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晴一直不停的哭着,似要把心裡所有的苦楚都哭出來一般。
沈宜芳先還勉強忍着安撫了她幾句,過了片刻,卻被沈宜晴的哭聲勾出了往昔不堪的回憶,也低低的啜泣起來。姐妹兩個相擁而泣,哭成了一團。
也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才漸漸的停住了。
沈宜芳漸漸平靜下來,擦拭了臉頰上的淚痕,低低的說道:“四妹,我知道你心裡很苦。只是今兒個是你三姐出嫁的大喜日子。來往的客人衆多,你萬萬不能在人前失態……”最最關鍵的是,齊禮和袁氏必然也來,總不能讓他們看了笑話去。
最後一句雖然沒說出口,可以沈宜晴的聰慧,又豈能聽不出來?
沈宜晴顫抖着擡起胳膊,緩緩才擦去滿臉的淚痕,輕輕的點了點頭。
沈宜芳心裡悄然嘆息,揚聲喊道:“蘭初,你和秋寒進來一下。”
兩個丫鬟應聲而入,見了兩個主子的眼睛通紅髮絲凌亂的狼狽模樣,倒是都很鎮靜,迅速的走上前來爲兩人整理儀容。
待用熱水敷面過後,沈宜晴略有些紅腫的眼睛看起來總算好了一些,再敷些脂粉重新梳了發,頓時精神了不少。
沈宜芳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仔細的打量沈宜晴兩眼,嘆道:“只要不盯着你看,便不會發現你哭過了。”
沈宜晴嗓子乾澀,好不容易纔擠出了幾個字來:“二姐你放心,我不會失態的。”縱然心已痛成了碎片,可她不能讓別人看了她的笑話。她要挺直了腰桿子走出去,撐着笑容過完這一天
沈宜芳滿心的心疼和憐惜,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沈宜晴纔好,只得伸出手,握住了沈宜晴的手,心裡暗暗一驚。
明明是燥熱的天氣,可沈宜晴的手卻異常的冰涼,像是所有的熱力都被剛纔的眼淚帶走了一般……
沈宜晴深呼吸幾口氣,擠出了笑容來:“二姐,你懷孕日子尚短,應該平心靜氣,情緒波動的太厲害,對身子可不好。剛纔都是我不好,不該讓你跟着操心。”
沈宜芳嗔怪的白了沈宜晴一眼:“好了好了,自家姐妹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我們在這兒也待了不短時間了,再不回去,只怕要惹人懷疑了。”
沈宜晴點點頭,挺直了身子,和沈宜芳一起走回了沈宜蓉的閨房。
只過了這片刻功夫,沈宜蓉這裡的女眷愈發的多了。齊氏不知什麼時候也來了,正殷殷的叮囑着什麼。
待見到沈宜芳沈宜晴一起攜手進來,齊氏立刻看了過來,迫不及待的打量了沈宜芳兩眼,笑着問道:“芳兒,你近來身子可還好麼?”
沈宜芳笑着應道:“多謝母親關心,我沒什麼大礙,只是孕期的反應稍微重一些。”
齊氏立刻關切的湊了過來,問長問短,衆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過來。這麼一來,站在一旁的沈宜晴不免也接收到了衆人的矚目。
沈宜晴心裡一顫,卻下意識的挺直了身子,臉上擠出了得體的微笑來。
事情還沒到最後一步……她不可以現在就慌亂無措亂了心緒。她要相信齊簫……他一定會想出法子逆轉此事的……
沈宜晴在心中不斷的安慰自己,心情果然漸漸平息了不少。就在她自我麻痹的快要成功時,兩個身影的出現,讓她心裡又是狠狠一跳。
竟是劉氏領着趙明珠來了
沈宜芳不好怠慢,立刻親熱的迎了上去。齊氏更是擺出熱情的主人面孔,親熱的寒暄客套了一番。
一屋子的女子七嘴八舌的請安問好,倒也別有一番熱鬧。
沈宜晴定定的立在原地,靜靜的看着不遠處的趙明珠。
今日的趙明珠,依舊穿着最鍾愛的紅色衫裙,如同一團耀目的火苗,令人無法忽視。那張明豔不可方物的臉龐,分外的神采飛揚,顧盼流轉間,流露出令人屏息的美麗。那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少女纔會散發出的光芒
是因爲即將如願以償的緣故吧……
趙明珠的眼眸在人羣中迅速的掃視了一圈,然後定定的落在沈宜晴的身上。
沈宜晴臉色稍有些蒼白,愈發顯得黑眸明亮嘴脣嫣紅,身姿輕盈飄逸,纖腰盈盈一握。一副大病初癒後的虛弱無力,卻更添了幾分楚楚動人。和自己的神采飛揚卻是截然相反。
現在的她,應該知道了齊家和趙家正在商榷親事的消息了吧
趙明珠的嘴角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笑眯眯的走上前來,故作親熱的喊了聲:“四妹妹,這些日子不見,你倒是清減了不少呢可是身子不舒服麼?”抑或是心情低落心裡悽苦纔會這般清瘦?
沈宜晴微微一笑:“多謝明珠姐姐關心,我前幾日身子不適,一直臥牀休息。直到今日才能勉強下牀走動。”
趙明珠故作關切的說道:“那可要多多休息纔是。”
沈宜晴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心裡卻在暗暗冷笑。趙明珠巴巴的跑到她面前來,只怕不是專程來說這些的吧
果然,閒聊了幾句之後,趙明珠便將話題扯到了劉子安的身上:“……四妹妹,子安表哥這些天可是心神不寧日日忐忑難安,連書本都讀不下去了呢”
沈宜晴不動聲色,笑着應道:“哦?真的麼?”
趙明珠看似不經意,實則一直在留意着沈宜晴的神情變化:“這件事情,妹妹應該比我更清楚纔對。”
前幾天,劉家找人上門說合,沈家卻是態度曖昧,既未答應,也沒有一口回絕。只說要考慮些日子再給回話。劉子安的一顆少男心被高高的吊在半空中,每天寢食難安。
沈宜晴淡淡的一笑:“明珠姐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可不懂。”
趙明珠掩嘴一笑,索性挑明瞭直說:“我那可憐的子安表哥,一顆心全系在妹妹身上……”
“這話可不能亂說”沈宜晴淺笑着接過了話頭:“閨閣少女最重清譽,明珠姐姐這麼說,豈不是損了我的名節?”
趙明珠一愣,連連道歉賠禮:“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姐姐心直口快。委實不該胡言亂語。還請妹妹不要怪責。”
她這哪裡是心直口快,分明是故意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吧
沈宜晴心裡冷笑不已,臉上卻露出了親切溫柔的笑容來:“明珠姐姐一向懂禮知禮,剛纔不過是一時失言。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的,姐姐只管放心。”
明明是軟綿綿的話語,卻像根細細的針一樣讓人刺痛。懂禮知禮?簡直就是在諷刺她嘛
趙明珠的涵養功夫比起沈宜晴來差的太遠,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一僵,旋即又擠出了甜蜜的笑容來:“等日後聽到了妹妹的好消息,我再來恭喜妹妹。”
沈宜晴的手在袖子中緊緊的握成拳頭,臉上依舊是清淺的微笑:“這個只怕要讓姐姐失望了。父親母親似乎沒有這個打算呢”好個趙明珠,今天是故意來耀武揚威的嗎?
趙明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說道:“哦?是嗎?”56書庫不跳字。齊家即將到趙家來提親,沈家又怎麼可能將劉家這樣一門好親事拒之門外?
沈宜晴淡淡的一笑:“究竟怎麼樣,我哪裡清楚。婚嫁一事,是要看緣分的。強求來的,又豈能有幸福可言?”齊簫的心意,誰都清楚。趙明珠用盡心思,只爲嫁到齊家去。可這樣強勢的趙明珠,齊簫怎麼可能喜歡?
最後一句話,像把利刃一般,生生的戳進了趙明珠的心頭。
趙明珠臉色一變,臉上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住了。齊簫對她不屑一顧熟視無睹,她卻不管不顧的硬要嫁給齊簫。爲了達成心願,她在劉氏面前又哭又鬧了好幾天,甚至米粒不進。只爲了讓劉氏點頭答應主動請人去齊家說合。
婚嫁一事,大多由男方主動。一家有女百家求,纔是令人稱道的情景。而她這般反其道而行之,確實讓知道內情的人都看了笑話……
沈宜晴深幽的雙眸在趙明珠僵硬的笑臉上一掃而過,輕飄飄的來了一句:“對了,有件事不知道明珠姐姐知不知情呢”
趙明珠明知接下來聽到的絕不是什麼入耳的,依然忍不住問道:“什麼事情?”
沈宜晴喟然嘆道:“簫表哥被舅舅舅母關在院子裡好多天了。照這樣子下去,簫表哥將來莫非要被綁着才肯騎馬娶親了麼?”
齊簫的倔強和任性人盡皆知,若是齊家不顧他的意思硬爲他定了趙家這門親事,將來這一幕鬧劇極有可能上演。到時候,趙明珠可就不折不扣的成了全京城的笑話了
趙明珠終於面色大變,身子踉蹌了一下,笑容頓時消逝無蹤。
沈宜晴在這場口舌交鋒中大獲全勝,心裡卻全無歡喜,只有濃濃的悲涼和落寞。她再能言善道,又能如何?齊氏和沈霖這裡她倒能用些功夫,可齊家趙家的聯姻一事,她又拿什麼力量來阻止?
這一場婚嫁的較量中,究竟誰才能笑到最後,誰又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