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焦躁難安的等待中,沈宜蓉出嫁的日子很快的到了。
沈宜晴身體尚未痊癒,也只得打起精神來拾掇了一番,早早的去了沈宜蓉的院子裡。
這一天,沈宜蓉的院子裡自然是最最熱鬧的。兄長父輩們在外迎客忙碌,女眷們卻都待在這兒湊熱鬧。王姨娘滿臉喜氣的陪在沈宜蓉身邊,笑的合不攏嘴。
沈宜蓉難得的羞怯起來,一直低着頭,任憑衆人在耳邊打趣,也一聲未吭。
沈宜晴本是心事重重煩悶低落之極,可此刻也稍稍打起了精神來,調笑道:“三姐,姐夫還沒來呢,你待會兒再害羞也來得及。”
屋子裡的女子都咯咯笑了起來。
沈宜蓉顧不得再裝害羞矜持,擡起頭來瞪了沈宜晴一眼:“等你到出嫁的那一天,看我怎麼收拾你。”
此言一出,各人更是鬨堂大笑。
兩個喜娘笑呵呵的走上前來,善意的提醒道:“三小姐,奴婢要給您上妝了,還請您過來淨面。”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忙碌。上妝梳髮換嫁衣之類的。
沈宜蓉本就長的嬌豔,再一番收拾裝扮之後,更是美麗動人之極。那大紅的精緻嫁裳映襯的她俏臉嫣紅,眼中流露出一絲淡不可見的惶恐不安,更多的,卻是對新生活的期待和嚮往。瞬間點亮了沈宜蓉的臉龐。
沈宜晴由衷的讚道:“三姐,你今天真是美極了”
郭海棠在一旁笑着插嘴:“是啊,定會把新姑爺迷得死死的。”
沈宜蓉紅了臉,心裡卻是甜絲絲美滋滋的。
王姨娘看着即將出嫁的女兒,滿臉的驕傲和疼愛,卻又流露出無盡的不捨來。做母親的複雜心情在一刻表露無遺。既歡欣着女兒終身有了着落,卻又惆悵着今後女兒就成了別人家的媳婦。想見一面都不太容易了
沈宜晴靜靜的看着沈宜蓉,心裡忽的升起一絲唏噓和羨慕來。披上嫁衣嫁給心上人,這是所有少女的美夢吧
她也會有滿心歡喜的等待着齊簫來迎娶自己的那一天嗎?
一想到齊簫,沈宜晴的心情又沉寂了下來。連笑容都淡然了下來。好在屋子裡熙熙攘攘的正熱鬧,誰也沒留意到她的沉默和落寞。
就在此時,忽聽的丫鬟歡喜的進來稟報:“大小姐二小姐都來了已經到了院子門口了。”
沈宜晴精神一振,太好了,沈宜蓮沈宜芳竟是一起回來了
沈宜蓉更是激動的不得了,很自然的往外走了兩步。喜娘立刻急了,連忙喊道:“三小姐,你萬萬不能隨便出這個房門。”只有等新郎官來迎娶的時候,才能蒙着蓋頭走出去啊
沈宜蓉這才醒悟過來,訕訕的笑了笑,老實安分的坐了下來。
沈宜晴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沈宜蓉雖然膚淺直率,可也不失可愛呢
沈宜蓮和沈宜芳相攜走了進來,見到的便是一屋子喜笑顏開其樂融融的熱鬧景象。不由得齊齊笑了起來。
“大姐,二姐”沈宜晴笑着迎了上去,分別握住兩人的手:“你們可總算回來了。三姐可盼的脖子都長了,剛纔差點就走出去迎你們呢”
沈宜蓮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新娘子這麼性急可不行,至少也得等妹夫來了再出去吧”
沈宜芳也掩嘴笑了起來。
沈宜蓉被取笑的滿臉通紅,嘟噥着說道:“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
沈宜晴等人一起笑了起來。在這樣和樂的情景之下,沈宜晴鬱結的心情總算稍稍散開,臉上有了笑容。
沈宜蓮沈宜芳分別送了份貴重的禮物給了沈宜蓉壓箱底,王姨娘見到一片金光閃閃,樂的合不攏嘴。連連說道:“這如何使得,大小姐二小姐真是破費了。”
沈宜芳客套了幾句之後,便悄悄後退幾句,衝沈宜晴使了個眼色,沈宜晴心裡一動,不動聲色的隨着沈宜芳退到了屋子的角落處。
沈宜芳附耳過來,低聲說道:“四妹,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千萬要撐住……”
沈宜晴一顆心倏忽的沉了下來,勉強擠出笑容:“你不用爲我擔心,有什麼話只管說好了。”該不會是跟趙明珠齊簫有關吧
事實證明,沈宜晴的直覺實在太靈了。就聽沈宜芳低聲嘆道:“上次回府之後,明珠在婆婆面前下足了功夫。婆婆着實溺愛她,竟是不顧身份,真的請了人上齊家說話。舅舅和舅母似也動了心,這幾日竟然找了媒婆到王府來,說是要商討親事……”
沈宜晴縱然有再多的心裡準備,身子也不禁晃了一晃,臉色更是白的嚇人。
沈宜芳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快速的低語道:“雖說還沒正式的定下來,可齊家這份結親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只怕過不了幾日,就會正式的定了親事……”
沈宜晴死死的咬着嘴脣,不知花了多少力氣纔沒有失態。
沈宜芳憐惜的看了沈宜晴,低聲嘆道:“天意弄人,舅舅舅母也太固執了。你和簫表弟本是最好的一對,他們偏偏從中阻攔……”
“二姐,這事情知道的人多麼?”沈宜晴困難的嚥了口口水,輕輕的問道。
沈宜芳想了想,搖了搖頭:“暫時還沒定下來,知道的人倒不算多。不過,趙家和齊家心中都有數的。對了,還有劉家那邊,應該也知道了。”
說到劉家,沈宜芳忍不住問道:“聽說劉家來向我們沈家提親了,可有此事?”
沈宜晴木然的點點頭,心裡一片蒼涼。周圍的人都是歡天喜地喜氣洋洋,屋子裡到處貼滿了紅通通的喜字,非常的喜慶。可這一切,似乎離她太過遙遠了。
齊家打算去趙家提親了……
齊氏和沈霖一定會很快的知道此事,到時候說不定就會應了劉家的親事……
她和齊簫,就這麼結束了麼?就像當年的沈宜芳上官耀一般,各自婚嫁各奔東西,只能放在心裡默默的思念對方口中卻再也不能提起……
一滴豆大的淚珠迅速的溢出眼角,滑落過臉頰,靜靜的低落到衣角上。
看着沈宜晴無聲落淚的樣子,沈宜芳心裡難受極了,迅速的站到沈宜晴面前,擋住別人的視線,邊低語道:“四妹,你先鎮定些,這兒好多人呢”若是這副樣子被別人看見了,可就糟了
沈宜晴豈能不懂這個道理,只是那眼淚像自有主張似的紛紛掉落,怎麼也停不下來。
原來,她和齊簫兩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儘管彼此心心相印,可依舊抵不過長輩們輕飄飄的一句話。
他們的愛情,還是抵不過身份的差距嗎?
若不是礙着環境不合適,只怕沈宜芳早陪着落起眼淚來。沈宜晴如今經歷的這一切,和當年的她是何其的相似……
就在此時,郭海棠笑盈盈的走了過來,親熱的喊了聲:“二妹,你懷了身孕,這些日子胃口還好麼?”
沈宜芳立刻笑着回頭應道:“多謝大嫂關心,我這幾日可是吃什麼吐什麼,府裡的廚子爲了能讓我吃點東西進腹,可是愁的頭都白了。”邊說話,邊不着痕跡的掩着沈宜晴的身形。
可郭海棠離的如此之近,又豈能看不出沈宜晴的異樣?忍不住瞄了臉色蒼白低頭落淚的沈宜晴一眼,遲疑的問道:“四妹她這是怎麼了……”
沈宜芳忙笑着應道:“都是我不好,在四妹面前提起了過去姐妹在一起的往事,惹的她傷感落淚了。”然後扭頭嗔怪的說道:“好了,四妹,這大喜的日子,可不準動不動就掉眼淚珠子。快些到隔壁的空屋子裡休息片刻去,待會兒再過來也不遲。”
沈宜晴匆匆的點點頭,連個招呼也未打,便低頭走了出去。
郭海棠雖然覺得有些怪怪的,卻也無暇多問,笑着和沈宜芳閒扯了起來。
沈宜芳雖然滿心焦急,卻也只得按捺住性子,和郭海棠閒聊了片刻。終於窺準了個閒空,託辭累了想休息片刻便也出了屋子。
剛出了屋子,沈宜芳便焦急的東張西望。秋寒忙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四小姐在那邊的客房裡待着呢,奴婢這就陪您過去。”
沈宜芳無心多說,匆匆的走了過去。
秋寒敲了幾下門,來開門的,卻是蘭初。見了沈宜芳,蘭初連忙低聲說道:“二小姐,你可總算來了。快些去勸勸四小姐吧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她一直在哭呢奴婢怎麼勸也聽不進去……”
沈宜芳心裡一酸,連忙走了進去。兩個丫鬟則守在了門外。
卻見沈宜晴呆呆的坐在那裡,眼淚不停的往下滑落,卻沒哭出一點聲音。然而這種無聲的落淚,卻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酸難受。
沈宜芳的眼眶也有些溼潤了,忍不住上前攬住了沈宜晴的身子:“四妹,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你想哭,就只管在我懷裡哭會兒吧”
“二姐……”沈宜晴只喃喃的喊了一聲,便趴在沈宜芳的懷裡嗚咽的哭了起來。猶如一頭受傷的小獸般微微顫抖着。
沈宜芳也跟着落了兩滴眼淚,雙手卻是摟的更緊了。她甚至找不出任何一句話來安慰沈宜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