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爲,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或許便是最後一次見面。沒想到隔了幾日當我又去溪邊飲酒賞景的時候,我又遇上了她。”
“那一次她並沒有帶任何丫鬟,她臉上撲了細膩的妝容,卻都讓她給哭花了。胭脂被眼淚沖刷流淌,整個面龐亂成一團。估摸着她心情不好,我就打算避讓來着,飲了一口壺中酒,便是起身準備走。未曾料想,她卻跑過來伸開雙臂將我攔下了。‘你先別走。真讓你這個登徒子說對了,無數想娶我的人中,竟是沒有一個是我想嫁的。人生苦短,難道我連獲得一次愛的權利都沒有嗎?’她說完這些,哭得更厲害了。”
“我無言以對,只能靜靜得看着她。關於愛,關於人生苦短,我都沒有任何權利去發表言論。誰能知道無心插柳的一句話,竟是一語成讖。‘抱歉。’我只能這樣說。”
“她一把搶過我手中酒壺,仰面便飲。看她樣子,平常定也不會喝酒,濃重香醇的酒味嗆得她鼻涕眼淚直往外冒,她不停得咳嗽着乾嘔着,卻不知道像是在跟誰較勁兒,就是不願放下酒壺。”
“‘夠了,別喝了。’我說了一句。她不聽我的話,任自己難受,也是非要繼續喝。‘我說夠了!’我一把拍掉酒壺,酒壺被打翻在地,瓊漿玉露般的陳釀被泥土吞了下去,只留下一股馨香。”
“她捂着臉大哭起來,毫不遮掩的哭泣。如是說,她哭起來很難看,遠不如她笑時那樣動人。但是這哭的表情着實真誠。我來凡間時間雖短,可已經見識了各式各樣的造作,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他們總會戴個面具在臉上,或是賠笑或是裝孫子……臉面上擺的表情,興許與他們心裡所想相距甚遠。這位小姐的哭容真到極致,她沒有考慮表情是否得體,也沒有考慮哭聲是否讓人感到煩躁。那一刻,她臉上寫的都是真性情。”
“如果此時我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給她,那大概也不會有接下來的事情了。我重新在溪邊坐下來,隨手指了指旁邊那快大石頭‘難受就哭出來吧,興許哭出來就舒服了。坐那兒去,看看溪邊美景,多多少少都會感到平靜。你若是想要說什麼,便說吧,我在這兒聽着。’”
“她聽了我的話,表情有些不敢相信,看得出她在做心理鬥爭,站立片刻後,她還是選擇在那大石頭上坐了下來。我們一直坐在那裡看景,誰都沒說話。看那溪水潺潺,看那白鷺嬉戲,看太陽一路向西。直到天色暗下來,天際披上星辰,她才恍惚過來,深深得看了我一眼,便逃離而去。我忘不了那個眼神,似是感激似是嗔怪,更多的則是一種朦朧的我看不懂的東西。”
“那一夜,我沒有回去,我留在了溪邊。以天爲蓋地爲廬,白鷺作伴,星辰爲燈,只爲在此多停留片刻。她在石頭上坐了那麼久,那周遭彷彿還有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