沉默了下來。
溫簡言的視線在蘇成的身上停頓一瞬。
他不讓蘇成進隊,不僅僅因爲對方剛剛結束一次副本,並未休息足夠,更是因爲還有其他的隱憂。
那些新手禮包賦予的天賦,本質上是靈魂特質,或者說,是靈魂潛能的具現化。
但是……
爲什麼木森所使用的,由人類靈魂製成的預言木牌會開裂,甚至崩解呢爲什麼橘子糖對自己的天賦使用會如此謹慎,並且消耗會如此之強呢
之前溫簡言所注意到的身高縮水,只是他的幻想嗎
不,不是的。
溫簡言永遠相信自己的觀察能力,這是他賴以爲生的本錢。
在整合了一系列的線索之後,他最終得出一個令他心神俱顫的可怕結論。
主播之前在副本之中所使用的,那些看似非常強大,好像是被神明賦予的能力,實際上卻是他們自己靈魂的力量。而這種使用往往是有代價的。
能力越強悍,由此產生的代價也就越大,使用的次數越多,消耗的強度也就越大。
本質上,所有的主播都在消耗自己的性命過關。
每一次天賦的使用,都無異於慢性自殺。
爲了逃避即時的死亡,而不得不自戕,簡直就是飲鴆止渴,多麼可笑。
也就是說,即使真的有主播兢兢業業下副本,最終完成了那數額恐怖的指標,最終購買了靈魂解約券,離開了夢魔直播間……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在這個體系內,每個主播都是消耗品。
不過,在被收割之前,大部分的主播都會死在副本內。
讓溫簡言確定自己這一猜想的最直接證據,是秘密議會。
前十之中露面的主播,,全部都或多或少顯得有些異樣。
無論是身上有着詭異蠟味,面容無法被人記住的泥瓦匠,白髮白膚,色素缺乏,但卻眼珠詭異深黑的白雪,始終維持着小孩模樣的橘子糖,明明面容端正,但五官組合起來卻顯得格外不協調的紳士……
在性格之上,他們也各有各的極端。
當然,或許正是因爲這種和常人不同的極端,他們才能活過那麼多的副本。
但是……
還有一種可能性。
那就是他們活過了太多的副本,所以纔會變得越來越異樣。
就像是反而被自己的天賦腐蝕了一般。
夢魔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榨汁機,將身處其中的主播敲骨吸髓,咀嚼殆盡,榨乾最後一絲使用價值之後,纔會將剩下的,乾乾巴巴的渣滓吐出,無情地拋棄到了體系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