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去本姓的例子楊樹林倒也知道一些,清朝遺族在十年動盪其間沒少挨折騰,不少人都改名換姓,像她們這樣的大有人在,就更別提紅姑本就是跳大神的了,這種習慣沿襲至今也不算什麼新鮮事。
然而他不敢輕掠佟贏嬌的鋒芒,佟贏嬌卻不肯輕易放過他,竟又不着痕跡的拉住他。
“我就說小帥哥怎麼那麼膽大,明知我姑家裡不太平,竟還敢住進來,敢情是藝高人膽大啊,劉家的傳人就是有氣魄,有膽識!真了不起!”
佟贏嬌本來是不放心楊樹林回來過夜,半夜摸上來看個究竟,所以此時穿得甚厚,但橘紅色的緊身小棉服,一對白兔毛的大耳包,深棕牛仔褲配上黑色長筒靴,竟顯得她嬌豔之外又多了幾分可愛,被這麼個美女當着旁人的面如此親熱,楊樹林很有點發懵。
他尷尬的找了個藉口:“既然是誤會,那我這就把紅姑放出來。”
說着他從佟贏嬌的手上溜開,摸上炕頭,掀起了焦糊的被子,把咒紋蹭出了一個豁口。
咒紋一破,屋中陰風拂動,紅姑身形一陣扭曲模糊,再出現時,已然換上了一身唐裝棉襖棉褲,容貌也老了一點,儼然一個雍容中年婦人的模樣,衝着楊樹林行禮:“佟胤紅拜謝小哥不殺之恩。”
楊樹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撓頭乾笑:“哪裡話,您二老心地仁善,之前是我冒失了。倒是那工匠實在該死,不知您二位準備怎麼應對?”
佟胤紅和老刑頭對視一眼,都有些愁眉不展。
佟贏嬌見狀嫵媚一笑,又粘了上來,但在佟胤紅二人面前,她倒也不敢太過放肆,只是拉住了他的手:“小帥哥的本事真是高明,一個符咒就讓我二姑動彈不得,這樣的本事,人家可真是拍馬也及不上呢。劉家傳人,果然名不虛傳!”
她這麼接連溜鬚拍馬,楊樹林哪還不知道她在想啥?
可他剛想推脫,佟贏嬌卻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嗲聲嗲氣的繼續道:“俗話說的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都說劉家傳人一向急公好義,既然這事兒被你撞見了,你也不會撒手不管是不是?那就拜託你幫幫我二姑嘛,你看她多可憐。”
楊樹林頓時更尷尬了,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他倒是想幫忙,可也得他能伸得上手才行。
關鍵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這個“劉家傳人”到底算是冒名頂替,還是算劉山宗代師傳藝,對付個紅姑都差點整砸鍋了,更別說連紅姑都束手無策的工匠厲鬼了。
要是劉山宗在,或許他們兄弟聯手,到可以冒險一試,可現在劉山宗還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他自己要是瞎逞英雄,那不是找死麼?
誰知他這麼一遲疑,佟贏嬌卻誤會了他的意思:“求你了,你就幫幫忙嘛,只要你幫了我二姑,報酬方面一切好說,甭管你是要錢吶,還是要人……情啊,人家都依你,好不好?”
她聲音酥媚入骨,還把人字給拖得很長,一邊說,還一邊抓着他的手偷偷揉捏了兩下,那股子騷浪勁兒,愣是把楊樹林鼓搗得心裡狠狠一蕩,下邊不自覺的就熱了。
要光是這樣,還不算啥,要命的是佟贏嬌還拿肩膀、胸脯來回拱他胳
膊,身上的蜜桃香氣又飄過他的鼻尖,憋得他臉色發紅,已然悄悄的有了反應。
但他這個人,雖然年紀不大,卻很有心計,不是那種被人溜鬚兩句就找不着北的人,更不會因爲佟贏嬌的美人計而暈頭轉向,一衝動就答應什麼。
爲了美人去冒險可以,但冒生命危險,那可就是另一外一碼事了。
就在他硬着心腸想要推脫的當口,手心裡忽然一陣冰寒,頓時讓他清醒了許多,耳中竟傳來了白小薇歡快的聲音:“答應她,答應她!”
楊樹林心裡忽悠一下,喜從天降,白小薇醒了?
緊接着,他腦海中浮現出了白小薇那嬌美絕塵的笑臉,笑得那叫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然後又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衝他撒嬌:“好師兄,你快答應她啊,我餓。”
楊樹林從失神中醒來,苦笑不已,這鬼丫頭怎麼能這樣闖進他的意識裡?以後還有沒有隱私啊?她到底是食陰鬼還是餓死鬼,怎麼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要吃……簡直是個吃貨!
“我可以幫忙,但就像紅姑說的,我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一人之力恐怕力所不及……”
不等楊樹林說完,佟贏嬌就興奮的連連點頭,看那架勢,要不是老刑頭和紅姑在一邊眼睜睜的瞅着,她非得抱住他一頓狠親不可:“沒問題,這本來就是我們家的事情,我們哪能袖手旁觀呢。這樣吧小帥哥,姐姐聽你的安排,你讓人家做什麼,人家都答應。”
楊樹林嘴角抽搐了兩下,見老刑頭和佟胤紅都沒異議,他想都沒想就做出了安排。
計劃定在明晚子時,先由他在井口設下縛靈咒,他和佟贏嬌準備好傢伙,埋伏在廁所裡,再讓紅姑引那厲鬼出來,只要將厲鬼引入縛靈咒困住,他和佟贏嬌就衝出來,與佟胤紅聯手把工匠厲鬼打個魂飛魄散,對付這種孽障,楊樹林連超度他投胎的興趣都沒有。
當然,不是楊樹林真有多恨那厲鬼,非要他魂飛魄散不可,那厲鬼楊樹林畢竟連見都沒見過,他又不像劉山宗那麼嫉惡如仇,自然談不上什麼仇怨。
事實是,他腦子裡那個吃貨,連蹦帶跳的給他出的主意,他其實,是在給吃貨代言。
“前天你剛醒的時候爲啥說我壞?”
打發走佟贏嬌和老刑頭夫婦之後,楊樹林趴在中間小屋的炕頭上,看着手心裡的鬼牙,迫不及待的追問,他有一肚子的疑問,已經憋了好多天了。
屋子裡陰風拂動,鬼牙上藍色的陰火升騰,白小薇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師兄趁人家睡着的時候,偷偷使壞,把人家綁在你身邊,這還不夠壞嗎?”
楊樹林只覺這聲音就在耳畔,一扭頭,一張嬌媚絕塵的小臉就出現在他眼前。
白小薇不知何時已經趴在他身邊,一身黑色絲絨公主裙,撅着渾圓挺翹的小屁股,兩條光潔潤白的小腿翹起來,輕輕晃悠着,俏臉上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楊樹林一哆嗦,下意識的翻過身,正對着她:“你能不能別總神出鬼沒的,嚇人啊!”
白小薇輕笑:“人家本來就是鬼啊,你養的鬼。”
楊樹林啞然。
細看之
下,白小薇水靈靈的小臉蛋哪有半點鬼魅的樣子,除了少點血色之外,跟正常人無異。尤其她笑的時候,櫻脣紅潤,杏核眼水汪汪的,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像極了漫畫裡的美少女,嬌美絕倫,真正的不食人間煙火……
楊樹林竟有些呆了,之前一心只想着救她,可現在她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他眼前,近距離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帶着點寒意的梅花清香,他卻有些不知所措,本來滿肚子的疑問,一時間全都忘了。
見他失神的模樣,白小薇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起來,俏臉又向他湊近了些:“你又不是第一次見人家,怎麼,幾天不見,認不出了?”
楊樹林回過神,撇了撇嘴:“你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
這回輪到白小薇失神了,赫然記起,楊樹林親手把她的骨灰葬在了學校後山,雖然她當時已經虛弱得氣若游絲,但神志卻是清醒的,這段時間裡的很多情形,她都記得。
正因爲記得,所以感動。
“我開玩笑的。師兄,謝謝你不計代價的救我。”白小薇輕聲說着,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楊樹林笑了:“你還真傻,要不是爲了幫我,你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話說回來,你答應幫我的時候,是不是就知道自己可能會死?爲什麼還要幫我?”
白小薇輕描淡寫,又有幾分落寞的道:“因爲人家已經是鬼了啊,能幫師兄這麼善良的人做點事,再死一次又何妨。”
旋即她臉上那種落寞一閃而逝,又俏皮的笑道:“再說,人家也早看老饞貓不順眼了呢。”
提及老饞貓,更挑起了楊樹林心裡的疑惑,明知白小薇說得有點言不由衷,卻也沒心思再去計較,轉而鄭重的坐起了身子:“有件事我想問你,小薇妹子,你能跟我說實話不?”
“什麼事?”
“你和老饞貓,呃,也就是山咀,你們怎麼會同時出現在畫室裡?”
微微一頓,似乎覺得不夠鄭重,他又補充了一句:“按我二哥的說法,一山不能容二虎,你們都到了畫室不說,居然還能和平相處,這不合常理啊。”
“因爲你們畫室是整個山區的陰風眼,這種地方最滋養陰靈,人家在哪兒住上三天,抵得上在外邊遊蕩三個月,二哥不是劉家人嗎?他該不會連這個都沒看出來吧?”
“就這麼簡單?”楊樹林有些愕然。
白小薇見他面露失望之色,心生不忍,歪着頭又想了想:“嗯,其實是這樣的。”
“我之前就知道畫室是陰風眼,但每天只有子時之後,才能去那裡遊蕩上半晚,汲取那裡旺盛的陰氣,因爲我不能離開骸骨太久,天亮之前就必須回去。”
“後來我發現你們老師在找骷髏讓你們畫,我就在他偷偷摸摸上山的時候,使了個小把戲,讓他主動把我的骷髏挪到了你們畫室,這樣我就能在哪兒常住啦。”
她說到這裡,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忍不住咯咯輕笑起來。
楊樹林強忍着不去看她那副比花更嬌的笑容:“什麼小把戲?”
白小薇笑得更甚:“我引他去我墳上,讓他一腳踩空,掉進了我的棺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