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迷迷糊糊的走入寢殿。室內一如往昔,唯有一張牀鋪,幾張桌椅,陳設頗爲簡樸,卻不失仙姿繚繞的高雅。心裡雲,師父居之,何陋之有?
頭腦驀然清醒,她大駭,手足無措,啊……師父居之?這一日勞心過度,方纔一時困頓不已。與他久別重逢,初次相對,怕他察覺到自己的氣場不夠強大,只想着好生休息,早些穩定穩定情緒,思慮思慮這一世的複雜人生,醞釀醞釀威風的氣勢。竟忘記了這乃是“徒弟”大人的寢殿。一句脫口而出的“不送”,更讓自己反客爲主的頗不地道,這…這…如何是好?
此刻,師父被自己請出去,不知在哪裡安置?歷經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她覺得如此甚爲不妙,即便是師父的師父,鳩佔鵲巢仍舊是蠻不講理…要把他請回來纔是。雖然,他向來喜清淨,厭吵鬧。但天色已晚,絕情殿對一介凡人來說,仍是大的略顯曲折蜿蜒。不大喊大叫,怎能頃刻間尋得他?
她剛入絕情殿時,可以堂而皇之的呼喚,“師父,你在哪啊?”此時此刻,自己似是失去了那樣稱呼的機會。花千骨百思不得其所,那該如何?“畫畫,你在哪啊?”她忙掩住口鼻,心怦怦亂跳,臉頰內的熱血再次沸騰,“如此難爲情的稱呼,哪裡喊得出口?”
爲了早些物歸原主,她還是硬着頭皮,走出殿外,既然絕情殿只有自己與師父二人。無論怎樣呼喚,那定是喊他沒錯。
“…你在哪啊?”“….你在哪啊?“ …你在哪啊?”
“我在書房…”
花千骨心道,他怎就還在書房?早知如此,就不必大費周折的費盡心思爲他想名字了。她靜悄悄的,慚愧的踱入書房,試着讓慌張而不好意思的雙腳靜下來,竟也靜了下來。她自認爲很厲害的對他說道:“內個…我貌似不甚走錯了房間…我正計劃…着……回自己房間來着…”
“哦…”白子畫只撇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繼續翻閱着書籍。
花千骨剛剛還感到幾分理虧,可自己乃是….師父的師父,他怎能還對自己愛理不採的?她反倒覺得委屈,撅着小嘴繼續說道,“那我…去了…只是…只是…我…一整日都沒有吃東西…肚子好餓…”
白子畫擡起頭,與她目光相接,但仍未言語。
見他依舊面如寒冰,她繼續說道,“你都不餓嗎?是的,你哪裡會餓…你也不需要吃東西,所以…所以…你也沒有包子…”
他深邃的眸子微動,似是在琢磨着什麼。半晌後,臉上仍未掛上她期待的神情。但他還是終於開口,“的確沒有。”
聽了他的四字回答,花千骨鬱悶失落至極,現在這般晚了,想必亥殿也沒有食物。說自己餓了,也只想讓他內疚一下。或許這樣,自己鳩佔鵲巢的事就與他沒有食物的事扯平。只是,他看似豪不內疚…
她望了望四下,氣息依舊是從前的氣息,師父仍舊是那個吝惜言語的師父。但無論如何,自己如今肩負大任,也要不失威信纔是,哪能容他這般對自己漠不關心?她深吸了口氣,掩飾了掩飾惶恐不安,而後鎮定地說道,“可是…絕情殿怎可以總沒有食物?從明日起,我以…師父…咳…咳…的名義命令你,陪我一起吃飯…”
說完這句,仍沒有聽到些許聲音。換了身份又如何?沒了妖神之力支撐,師父與鬼仍是她的最怕。她快要失去底氣,按耐不住去偷窺他的表情,那容顏依舊無甚變化。但那燦若星辰的眉眼,每每與它們相對,便讓自己的內心沸騰起無邊無際的不知所措。不知他是否會應允這個不可思議的師命?她尷尬惶恐的繼續說道,“我只命令…你一小會…一小會就好,可以嗎…”
“可以…”師父的聲音似乎夾雜了斑斑點點的溫柔,讓她有一種被擡愛的錯覺。
花千骨暗自納悶,“你怎就這樣就答應了!我白準備了那許多讓你陪我吃飯的理由,浪費呀,浪費呀,好生浪費!”她臉色偷偷紅潤,但卻努力的使它瞬間恢復如常。心,已然開花。
“那我不打擾你了…”她不漏聲色,努力邁着好似威風的步子,內心卻蹦蹦跳跳,一步一步向外飄飄而去…
“慢着…”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難道他後悔了,花千骨歡騰雀躍的心,又慌張起來。
“小骨師父乃凡人之軀,一日未進食,恐元氣大傷…”他微微蹙眉,頓了頓,繼續說道,“ 絕情殿後院的千年老樹之側,有我從極北苦寒之地移植而來的冰蓮,悉心種了百年,如今已開得兩朵。你且去把它生吃了吧?”
花千骨傻眼,師父的慷慨讓她一陣心驚一陣甜蜜,“只是,生吃?你當小骨是兔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