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們紛紛讓開了道,沒有人會想到剛纔默默無聞的女孩會發飆,再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是做出此事的人,莫非鬼魅俯身,都瑟瑟畏懼,個個轉眼變成小綿羊。
地上的女子瞪着銅鈴般的眼睛,冰雲懷疑再用點力,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掉地上了。環顧沒有人願意伸手幫助,自個咬咬牙站了起來,臉色蒼白憤恨,她可不敢再對這個身份不低、伸手狠辣的女子出言不遜了。不過從她冒着火花死盯着冰雲和那個女孩的模樣,這樑子大概是結下了。
小小的插曲很快風平浪靜,那個女孩上來表示感謝,和她的交談中,冰雲知曉她是越川知府的女兒白曉川,地位在這些女子中還算是低的。之前主動和她攀談的女子是翰林苑副使的女兒謝歡,那個動手的是副督使的女兒令怡。
對於自己的身份,冰雲顯露出滿意的神色,爲了不讓她受委屈,雪流夙居然安排了這個不是太低的身份,在秀女中算得上佼佼者,這樣足以讓自己爲所欲爲。側面烘托出雪流夙的厲害,冰雲對他更不容小覷了。
不多久,冰雲被尖嘴的嬤嬤點名進入。路過嬤嬤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張紙條,冰雲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是一首賞春的詩:
新妝宜面下朱樓,
深鎖春光一院愁。
行到中庭數花朵,
蜻蜓飛上玉搔頭。
洛的思慮果然周到,不過她不是需要小心呵護的女子。
冰雲忘記了人事,並沒有忘記本能裡的知識,她沒有探究有關異域、陣法、結界、詩文、歌舞等能力是怎麼形成的,醫者不自醫,她能夠憑藉着不尋常的線索證實別人不是凡人,卻從來不曾疑心自己真正的身份。
不過,她還是很高興看到這首詩,筆記和洛留給她的信上一模一樣。她自然地走着標準的宮廷步子,來到試場。
試場上座中間是一名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的男子。外表看起來好象**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被金冠高高挽起,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脣這時卻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穿着和坐席安排的觀察,冰雲初步肯定這便是雪樓國的國主雪言天,因爲他有着和雪言菲相似的容貌。
旁邊的是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子,看上去同樣尊貴。下座就是洛了。頷首露出完美無暇的角度,做了一個標準的宮禮,冰雲看出雪言天眼中流露的歡喜和女子眼中的寒意。
這個丫頭,混進宮來一定是爲了幫我對付雪流夙。可不慣於陰謀詭計的她,光是應付皇后就難了,他洛面帶無奈寵溺地看着冰雲,留給上座的兩位疏遠的側臉。如果依靠武力,他或許可以放心冰兒,皇宮卻是個不能光明正大用武之地,擔憂地看着下面的女子。
“洛大學士,出考題吧。”上座的雪言天對冰雲流露出的關懷和情愫表露無遺,這是測試到目前爲止,其他秀女沒有的待遇。
“好。”雪言天的聲音提醒了洛,以後他的冰兒要與那個男人朝夕相處,醋意不由自主地產生。他是相信他的冰兒的,
也聯絡過照看冰兒的落虹,知道她對此有所防備,不過,處於男性的天性,他還是憂心忡忡的。“秀女木槿,今日你的文題是即興作一首描寫現下時節的詩。”
冰雲輕輕作揖:“回陛下、娘娘,木氏女槿獻醜了:
‘風前欲勸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未隨流落水邊花,且作飄零泥上絮。鏡中已覺星星誤,人不負春春自負。夢迴人遠許多愁,只在梨花風雨處。’”
冰雲冰冷淡然的神情加上美目的特意徘徊流連,嘴角輕輕上揚展示着美人一笑傾城的姿態,用本身有如天籟的嗓音吟誦着優美的詩句,霎時間,彷彿連春天被此人道出都會倍感榮幸。
“好!”雪言天喜愛之情溢於言表:“好個木槿,才女是也。留!”
“陛下,木槿妹妹果然是大家閨秀,做出的詩句婉約美妙,人也長得水靈,是個妙人,是該好好留下伺候陛下。”女子雖不喜,但未表現分毫,眉宇之間還有讚賞之意:“大學士也好好評評這樣的佳作。”
“木槿小主作的詩,意境情懷都恰到好處,臣也認爲妙不可言。”洛眼露讚歎,冰兒沒有用他給的詩句,獨闢蹊徑,卻是上乘之作。他的冰兒原來在學識上也不輸他人,到底還有多少驚喜等着他來挖掘。洛心裡越來越愛戀冰雲了。
“謝陛下、娘娘讚揚!木槿告退。”對於誇獎,冰雲不驕不躁地模樣,讓雪天言喜不自勝,這樣的美人要早些招入宮中。
後面陸陸續續還有一部分秀女,有些出來就被直接遣送出宮,大概是沒有機會了;有些興高采烈,大概是爲自己有幸過了一關而開心。冰雲、謝歡、令怡和白曉川都網羅在留下的秀女中間。她們被安排到褚秀閣準備等候第三輪的考驗。
冰雲除了吃就是睡的過了三天,偶爾無聊看看那些生活在周圍的女子們,吃苦耐勞地練習舞蹈,跳的比不上她,身體不夠柔軟,肢體不夠靈活,和練武之人的她不是同一個層次的。
間或,白曉川也會問道她爲什麼不去抓緊練習云云,冰雲只是友好地笑笑,表示練不練都一樣的意思。詢問過幾次,她就不再詢問了,在白曉川心裡,一直覺得木槿這個女孩神神秘秘地不同凡響。而別的女人們巴不得看着冰雲天天當米蟲,她們可以化身爲勤勞的小蜜蜂。
第三輪殿試:比舞。
秀女們今日個個宛若出水芙蓉般的嬌豔,身着五彩繽紛的舞衣,精細地梳妝打扮出她們有生最美的樣貌。冰雲就像是旁人一般在邊上看着她們使着渾身解數,花衣服是吧,她不需要這些華麗的包裝,日常裡看多了後宮女人們五光十色的樣子,依然如舊就是愚蠢。
秀女裡有不少人嫉妒冰雲的風采,對她格外記憶留心,發現她只着一身白色的素衣,都在心裡匪夷。令怡打扮的更是花枝招展的在冰雲面前晃悠,冰雲只把她當作蒼蠅熟視無睹。氣着了別人,也傷不着自己。
連日裡的相處,很多伶俐單純的秀女們都覺得冰雲其實並不難相處。頂着高貴的身份,卻默不作聲不擺小姐們的架子,單單是有股冰雪蘭香的氣質吸引着她們靠近,但冰雲表現出對她們的冷淡,讓她們又適可而止,不敢太過近身。白曉川早就發掘了這一點
。
對於冰雲能堅持到此刻,很多人都覺得神奇,她日常裡沒有一絲準備練習,還能手到擒來;白曉川卻覺得這樣的女子,創造如何的奇蹟,都是自然,因爲她高貴的氣質怎樣也不會被埋沒,必定榮華富貴加註一生,比起那些勤勤懇懇的秀女們,她一定會成爲後宮中的璀璨星星。所以與她交好,不會吃虧,她甚至不敢預想和她爲敵,會遭到什麼樣的懲罰。
輪到冰雲出場,被點到的她悠閒自在地回到房間,披上一件雪白的紗,她的舞衣就完成了。很多人咋舌不已,認爲這樣子美人就要糟蹋在裝扮上了,同樣出生名門的謝歡和令怡都看得出,那些庸脂俗粉身上的綾羅綢緞不及木槿身上的天蠶血絲編織出的雲錦萬分之一。尤其在舞動的時候,衣裙會閃耀着靈動的光芒,她們不禁咬牙切齒,悔不當初,自己都沒有想到,現在也來不及效仿了。
蕙質蘭心的白曉川也看出這件舞衣的不同尋常,能讓令怡和謝歡露出又驚又羨的目光的衣裙,絕對是旁人無可匹敵的瑰寶。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家世就算早知道冰雲留了一手,也沒有家底承受的起。表面上她與冰雲交好,實際上只有她自己明白,眼前的人間仙子根本不把在座的任何人放在眼裡。
洛知曉失憶前的冰兒舞姿驚若翩鴻,失憶後的冰兒,他不確信,不過以自己對雪流夙的瞭解,他送進來的人應該也是訓練過一二的吧,那麼短的時間訓練也是令他堪憂。
清顏白衫,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水的精靈般彷彿從夢境中走來。天上一輪春月開宮鏡,月下的女子時而擡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游龍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矯健。樂聲清泠於耳畔,手中摺扇如妙筆如絲絃,轉、甩、開、合、擰、圓、曲,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魅若無骨。
冰雲是在用心跳舞,好似她是天生的舞者,舞她不擔心跳不好,之所以用心,是爲了欣賞的人,不是爲了雪言天,是爲了洛。她知道他的擔憂,明媚的眼睛沒有離開過他同樣雪白的長衫,她跳的越好就是無言地對洛訴說着不要爲她擔憂,她可以的。
冰兒的舞褪去了曾今的青澀,越發熟練大方,雪言天一定會對她傾心。太過美好,洛的心裡矛盾重重,一方面希望冰兒成功,做到她想要做的,另一方面又希望她失敗,乖乖回寒冰山莊。
一曲下來,衆人如癡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幾乎忘卻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場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約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只有洛明白,她一直心繫着自己,回以微笑默許。
雪言天吃驚眼前的人兒,容顏並非舉世無雙的絕色,卻可以跳出無人能及的美麗。情不自禁地走下寶座,其餘人都歎爲觀止:“美人,朕願封你爲妃,賜號舞。”
“木槿叩謝陛下恩典。”
雪言天忙扶住冰雲半跪的身軀,正好遂了冰雲不願跪他人的心願,順勢站直。
皇后被冰雲的舞蹈震驚後,緩過神來看到身邊的男人牽着剛剛還在舞池裡飛舞的美人回到寶座,更令她吃驚的是陛下直接的許諾。滿堂除了冰洛翼都詫異地看着這個得到殊榮的女子,態度不卑不亢,十分淡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