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有種衝進去幫忙的念頭,可又清楚的知道,他連門都打不開。
這時,一束手電光晃在他臉上,他又一次聽到了謝盈的聲音:“班長?你們這是?”
走廊裡的黑暗被手電光劃破,一切又恢復了正常的模樣。
楊樹林猛然記起白小薇之前說的話,顧不上理會謝盈,扭身去看劉山宗。
劉山宗臉色發黑,不省人事,但身上卻沒見到傷口,只是暈了。
他急忙拍醒了劉山宗,來不及解釋,拉上謝盈一起半拖半拽的架着劉山宗跑出了樓。
按白小薇的叮囑,他沒敢回宿舍,栽楞着跑出了學校。
可剛出校門,身後就傳來了野貓的嚎叫,叫聲悽慘,卻分不清從什麼地方傳來,數量衆多,而且離得也越來越近,聽着就讓人渾身發麻。
緊接着,路邊的枯草叢裡、牆頭上,但凡路燈照不到的地方,相繼冒出了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惡狠狠的盯着他們,楊樹林只覺汗毛倒豎,謝盈甚至驚得腿都軟了。
楊樹林此刻纔想起,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地方陽氣最重,忙問劉山宗。
劉山宗吃力的吐出三個字:“派出所。”
楊樹林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跟謝盈一起扶着劉山宗,踉踉蹌蹌的往派出所而去。
岩石高中離派出所只隔着一條街,一路都是下坡,三人跌跌撞撞的衝進了派出所的門廳,當值的老民警出現在楊樹林的視線中時,他忍不住雙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劉山宗也好不到哪兒去,仰在門廳的排椅上大口喘息。
讓人詫異的是,本來已經快要圍上來的野貓,卻沒有一隻跟進派出所來,只是在院子的鐵柵欄外不停的瘋狂嚎叫,抓撓着欄杆,無數慘綠的眼珠子在黑暗中游走,格外扎眼。
三人都鬆了口氣,如果再慢上一會兒,說不準他們都得被成羣的野貓撕扯成碎片。
老民警見狀也有些詫異,皺眉掃了兩眼外邊:“哪兒來這麼多野貓!”
但看到楊樹林三人的樣子,他也顧不上再問緣由,先叫來同事把他們扶進了值班室,查看過三人的情況後,確定二人只是脫力,並無大礙,老民警這才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三人中謝盈最清醒,她當時路過畫室,聽到裡邊有動靜就上來查看,孰料一進走廊就莫名其妙的暈倒在地,醒來時就見楊樹林和劉山宗倒在走廊盡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被民警一問,她就要開口,卻被楊樹林抓住了手,搶先道:“叔,我們報警。”
楊樹林可不會像謝盈那麼實在,推說遇上了搶劫的,搶了他們的錢,還對謝盈動手動腳,他們拼了小命才跑到派出所來。
老民警半信半疑:“那外邊的野貓是怎麼回事?”
楊樹林只好聳肩:“我們也不知道,一路上都追着我們。”
所幸那些野貓的嚎叫聲漸漸小了,似乎已經散去。
民警詢問事發地點,楊樹林說在月牙湖邊上,跟岩石高中隔着好大一段距離。
他可不想把民警給坑了,這會兒要是民警去了學校,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麼事。
民警連登記都來不及就去抓捕嫌疑人,楊樹林三人被安排在派出所休息室裡暫時休息。
謝盈想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時,楊樹林和劉山宗卻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
楊樹林醒來時已經天色放亮,謝盈倚着他肩膀睡着了。
而劉山宗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坐在牀上,靠着牆,沉着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他們身上,一切都那麼寧靜安詳,楊樹林從來沒覺得陽光竟然能這麼親切,想起昨晚的經歷,感覺就像是做了個噩夢,一切似真似幻。
他輕手輕腳的把謝盈挪到一邊躺好,這才坐到劉山宗邊上:“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
劉山宗搖了搖頭:“我沒事。告訴我,昨晚是誰幫了咱們。”
楊樹林苦笑:“說了你可別不信,是白小薇。”
楊樹林本以爲劉山宗聽了,肯定會很驚訝,沒想到劉山宗卻一點疑惑的表情都沒有,只是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是我太自負,差點害了你。”
兩人聊起昨晚的經歷,都有些唏噓,從一開始他們就誤會了白小薇。
據劉山宗推敲,最早纏上楊樹林的並不是白小薇,而是老饞貓。
白小薇之所以找上他,或許是想從老饞貓口中奪食,或許是想試試楊樹林值不值得她救,總之楊樹林誤打誤撞的過了她這一關,也正是因爲她的出現,才使他躲過了老饞貓的毒手,但不可避免的,死氣纏身,形如枯槁。
既然白小薇沒打算爲難他,他身上的異兆,應該只是相繼被兩個鬼物纏身後殘留不去的死氣,這是正常現象,即使劉山宗沒有出現,楊樹林重病一場後,死氣也會完全消散。
可劉山宗救他心切,竟忽略了這一點,在幾乎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直撲鬼物老巢。
陰差陽錯之下,他們竟然摸到了老饞貓的門上。
但即便這樣,也並沒有完全走上死路,如果不是謝盈的意外出現,老饞貓也多半會陷在劉山宗的搖籃咒中無法醒來,等到天光大放,只要開櫃取骨焚化,老饞貓就會形神俱滅。
然而,搖籃咒雖然強大到足以讓鬼物陷入半夢半醒的狀態,但破解之法也簡單,從下咒到天光大放其間,只要有人聲,就會使鬼物徹底驚醒,破咒而出。
如果不是白小薇,昨晚他們兄弟,必然落個十死無生的結局。
但這事也不能怪謝盈,按劉山宗的說法,這是天數使然,即便謝盈沒去,也會有別人去。
楊樹林本來就對白小薇存着一絲愧疚,如今迷霧撥開,得知她從頭到尾都是一番好意,心裡的愧疚更是不斷放大,腦海中浮現出白小薇被老饞貓咬住肩膀的那一幕,只覺心中刺痛,立刻跳下牀,就要殺回去看看,沒想到卻被劉山宗一把拉住。
“老五,現在一切已成定局,別衝動。”
“管不了那麼多,我現在就要知道,她到底怎麼樣了!”
三人趁着大早上派出所民警還沒上班,沒人注意到他們,悄悄溜了出去。
回到學校,楊樹林花言巧語的把謝盈哄回了宿舍,轉頭和劉山宗一起進了土樓。
畫室的走廊裡一片寂靜,雜物間的房門緊閉。
楊樹林站在門前,心裡有點矛盾,他絕不希望白小薇出什麼事,但又不禁有些擔心,她要是逼他兌現昨晚的許諾
該怎麼辦?
是福不是禍,他咬牙來到門前,破木門吱呀一聲應手而開。
屋裡一片狼藉,卻並沒有想象中的血痕、屍體,只是飄散着一股子臭氣。
劉山宗的軍刺插在櫃子上,窗縫裡打進來的晨光將刀刃映得發亮。
楊樹林納悶的掃了四周一眼,回頭看向劉山宗。
不等他開口發問,劉山宗已經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麼:“邪祟之物的血肉都是陰氣凝聚,它們一死,血肉便會消散,不然這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不信邪的愣頭青了。”
說着,劉山宗上前拔出軍刺在袖子上蹭了兩下,插回了褲管裡。
楊樹林翻開破爛的文件櫃,找白小薇的骷髏,沒成想,最先看到的卻是一隻爛得已經生蛆的死貓,臭氣熏天,屋子裡的臭味顯然就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
楊樹林還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野貓,居然比狗小不了多少,下半身腐爛露骨,那惡形惡狀,跟老饞貓的模樣十分相像。
劉山宗嘆了口氣:“果然是它,真不知道學校裡究竟有什麼邪物,居然招來了這東西。”
楊樹林朝他投去詢問的目光。
劉山宗一邊撕扯一塊破襯布一邊道:“這東西叫山咀,是陰魂怨氣不散,附着在野貓屍身上而生,生成的條件十分苛刻,天時地利缺一不可,等閒難得一見。好在這隻還沒成大氣候,不然它鑽到這裡來,這樓裡的人恐怕會一夜之間全都死絕。”
說着,他指了指貓屍那腐爛的內臟:“山咀辦妖半鬼,靠吸食生人的骨髓氣血不斷壯大,吸食的越多,貓屍爛得越快,要是等本體上的血肉都爛沒了,只剩骨頭架子的時候,就算大羅金仙也未必能製得住它了。”
楊樹林雖然聽得心寒,卻沒搭腔,趁着劉山宗拿襯布裹起死貓的時候,在其他文件櫃裡一陣翻找,終於在牆角的一個文件櫃裡,找到了那顆曾經把他嚇了個半死的骷髏頭。
骷髏頭完好的擺在櫃子裡,豁了顆牙,好像在衝着他笑。
他也在笑,苦笑!
見到這東西完好無損,他心裡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白小薇顯然沒事,憂的是,這鬼妹子該不會真那麼死心眼,非要他兌現昨晚的許諾吧?
不知能不能打個商量,讓他再多活個幾十、一百年之後再兌現?
他之前沒把對白小薇許諾的事告訴劉山宗,現在更不打算說了,他不想把劉山宗拖進來。
他把骷髏頭捧了起來,可剛拿出櫃子,就聽到一陣細微的咔嚓聲。
手中的骷髏突然裂開,一層細密的裂紋,如蛛網般由他五指捏拿的地方蔓延開來,轉眼就佈滿了整個骷髏,一絲絲淡青色的煙氣從裂隙中溢出,隨即消散無蹤。
他心裡巨震,頓時僵在當場,一動也不敢動,唯恐稍一用力骷髏頭就會徹底爆碎。
“二哥你快看看,這是咋了。”他又驚又急,聲音都變了調。
劉山宗上前,皺眉看了看骷髏,輕嘆了一口氣:“放手吧,她已經走了。”
幾乎就在劉山宗這話出口的同時,骷髏頭啪的一聲徹底崩裂,在楊樹林手心裡,化作了一堆細碎的粉末,從他的指縫中溜了下去,隨着窗外灌進來的涼風,紛紛揚揚的飄散了一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