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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重回信都縣,杜文秀還真沒想到會遇上舊年的老相好,雖說當年做下醜事,可這一晃十年都過了,想那石氏不定早嫁人生子,便是見了面,恐也不識。

哪知,今兒在顧府剛唱了一折戲,臉上的油彩還沒洗淨呢,他徒弟就帶了跟婦人進來說:“師傅,這婦人說是您的故人。”

杜文秀這一擡眼,兩人打了個照面,石氏這回可瞧清楚了,上來一把拽住他:“好個負心人,這些年可讓我找的好苦。”雖說早沒了舊日鮮豔姿色,細端詳,眉眼兒也能瞧出些影兒來,可不正是石氏。

杜文秀一驚,卻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之地,人多眼雜呢,便一扯她出來,左右瞧瞧,見那邊有個小院還算僻靜,便往那邊走去,石氏上來扯住他:“你待要去何處,見了我,今兒可再也走不脫了。”

杜文秀略甩開她一些低聲道:“這是何處,如此拉拉扯扯,仔細讓人瞧了,打個姦夫淫,婦,送到衙門裡去,可有誰個好。”

石氏聽了,這才放開他,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小院,這一進來,石氏便道:“當初你是如何說的,可憐我失了清白的身兒,被我爹一頓苦打,卻還每日倚着門盼你託得媒人來說親,不想你絲毫不顧念於我,走了個沒影兒,你可知,你可知……”說道這裡,想起自己被爹逼嫁與那老徐頭,還拖着個病孩子,過了這些年辛苦日子,眼淚便不覺擠落下兩行來。

樹後的徐苒心說,癡心女子負心漢的戲碼,真真老套,只這婦人也是想不開,過去那會兒都不顧你了,如今便是找他能如何。

那杜文秀暗道,當年自己纔多大,再說,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如今都過了十年,瞧她裝束也早已嫁作人婦,這會兒卻還來算舊賬有甚意思,他倒也不是怕旁的,只怕這事傳到鄭千戶耳朵裡,好容易傍靠上他,回頭因這些舊事壞了事,得不償失,如何思量個法兒,讓石氏不在糾纏自己纔好。

正想着,卻又聽石氏道:“你這沒良心的漢子,可知這十年來,我一人養着孩兒如何得含辛茹苦,你這個爹當的倒便宜。”

杜文秀聽了,只覺腦袋嗡了一下,徐苒不禁暗樂,心道這□倒是轟轟烈烈,孩子都整出來了,這婦人明顯是有漢子的,卻不知哪個倒黴催的,幫人養了十年野種,這活王八當的着實憋屈。

杜文秀忙一把扯住她道:“你,你說甚話?哪裡來的孩子?莫要胡說纔是。”“怎是胡說。”石氏聲兒略大了些:“當年若不是有了身子,爹又怎會逼我嫁了城南的老徐頭,那老鰥夫,帶着個前窩裡的賠錢貨,進了門我便成了後孃。”

徐苒不禁愣了愣,城南的老徐頭?這婦人難不成就是她那個歹毒勢力的後孃石氏,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怎就偏讓她遇上了這事兒,想起他那個混賬爹口口聲聲,家裡你親弟弟的喚着,卻不知這個弟弟根本不是他的種,真正的惡有惡報,活該當這個王八頭。

明白了前因後果,徐苒倒是越發想知道,她這後孃找上杜文秀想怎樣,難不成還想破鏡重圓?依她瞧這杜文秀,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聽顧程的話音裡透出一些影兒,這杜文秀跟那個鄭千戶有些什麼呢,想想也是,那鄭千戶最好男風,這杜文秀雖說年紀略大,說到底兒,也才二十六七,生的俊俏,又是個唱戲的,落到鄭千戶手裡還能有好,說不得,他自己也上趕着讓那鄭千戶爆菊呢,這種人爲了榮華富貴親爹都能不認,這會兒怎會承認突然蹦出來的私生子。

果然,那杜文秀道:“你,當初你真有了身子?不,不,若你有了身子嫁人,你那漢子又怎能容的?”

石氏委屈的道:“你也知容不得,是我跪在地上苦苦央告不止,扯了個謊道,是小時打鞦韆抓了身子喜兒去,才勉強混將過去,待孩子落生時,又晚了一月,他纔不疑。”

“你,你怎知就是我的。”杜文秀這話說的磕磕巴巴,明顯有些慌張起來,他這話一出口,石氏便惱恨起來,一頭撞過來:“你個沒良心的,到了這會兒,還想不認賬,除了你還有哪個,孩子生下,左臂便有一塊胭脂記,那模樣兒活脫脫便是你的影兒,難道我還會硬栽到你頭上不成,可有我什麼好處,你個沒良心的漢子……”

那杜文秀被她撞的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後退一步,扶住身後轆轤嘆口氣道:“便是我的,如今你早已嫁人又能如何?這些年我倒是存下幾個錢,回頭給你一些,也算我的一份心了。”

石氏哪裡能依,把眼淚一抹道:“想幾兩銀子就把我打發了,杜文秀你想的倒好,實話與你說,我跟那老王八也過不得了,正巧見了你,待我家去逼着他寫一封休書,從此帶着兒子跟你去便了。”

石氏當年便愛他生的俊俏,今兒一見,竟與十年前沒怎麼變樣兒,一樣的風流俊俏,跟他一比,家裡的老徐頭就是個糟老頭子,況連飯都快吃不上了,他前窩的賠錢貨如今倒是體面。

剛頭石氏可不眼巴巴瞧着,顧老爺牽着大姐兒走到席上來,一身衣裳也不知什麼料子,瞧着輕薄鮮亮,頭上那一支赤金的壽字簪,在日頭下晃人的眼,她倒是穿金戴銀過的富貴日子,卻連一文錢都捨不得給她爹花,眼瞅着指望不上,自己還跟着老徐頭捱餓不成,瞧杜文秀如今穿着打扮,也不像個貧的,跟着他怎麼也比跟着老徐頭混日子強,便起了意。

雖說石氏如今不似當年芳華,也頗有幾分動人風情,只是礙着鄭千戶,杜文秀哪裡敢要個婦人在身邊兒,再說,還拖累個孩子,這話說與她,恐聽不進,倒不如暫且哄她一鬨,待尋了機會脫身去豈不拎清。

思及此,臉色一柔,一伸胳膊摟她在懷道:“這些年,日裡夜裡都惦記着咱們的情份呢,只如今卻身不由己,在千戶府裡住着,你若跟去,千戶大人知道,可該如何是好?”

石氏卻精明:“便是千戶大人管天管地,還管人娶妻生子不成,你莫不是哄我的吧!”杜文秀被她一句噎住,眼睛轉了轉,又想到一個藉口,道:“如今可在信都縣裡,你家那漢子這容易便寫下休書不成,便是他寫了,若被他知道你我之事,一張狀子告到衙門裡,卻也麻煩。”

石氏剛想說,那老王八哪有如此本事,卻忽想到,老徐頭沒本事,可架不住他有個爭氣的閨女,便是如今不待見他,怎麼也是親生骨肉,真鬧起來,不定就求到顧府上,這位顧家老爺手段厲害,縣裡哪個不知,豈會饒了她去。

想到此,也不免後怕,便道:“你還在千戶府裡唱一年的戲不成,總有個走的時候,到那時,我跟你去便了,如今先不驚動那老王八。”說着,身子一扭靠在杜文秀懷裡道:“你剛說想我是假的不成,這裡橫豎無人,你我成就好事便了。”

徐苒差點噴了,她這後孃兒當真不要臉,這大青白日的又是旁人府上,就想打野戰,可見是飢渴壞了,心裡暗道,這兩人要是真勾起火幹上事,一時半會兒恐完不了,這大半天過去,顧程若使人來尋自己,撞了這兩人的奸,情倒不怕,只徐苒這會兒不想讓石氏知道她躲在這裡呢。

有石氏這檔子事兒攥在手裡,她若再來胡纏,便用這個脅迫與她,豈不省事,正想着,忽聽院外有腳步聲傳來,那杜文秀忙推開石氏道:“此處不是說話之處,你且家去,待回頭我自去尋你。”

石氏也只能點點頭,不大甘願的去了,杜文秀整整衣裳,隨後也走了,徐苒這才鬆了口氣,剛從樹後出來,便見李婆子過來尋她,見她立在井臺上,忙過來扶她道:“井臺上滑,回頭摔了可怎麼好?姑娘怎跑來了這裡,怪道大半天不回,爺哪裡問了幾便,使我來尋姑娘回去呢。”

徐苒暗暗冷哼,他還尋自己做什麼,自己不在,正好快活他的去,站了這大會兒卻覺得腿腳有些疼,便跟着李婆子去了。

到了席上,徐苒摟她在身邊坐下打趣兒道:“怎去這大半日,爺還當你掉到茅廁裡去了,正要使人撈你去呢。”

徐苒略掃了眼左右,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兩桌基本已併成一桌了,二孃玉芳,三娘慧蓮,琥珀,海棠,左擁右抱這齊人之福享的。

顧程見她那樣兒,還道她又吃味了,便道:“玉芳慧蓮剛都說,等壽星來了定要敬一盞酒,爺說你沒用,吃不得酒,她兩個只是不依。”

果然,慧蓮聽了這話兒立起來,芊手執起杯盞道:“這壽酒定要吃的,妹妹今兒可逃不過,橫豎這是荷花酒,吃多些也不妨事,妹妹若不吃下這盞,姐姐萬萬不依。”

話都說到如此份上,徐苒也不好再推脫,笑了笑,接在手裡,剛吃了一口,忽覺腹痛如攪,手中酒盞落在地上,她手捂着肚子,彎下腰去,額頭的汗都下來了。

慧蓮哪想到會有這般變故,酒可是從她手裡遞過去的,若爺追究起來……想到此,不免臉色發白……